文/ 桂花 素材/顾琪
(为方便阅读,本文用第一人称写故事,部分情节虚构处理,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我种下了善良的种子,善良的种子就会在那生根发芽。今生我能交到你这个好朋友,我闭了眼睛去了另一个世界,也无憾了。”这是我的一个初中病逝好友生前给我的留言。
每到深夜人静,我转辗难眠时,想起她给我的留言,我就会禁不住潸然泪下。
老天爷咋就那么不公平呢?她这么好的人却不长命,年纪轻轻就因为肝癌走了,留下两个幼小的孩子,她老公既当爹又当娘才把这两个孩子拉扯大。
她老公也是讲信誉的人,她生病我借了她5万块钱,我当时就想权当救济她,借出去了就没打算想着她能把这笔钱还回来,没想到我错了,多年后竟然陆续收到了她丈夫给我转来的欠款……
我这个同学活在世上时,渺小得犹如一颗尘埃,但她去世前的举动,却又是那么的伟大,让人对她产生敬意。
下面我就来说说我和这同学之间山高水长的情谊吧1992年,我小学毕业,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镇上的镇一中,记得当时一中是镇上的重点初中,语数两科平均80分才能进这个初中。
我当时数学考了95分,语文考了88分,进了这所镇一中,镇一中那时也分重点班,初一当时有6个班,(1)班又被设为初一的重点班,重点班平均90分以上才能进。
按成绩排名,一开学我就被编进了初一(1)班,报名注册,进入教室上自修的第一个晚上,我就注意到,每个同学坐哪个位置,班主任都提前安排好了。每张课桌子的角边,都用粉笔写着新生的名字,新生进教室,找到自己的名字,就在哪一张课桌的位置坐下。
找位置时,我是从教室尾走进去的,我一排一排课桌看,终于在第四排第四张课桌上看到我的名字了,老师把我编排在靠前的位置坐,老师没见过我,却懂得我个子长得矮,把我编在靠前面的座位上,也好。这座位不太靠前,也不靠后,老师这样安排,我很满意。
坐下后,我才注意到,我的同桌是一位胖胖的女孩,还没等我问她,她就主动向我打招呼了。我看了一眼她桌面上写的名字,她叫李美丽。
名字挺好听的,只是人长得并不美,也不知道是她爸还是她妈给她起了这么个又土又俗的名字的。要是人长得名如其人就好了,可惜不是。
第一天晚上上自习,班主任老师开了班会,讲了今后在学校要遵守的纪律以及要注意的事项。班主任是一位女老师,苗条好看, 扎着两条又粗又黑的辫子。
班主任讲了一节课下课后,同桌就悄悄跟我说:“咱们的班主任长得多美啊!要是我能像她一样美就好了。”
听得出来,她对自己的长相也有些自卑,我跟她刚接触,不懂得她的秉性如何,想了想我就安慰她说:“长相是爹妈给的,我们没办法选择,如果成绩好,同学们会对你刮目相看的。对你自己的长相,你不用太纠结。”
李美丽同学听了我的话,高兴的说:“顾琪同学谢谢你呀,你是第一个不嫌弃我的同学。”
第一天我就给了同桌李美丽好感,从此以后她对我就没有了戒备之心,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俩的感情就慢慢的好起来。
下课了,我们俩一起回宿舍休息,吃饭了,一起去食堂吃饭,我们俩成了形影不离的好友。不过有一点我开始时搞不明白,在学习上,有些简单的她也不会,经常让我教她。
我呢也不会吝啬自己的口舌,只要我懂的,我都会毫不保留的教她,我的帮助,她很感激。每天吃午饭的时候,她都会拿一些好吃的来分给我吃。
这些好吃的菜,有时候是一块豆腐,有时候是半根腊肠,有时候是一小撮黄豆,她吃大半,会分一小半给我,我俩的友谊,就这样一直延续着。
她是走读生,晚上她回家吃一餐,吃了饭冲了凉再来学校上晚自习,我很羡慕她家离学校这么近,能回家吃晚饭,90年代我们学校学生的冲凉房还是很简陋的,一个洗澡间连着一个洗澡间,没有门,我刚去的时候很不习惯。
有天晚上上自习课前,我跟她聊起洗澡难的话题,那时候已经接近冬天了,打了热水要排队等洗澡,等久了水又凉了,有时候洗完澡出来冷得浑身打哆嗦。
隔天放了晚学,吃了晚饭洗了澡回到宿舍,李美丽跑到宿舍来告诉我说:“ 顾琪,你以后吃了晚餐,愿不愿到我家去洗澡?我今晚回家,请求过我妈了,她说在学习上你经常帮助我,为了感谢你对我的帮助,你可以去我们家洗澡,这样,你就不用等了,也能快一些洗完澡回教室学习,这样一举两得呀。”
这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李美丽家就在学校旁边30米处,她家有的是柴火,那时候烧水还是用柴火的,李美丽说,她妈妈说 你要懂得感恩,别人帮助你了,你也要不遗余力的帮助她。
在李美丽的邀请下,我也不害羞了,隔天在学校吃了晚饭,拿了衣服就到她家去洗澡。(我们学校的食堂和教室是不在一起的,食堂在外面下坡的地方,那时候走读生是不需要办走读证的,因为教室和宿舍都不在同一个校区内)。
那天我去到她家,看到她妈妈正在为我烧洗澡水,她妈妈个子像她一样矮矮的,胖胖的,不过人看上去很慈祥。我第一次去她家,看到她妈妈,我就喜欢上她妈妈了。她妈妈淳朴善良。我和她妈妈聊天后,才知道他们是从大山里搬出这里居住的。
从此,我经常去李美丽家洗澡,她家做了好吃的,也会留些给我吃,在她家,我感觉好像去到亲戚家一样,她一家人都热情好客。
从初二开始,我们的关系越来越铁了,成了无话不谈的挚友。李美丽有啥心事,她都会第一时间告诉我,我俩就差不同穿一条裤子了,因为她偏胖我偏瘦。她常常说,她很羡慕偏瘦的人,她是人们常说的那种喝水都胖的人吧。
李美丽学习很用功,可就是成绩上不去,有次我疑惑的问她:“你咋就到了初中成绩跟不上呢?小学我们也是佼佼者,才能考进这个学校的。”
李美丽委屈的说:“顾琪呀,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本来不想告诉任何人的,但是我还是把这个秘密告诉你,我进这个学校,当时的分数是达不到录取分数的,我有个不出五服的叔叔,就在这学校里当领导,当时学校有名额,我分数不够,只要多交择校费,就可以进来就读的,我家离学校近,多交点钱就进来了,我叔叔他还把我安排在了重点班,他说重点班学习气氛好,他希望我在重点班,在同学的帮助下,能把成绩提高上去,可我就不是块学习的料,白瞎了他们为我做出的努力了。”
“你看我每天用的学习时间比你多,可我的成绩就没你好,和你差了一大截,我就是笨呀。”李美丽埋怨着自己的智商低下,我听了也不是滋味,有时努力和付出并不一定成正比的。不是你付出就会有收获,我安慰她说你也尽力了。
李美丽对我的照顾,我一直记在心里,我家有好吃的,我也会拿些到学校给她,但是都是她给我的多。
初三的时候,李美丽为了能考上高中,她比平时更努力了,晚上我们是10:30熄灯睡觉的,但她为了多学习,从家里拿来煤油灯,回到宿舍还偷偷学习半个钟头才休息,有时候老师来巡逻,叫她关灯了,不要在宿舍学习,以免发生火灾,她才不得不把灯熄灭了。
即使她如此用功,但是她初三模拟考试的时候,她的成绩也是班里垫底的,不过在我们班里她虽然是差生,但是和普通生比起来,大家成绩也不相上下,我当时想,如果她在普通班,可能她的压力就没有那么大了。
初中毕业,我考上了县里的重点高中,而李美丽却连普通的高中都考不上,不过她很看得开,我去学校领高中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她也来学校找我了,她说考不上高中她就去东莞打工。
我上高中后,她真的去广东打工了,读高一第一个学期结束,我去镇上赶集时,我又去了李美丽家找她玩,我把我读高中的通讯地址给了她,后来我俩就靠写信联系着。
我读高中学习任务繁重多了,一般是星期天下午才有空,我一个月给她写一次信,和她享我在学校的学习生活情况。
她每一封信都必回,她也向我分享她在广东东莞电子厂打工的辛苦,她叮嘱我一定要好好读书,将来才不用做流水线的工作,流水线工作又累又无趣,她希望我以后能坐在办公室工作。
我俩虽然已经不在同一个频道上了,但我们俩的友谊依然那么牢固,高三那年,我因为学习紧张,和她的通信次数就慢慢减少了。
等我高考结束后,听到了一个让我十分震惊的消息,李美丽告诉我说她恋爱了,谈了一个男朋友,是我们本县城的。
我想人家不读书了,十八九岁的年纪,也能谈恋爱了,于是我告诉她,一定要看清楚对方的人品,她在回信中告诉我说,让我不要为她担心,这一点她心里有数。
高考后,我又考上了本省的一所大学,上大学后,因为忙于学业,我和李美丽的联系就慢慢减少了,大四那年,我突然听我妈说李美丽结婚了。
她没有告诉我,写信到我家告诉了我妈妈这件事,她还说,我是大学生了,和她已不在同一个层次上了,感谢读初中时我对她的帮助。
大四那一年,我和她没有了联系,她可能是转到某个地方打工了,我写了几次信都被退回来,后来我就不写了,大四那年我又忙着处理学习上的事,所以就对她的事无暇及顾了。
等我大四毕业,听说她已经结婚了,我毕业后留在了省城工作,工作第3年我结婚了,想通知她来参加我的婚礼,她没来,只是请人转了红包给我。
转眼时间到了2006年8月,我 回老家喝我堂弟的结婚喜酒,我妈告诉我说:你的好友李美丽病重了,在医院留医。听到这个消息,我惊呆了。
喝完堂弟的结婚喜酒,我赶到她娘家问了情况,当我又赶到人民医院看她时,她有气无力的躺在病床上,她老公坐在一旁看着她,她脸色蜡黄,没有一点血色。 曾经胖胖的她,瘦得变了形,和以前的她已经判若两人了。要不是护士告诉我,她就是李美丽,我简直不敢相信我所看到的是真的。
我强忍着泪水喊了她一声:“李美丽,好点了吗。”
看到我来了,李美丽眼里立马放出了光芒,她有点激动的说:“顾琪,你咋来了,不好意思呀,我以这种面貌见你。”
说完,她挣扎着想从床上坐起来,我连忙对她说:“你躺着吧,那样你会舒服些,我就这样跟你聊聊。”
这时,她老公看到李美丽喊我顾琪,他连忙从坐着的凳子站起来,把那张唯一的椅子让给我坐,和他客气了两句,我就坐下了。
我和李美丽聊一些过去的往事,聊到以前读书时的趣事,她的脸上慢慢又有了笑容。李美丽告诉我说,她已经是肝癌晚期了,她去省城也看过了,医生说即使动了手术,也不可能活得长久。
我安慰她说不要想太多,安心养病,现在的医学技术那么发达,按医嘱治疗吃药,能慢慢好转的。
听了我的话,李美丽点点头,我在医院里和她待了两个钟头,离别时,我到街上给她买了营养品送给她。
当天看了李美丽回到娘家,我决定帮助她,我身上只有3万块钱,我叫我弟借我1万,又叫我姐借我1万,凑了5万块钱,第二天早上我再次赶到医院,把钱亲手交给了李美丽。
李美丽红着眼圈把钱收下了,她说:“顾琪呀,我这个病,我知道,我活在这个世上的时间可能不多了,谢谢你帮助我,我现在最放不下心的就是我两个女儿,他们还小。”
“你给我的5万块钱,我让何伟给你打了个借条,以后我们有能力了再还你。如果我真走了,我这辈子还不上,就让何伟和孩子们以后还你。”
李美丽说,眼泪又掉了下来,看着她又悲伤难过,我赶紧说:“钱的事你不用管,就当我资助你的,我读初中的时候,要不是你和你家人的帮助,我可能没有今天的好生活呢。”
“你好好养病吧,不要想那么多,你要多想想开心的事情,多想想两个孩子需要你,何伟,钱不够的话,你再告诉我,我会帮你想办法的。”
我把我的电话号码给了何伟,又让何伟好好照顾李美丽,何伟、李美丽夫妻两不停的说着感谢我的话语。
我说了祝福她快点康复的话,就离开了医院。
回家的路上,我眼前不停的浮现出李美丽那张因瘦而变了形的脸,病痛的折磨,让她瘦得只剩下了皮包骨头,虽然我说了祝福她康复的话,但我也知道,她得的这个病,晚期了,能活过来就是个奇迹。
半年后,有天我下班回来,手机突然接到了一条信息,信息告诉我说李美丽已经去世了,她的丧事已经办完了,我作为她的好友,她老公特地告诉了我这件事。
听到她已经去世的消息,我很难过,虽然我知道这个结果迟早会来,但没想到会这么快。半年前我还能见着她,半年后我就和她阴阳两隔了,以后我只能在梦中见她了。
时间慢慢的流淌,2012年七月的一天,我从单位下班,刚走出单位门口,就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顾琪,等等我!”
我顺着声音看去,谁喊我呢? 我左顾右盼看了一下,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又传进耳朵了:“你的样子和6年前没有多大改变,我是李美丽的老公何伟呀?你认不出我来了?”
“也难怪,你认不出我来,我比前几年长相看着老了很多。”何伟又自我解嘲着。
他一解释我才想起来,他也改变了许多,我问他:“你咋到省城来了?”
何伟说:“我现在在省城里跟着亲戚干工程,我在省城干了三个多月工了,前天发工资了,我手上已经有一些积蓄了,我想把6年前你借给我的钱先还部分你。”
“你的工作单位,我来之前问了你妈,她告诉我我照着地址找,我才找到的。”
说完,何伟从一个挎包里掏出了3000块钱递给我,并且把借条上的字让我看了,我有些懵,我记得借钱给他的时候,我没让他写过借条啊!
看着我有些木木的反应,何伟解释道:“顾琪,这借条不是你写的,是李美丽生前写的。”
借条上写他欠了我5万元,另外还有几行字,让我看了立即泪目了:我种下了善良的种子,善良的种子就会在那生根发芽。今生我能交到你这个好朋友,我闭了眼睛去了另一个世界,也无憾了。末尾署名:李美丽
“你数数,这些钱3000块,剩下的我慢慢还你。”
何伟说完,不安的搓着双手。
看着他一脸虔诚的模样,我只能把钱接过来。想想我问他吃了饭没有,没吃的话到我家去吃或者我请他在附近吃饭。
何伟听了摆摆手拒绝了,他说他还要办点事就走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又想起了李美丽来。那一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李美丽的两个孩子考上了大学,后来我听我妈说,李美丽那两个孩子学习成绩不错,后来又听说他们都考上了大学。
两个孩子都有出息了,李美丽在天国也安息了。这10多年来,我陆陆续续收到李美丽老公给我转钱,有时候是2000,有时候是3000, 少的时候也有500块。
何伟人穷志不短呀,李美丽生前虽然长得丑,但是她找了一个挺靠谱的男人,她短暂的一生,也间接影响着这个男人半生的言行。我算了一下,他已经替李美丽把账还完了。
真是个好样的男人啊!有人说,人死债亡,但他不这样为自己逃避责任,该还的跪着也要还清。这样的人是不是值得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