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1950年6月28日,北朝鲜军在击败李承晚的南韩军队,占领汉城后,意气风发的金日成脱口而出,朗诵起毛主席的诗词。然而接下来北朝鲜军却只能望“江”兴叹,按兵不动,不得不进行为期一周的休整,因为汉江大桥被撤退的韩国军队炸毁,没办法继续进攻了。
直到一周后的7月5日,工兵架设好浮桥后,北朝鲜军10个师的兵力才跨过汉江,继续挥师南下。此刻李承晚的南韩军队已经丢失了80%的领土,部队精锐伤亡殆尽,栖息之地只剩釜山范围。釜山位于朝鲜半岛东南端,身后是漂亮的海云台,再后面就是碧波翻滚的日本海,毫无纵深,李承晚已经退无可退了。
形势危急,麦克阿瑟不得不把刚刚从九州板付空军基地(今福冈机场)空运过来的第24步兵师打散,分成几个部分派往各处,带领仅剩的南韩国防军在水原、大邱等地布置阶梯型防线,层层阻击,延迟北朝鲜军的推进。目的是为“联合国军”争取尽可能多的时间,调兵遣将,在南方的洛东江一线以釜山为核心,打造南北长约135千米,东西宽约90千米的洛东江环形防线,也称釜山防御圈。
此时的美军处境其实也非常艰难,由于北朝鲜军的进攻太突然,同时韩国国防军的表现太拉胯,以至于美军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将重武器运送到朝鲜半岛。最先抵达第一线的美军第24步兵师特遣队仅装备了落伍的2.36英寸火箭弹发射器和少量57mm无后座力炮,这些武器对北朝鲜军的苏联制T-34坦克毫无作用,唯一能击毁T-34坦克的105mm榴弹炮,也只有6发破甲弹,杯水车薪。
北朝鲜军拥有依靠苏联提供的坦克组建的第105坦克旅,一共装备有250辆T-34坦克,因此在朝鲜战争爆发初期,北朝鲜军与美军交手的情景是与后来的情景完全相反的——美军第24步兵师士兵完全是用血肉之躯对北朝鲜军的坦克,唯一的优势是美军掌控了绝对的制空权。
然而在7月5日北朝鲜军进攻美韩联军在汉城以南京畿道乌山面的第一道防线时,这支美军突然遭遇恶劣天气,天降暴雨,美军空军无法出击,只能刺刀见红的短兵相接。
直到此刻,北朝鲜军还根本没想过美军已经参战,完全没在意,大摇大摆的,结果先锋部队的三辆坦克刚一上来,就被美军特遣队击毁。北朝鲜军不敢怠慢了,把剩下的25辆坦克以每三辆组成一个小分队的形式冲锋,这样的好处是可以互相掩护死角,同时派出1000人的队伍从侧面包抄。
激战三个小时后,美军特遣队逐渐不支,被迫后撤。
获知美军已参战后,金日成心急如焚,当心功败垂成,命令全军出击,他坚信“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只要能抢在美军完成部署前,将美韩联军赶下海,完全歼灭李承晚的军队,失去陆地依托的美军就会放弃参战,因为那时朝鲜半岛大局已定,再做其他任何事都没有意义了。
在接下来的一周里,北朝鲜军兵贵神速,接连攻克乌致院、天安、河东与醴泉等地,迫使负责阻击的美军第24步兵师伤亡不断,不断后撤。7月18日,第24步兵师师长迪安少将奉命将24师所有兵力全部集中到距离釜山210公里的大田市。说是所有兵力,实际上美军步兵师折损过半,只剩5000多人了。
大田市是尚未完工的釜山环形防御圈前最后一个可用于拖延北朝鲜军进攻的战略据点。它前有锦江,内有小白山脉环绕,有山有水地势险要。
大田若是陷落,美军将再无天险可守,北朝鲜军可以轻易地直取釜山。因此,第24步兵师摧毁了锦江上所有的桥梁,在此背水一战。麦克阿瑟紧急从冲绳调来美军第8集团协助布防。登陆后,美军第8集团军西翼的第29团第3营马不停蹄,奉命火速增援。
在朝鲜半岛南端的晋州,增援的美军第3营不幸与北朝鲜军第6师遭遇。北朝鲜军第6师原本是解放军的第166师,隶属于我军第四野战军,参加过国共战争,在1949年7月被毛泽东交给金日成,改编为朝鲜人民军第6师。
解放军总计向金日成提供了成建制的三个师的兵力,共37,000余人,这些士兵要么是国内的朝鲜族,要么是日本入侵朝鲜后流亡中国的朝鲜人。
狭路相逢勇者胜,人民军第6师擒贼先擒王,第一波射击指着美第3营的指挥系统打,一个师的火力打一个营,美第3营的指挥官伤亡惨重,指挥系统很快瘫痪,阵地崩溃。慌乱的美军士兵在撤退过程中,慌不择路,误入河边滩头,毫无遮挡,在第6师的机枪扫射下成片倒下,仅在这条河边就有300名美国士兵阵亡在此,化为皑皑白骨。
美军增援失败,让此刻的大田市成为了一座孤城。
7月19日,北朝鲜军以三个师的兵力,以超过6:1的人数比,外加50多辆T-34坦克,从三个不同方向攻击大田。美第24步兵师与400名韩军拼死抵抗,激战一天后,外围防线尽失,美军退入大田市,准备残酷的巷战。
敌众我寡,外援尽失,加上连日的阻击任务,马不停蹄,部队疲惫不堪且伤亡惨重。美第24步兵师师长迪安很清楚他们是无法阻挡对手了,但军人以服从军令为天职,他下令所有文职人员与师部的部分军官在被合围前撤往后面大邱地区的浦项市,而自己决然留下坚守孤城。
在接下来的两日内,朝美双方展开逐房逐巷的艰苦战斗,美军放火焚烧多幢市内的木造建筑,减少进攻方的掩体,北朝鲜军士兵则不断以伪装为农夫等平民的方式渗入城市内。美第24步兵师唯一能得到的增援只有空军,但屋漏偏逢连夜雨,美军无线电被打坏,空军担心误伤,不敢支援大田市内美军的战斗,只能拼命对着外围的北朝鲜军狂轰滥炸。
打到最后,师长迪安少将亲赴前线指挥,与士兵同进退,甚至亲自以一枚反坦克手雷摧毁了一辆北朝鲜军坦克。7月20日夜,美军第24步兵师被完全打残,败走大田,北朝鲜军占领大田,大田战役结束。
美军第24步兵师惨败,完全失去战斗力,直接回到后方休整,但他们为美军对朝鲜半岛的军力调配争取了两天时间,大量士兵、军事物资蜂拥而来,进入釜山防御圈,朝鲜半岛的军事力量之比开始出现均衡。
北朝鲜军这边,虽然攻占了大田市,却士气低落,美军不断强化的空袭让他们伤亡惨重,装甲部队已经损失超过一半。北朝鲜没有军工业,坦克是损失一辆少一辆,同时连续多日的高强度行军和战斗所造成的疲劳让士兵抱怨不断,北朝鲜军的政治委员不得不向部队承诺在夺取大田后可稍作休息。
大田的丢失标志着釜山环形防御圈战役拉开序幕。打到这个份上,双方损耗都在加大,为了最后的决战,双方秣马厉兵,大肆招兵买马,征募对象为16-35岁的青壮年,后续这种征兵很快演变为拉“壮丁”的强征,甚至正在服刑的政治犯都被强征上战场。
这些新兵和早期开战初期的老兵相比,训练极为缺乏,战力相去甚远,而北朝鲜军不得不将这样的队伍直接推上前线,进攻釜山时号称有7万战斗人员,真正称得上机械化部队的精锐却只有3000人,以及最后的40辆T-34坦克。
另外一边,南韩把招募的人员当作后勤部队使用,为美军服务,主力是美军。杜鲁门鉴于远东地区的陆军实力不足,释放出了大量在二战后封存的武器补充军队耗损,同时号召退伍军人复役参战。
这些复役兵被空运至美军于日本的各处驻地,进行短暂的战斗训练后陆续投入朝鲜战场补充战损缺员。这种方式节省了大量训练时间,召之即来,来之即战。
不过由于时间紧迫,这时釜山防御圈内的美军、联合国军队、韩军最大的问题是弹药短缺。但弹药短缺是美军可以快速解决的,后续兵员的战斗力却不是北朝鲜可以短期解决的。决定战争胜负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向。
北朝鲜军也意识到这点,疯狂进攻,集中装甲部队与大量兵力不间断地猛攻位于釜山防御圈东南侧洛东江畔的锦舞峰高地,战斗从清晨一直打到晚上方才偃旗息鼓,硝烟散去时,不见铁血兵,唯有江水静静流淌的声音。
当日凌晨3时半,江东岸阵地上的美军骑兵第1师担心被北朝鲜军夜袭,于是开始发射照明弹侦察,将江面照得亮如白昼。
恰好此时河面上小船、木筏点点,人头攒动,正在泅渡的北韩第3师两个主力团完全暴露,夜袭不成功,反而让自己进退维谷。
美军全体出动,火力覆盖,坦克炮、榴弹炮、迫击炮、机枪、步枪构成绵密火网笼罩江面。洛东江上演变成一场单方面的屠杀,无数北朝鲜军士兵被打成支离破碎的碎片,整个洛东江江水一片血红,宛如修罗地狱一般。纵然这般遭到毁灭性打击,北朝鲜军仍不死心,一个小时后再次选择半夜泅渡,被发现后,干脆强攻,损失极为惨重。
8月31日,北朝鲜军疯了一般,不惜数次发动人海冲锋,士兵像千万只蚂蚁一样从江面上冲过来。美军使用炮兵猛烈轰击进攻中的北朝鲜士兵,减缓攻势,但被打退的北朝鲜军经过短暂休整后,又会不顾猛烈炮火重新组织起进攻。
北朝鲜军从各处发动这样的疯狂进攻,美军伤亡惨重,人员严重不足,连文书都被迫拿起枪走上前线。就连曾经参加过太平洋战争中对日作战的老兵也认为,这次的战斗超过了与日军作战的惨烈、艰苦和残酷,让人无法想象。
在北朝鲜军这种用人命来装填的疯狂进攻中,美军多处阵地告急,绝望的美军守军请求上级允许他们疏散自己的士兵,好给他们寻求一条生路,然而得到的答复是“不惜一切代价,死守阵地!绝对不能疏散!”
在严令下,前线的美军打得弹尽粮绝后,方才无奈选择投降,然而伤亡惨重的北朝鲜军迁怒于他们,对美军伤员和俘虏是就地枪决。
随着时间推移,在不断拉扯中美军多处阵地被突破,北朝鲜军成功突破了洛东江防线,逼近釜山以北的重镇大邱,大邱是美第8集团军司令部所在地,美军与南韩部队不得不撤往釜山,被压缩到一小块地方上。
不过,这已经是北朝鲜军的极限了。此刻的北朝鲜军已经占据了朝鲜半岛95%以上的领土,但再也无力再进一步,扩大战果。原因有三点:
第一点,北朝鲜军的坦克全部被摧毁,人海冲锋让其伤亡惨重,难以为继,取得的战果却非常有限;
第二点,联合国军总司令麦克阿瑟亲自飞抵美第8集团军司令部驻地,对朝鲜半岛上的联合国军最高指挥官、第8集团军司令沃克中将下达了死守釜山防御圈的命令。
第三点,美国第七舰队、美国第五航空队抵达了朝鲜半岛,数百架战斗轰炸机是人停机不停,不分昼夜出动,大肆破坏北朝鲜军的后勤补给线,尤其是对着车辆、桥梁、主要干道,修一次炸一次。北朝鲜军的后勤跟不上,只能化整为零依靠20万民工肩挑肩扛,前线开始出现弹尽粮绝的先兆——要求部队就地完成补给;
在距离北朝鲜军跨过汉江,挥师南下两个月后,9月13日釜山防御圈的形势逆转,包括韩军在内的联合国军人数已达17.6万人之多,这个数量是前线北朝鲜军的两倍,美军坦克部队也大量抵韩。
已成强弩之末的北朝鲜军展现了最后的疯狂,全线人海冲锋,结果被装备全面升级的美军迎头痛击,节节败退。美军乘胜追击,一举收复了釜山、大邱地区。
美军将北朝鲜军逐出大邱,确保釜山防御圈万无一失后,居然停止了进攻,就在北朝鲜军松了一口气,暗暗庆幸不已的时候,海的另外一边,10万美军士兵在日本岛整装待发……
9月15日,一场惊世骇俗的豪赌在仁川发生,一个只有极小成功几率的仁川登陆,在美军的不可为而为之的强求下,在北朝鲜军的谦让下,一场本该登陆美军遭受屠杀的行动,却如同奇迹一般发生,并成功了。
朝鲜半岛秋风萧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