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大成最不受宠的公主,我被远送梁国和亲。
两国起了战事,我那便宜夫君指着地图上我从小长大的地方询问我的意思。
我轻蔑地瞟了一眼。
「灭了吧。」
梁国大王一脸犹豫地看着我。
「兵力不够啊。」
我乐了。
掏出外祖父留给我的信物,笑得无比灿烂。
「我这儿有呀。」
一
忍痛一把掀翻了压在我身上的小皇弟。
我抄起桌上的剪刀飞快划了过去。
匆匆赶来的淑妃娘娘抱着她满脸鲜血儿子一脸惊恐地盯着我。
「疯子!」
我不甚在意地擦干嘴角的血迹。
笑着看这两母子落荒而逃。
不一会儿,圣旨到了。
「静和公主品行不端,肆意妄为。今,罚其幽闭宫中十日,非召不得外出。」
切,才十日。
我这一下过去,那小子少说也得破相。
十日就给打发了?
「不可!」
一同前来想要兴师问罪的淑妃听到圣旨就不依了。
「她把慎儿都给破了相!责罚怎可如此糊弄!」
那御前的公公听闻转向了她。
「这可是皇上的圣旨,淑妃娘娘是说皇上在糊弄您?」
「本宫……本宫不是这个意思!」
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她慌了。
「那您是什么意思?」
还没等公公唤我接旨,我便自顾自地站了起来。
揉了揉膝盖,顺手抄起了那把还带有血迹的剪刀。
似笑非笑地往淑妃面前走去。
「要不,您往我脸上也划上一道?」
我把剪刀朝她手里塞。
她敢吗?
果然,她一把推开了我。
「当真是个疯子!」
她带着宫人,逃也似的跑出了我的寝宫。
「静和公主,不可如此。」
那前来传旨的公公皱眉看着我。
「行了,旨我也接了,你回去复命去吧。」
我行至他面前,把那圣旨抽过来。
下了逐客令。
看着我随意地动作。
他张了张嘴,终究是咽下了想说的话。
一行人浩浩荡荡从我这里离开。
活了十六年,被禁足的日子大概占了一半。
我那不着调的爹给我赐的封号是静和。
偏偏我同这俩字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我既不「静」也不「和」
教我规矩的嬷嬷被我气走无数个。
后来那些教习嬷嬷无人敢来我宫中。
她们宁愿受罚挨板子也不肯来教我。
我有无数兄弟姐妹。
可除了大皇姐,人人都想来踩我一脚。
谁来欺我,我便毫不相让地欺回去。
大皇子曾被我推下御花园的池塘。
高烧了三天三夜,差点儿烧成了傻子。
五公主被我绞断过头发。
好几个月都待在她的宫中不敢出门见人。
听说还为此失了一桩姻缘。
还有那想要在我吃食里下药的七公主。
被我端着那碗粥捏着她的嘴强行灌了下去。
使她上吐下泻半月有余。
渐渐地,谁都不敢再来招惹我了。
偏偏这十四皇子不长眼。
仗着他的母妃近日正得盛宠,便上门来欺辱我。
被我一剪子划破了小脸儿。
这一切,都是母妃弥留之际教给我的。
她说:「静和,母妃护不住你了。往后,你要做那浑身带刺的刺猬。谁来招惹你,你就要让那人带着一身伤回去。」
我做到了。
我曾见过一大片浓烈的玫瑰。
那时西域新送了一个美人过来,我那老色鬼父皇为了一解美人浓厚的乡愁,特意命人从西域移植到宫中的。
我初见时是在一个夜晚。
那玫瑰被宫人打理得很好,生了一大片,红得热烈。
在清朗的月光下显得妖艳又诡秘。
大皇姐说我生得美艳好看,却浑身带刺。
碰到我的,都会流血。
就同这玫瑰一般。
花朵娇艳欲滴,隐藏在枝叶下的茎秆却布满利刺。
引人靠近,又危险无比。
曾经有一个被我踹断肋骨的小妃子说过。
我就是个祸害。
可能是吧。
我不在意。
二
我之所以失去了母妃庇护还能横行霸道宫中这么多年,这一切都归功于我的外祖父。
外祖父是骁骑大将军,一生驻扎边疆,守卫国土。
人人都赞他是战神,一生从未打过一场败仗。
我母妃是他的独女。
偏偏入了这皇宫。
在我五岁那年就因病去世,单单留下了我。
我父皇见一个爱一个。
很快便遗忘了我的母妃。
以及我。
一个失去母妃又不受宠的公主在这后宫的下场有多惨,可想而知。
可我的亲爹任由我在这宫中自生自灭。
外祖父也曾想过把我接到他的身边,却被皇后驳了回去。
一个公主在死了母妃之后被接到外祖父家,传出去是要被天下人耻笑的。
我只能在一场又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中摸爬滚打地成长起来。
逐渐,去他书房内告状的人多了起来。
他才想到了有我这么一个人。
碍于我外祖父的面子,他对我最大的惩罚,便是禁足了。
可前些日子,我外祖父过世。
唯一护着我的人也没了。
恰逢邻国蠢蠢欲动。
我外祖父一死。
这满朝上下竟无一人敢领兵前往镇压。
这些年在我外祖父的庇佑下,他们已经安逸的忘了怎么打仗。
当真是荒唐至极。
于是,我无能的父皇在越来越多妃子的枕边风之下大手一挥。
把我送了出去。
梁国讨要公主换取两国相安无事。
大成皇帝欣然应允。
宣旨那日,人人都赶来看我笑话。
听说我那未见面的夫君生性凶残。
人人都盼着我过去受苦。
笑死。
再苦能苦得过这深宫大院?
——
十日禁足期很快就过了。
临行的日子越来越近。
只知敲经念佛的皇后派人来了一波又一波。
绝了。
若不是她,我这些所谓的兄弟姐妹至少能再多出个一半儿来。
现在是斗累了。
如此做派,也不知那个不开眼的神仙会保佑她。
想着马上能离开这里,我也难得地配合起这些人来。
这日,应付完来给我量喜服的绣娘,我便想去探望大皇姐。
她是我在这宫中唯一的牵挂了。
在我没有长出尖锐的利爪之前,她护过我很多次。
只可惜,后来她自身难保。
我带着贴身宫女锦儿朝着大皇姐的寝宫走去。
行至御花园,看到那淑妃一脸娇羞地靠在父皇怀里。
我走上去行礼。
生生破坏了这暧昧的气氛。
父皇皱着眉,对我很是不满。
那淑妃见我更是气急。
「皇上,前些天静和把慎儿都伤成那样了。您还只是小惩一番,当真是偏心。」
她捏着嗓子,矫揉造作的语气令我作呕。
「看来,娘娘对父皇的决定是有诸多不满之处啊。」
我与她针锋相对。
「可是,本公主都给您出主意了,让您往我脸上也划上一剪子。是您自己扔了那剪刀跑出去的,此番又在父皇面前如此这般,意欲何为?」
「还是,您怕伤了我这脸。和亲之事,就得您亲自出马了?」
「荒唐!一派胡言。」
不等淑妃开口,父皇听到我这轻薄的语气便大发雷霆。
举着巴掌就要朝我扇过来。
「皇上三思!」
大公公朝着他跪了下去。
紧接着这御花园的丫头太监跪了一地。
我昂着头,不曾有半分闪躲。
「父皇可得轻着点儿,三日之后便是出发和亲之期。我这伤落在脸上要是好不了的话,可得让人看了笑话。」
巴掌被他生生压了下去。
「父皇既然不打,那静和便先行告退。」
我恭敬地行了礼,带着丫鬟离开了御花园。
听到身后淑妃气急败坏的声音,只觉通体舒畅。
三
到了大皇姐的寝宫,满屋子的药材味立刻涌了上来。
「皇姐近来身子如何?」
她虚弱地靠在榻上。
我快步走向前,接过丫鬟手中的药碗,亲自喂她。
「还是老样子。」
皇姐勉强对我笑了笑。
「你们都下去吧,我与静和说些体己话。」
她屏退了众人。
「皇姐可是有话想跟我说?」
我小心翼翼地把勺中晾凉的汤药递到她的嘴边。
她抬手挡了下来,自我手中接过药碗,放在了旁边。
「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回天乏术了。这药苦得很,少喝一碗是一碗吧。」
「皇姐莫要胡说。」
我固执地把药碗拿起来,重新盛好,想要喂给她。
「静和,我有事要同你说。」
「你且说,我听着,不耽误你吃药。」
「静和,你母妃的死,没有那么简单。」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犹如千斤重,硬生生地砸在了我的心上。
母妃极其疼我,在我五岁之前,都是被她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她死状极惨,咽气之前被折磨了数月,整个人消瘦至极。
死后更有鲜血自口鼻流出。
每每想到那个画面,我便痛不欲生。
太医只道是那急病伤了五脏六腑,所以才有这般可怖的景象。
如今却有人告诉我,她的死另有隐情?
我不可抑制地浑身颤抖。
没拿住的药碗摔在地上,顿时四分五裂。
「此话怎讲?」
大皇姐苦笑一声,向我道出了事情的真相。
那时,她也才十岁。
她曾无意间听到皇后与她母妃的密谈。说是外祖父重权在握,而我母妃当时也正得恩宠。
如此下去,后宫定然不会再有其他妃子的一席之地。
便出了法子,想要除掉我母妃。
辰妃胆子小,开始只是惊恐地婉拒了皇后。说自己不求恩宠,只求平安把大皇姐抚养长大即可。
可皇后却说,堂堂大将军的独女。
如若没有皇上的默许,饶是她,也没有胆子动。
听到是皇上的意思,辰妃沉默了。
后来的事情她不得而知,可不久后便传出了我母妃去世的消息。
大皇姐知道,我母妃一定不是因病去世那么简单。
可她太小了,做不到任何事情。
只得带着这份愧疚在我被欺辱之时,护我几回。
「可能这就是报应吧。」
大皇姐说完开始自嘲。
「我母妃前些年不明不白地死了,说是失足,可谁又知道呢?」
「还有我,一身的病。太医说了,这药不过是吊着我几日性命罢了。」
「若真的有报应,那皇后同皇上!还有那些参与过的妃子!怎么都还活得好好的!」
我双眼猩红地看着她,极力压制着自己颤抖的声音。
「你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
「静和,我早点说出来又能怎么样呢?这心里的声音,是传不出去的。」
她平静地看着我。
我自她眼中看到了自己几近扭曲的面容。
忽地颓了下来。
是啊,我早点知道了又能怎样呢?
我当然可以告诉外祖父。
但我若知道了真相,又能不能活着等到千里之外的外祖父赶回来呢?
早该想到的。
外祖父手握兵权,父皇怎么能容许我母妃再诞下皇子呢?
一个外戚强大的皇子,对他的皇位是多大的威胁啊?
「那你现在告诉我做什么?」
「或许是要死了,不想带着秘密走吧。」
我没再同她说话,起来转身欲离开。
「静和,去吧。出了这皇宫,就再也不要回来了。」
大皇姐冲着我的背影喊道。
我回过头,看了她最后一眼。
四
良辰吉日,宜嫁宜娶。
我出发这日,满朝文武相送。
父皇携皇后带领后宫众人站在最前面,两人摆出虚伪的面孔对我百般叮咛。
皇后甚至生生挤出了几滴泪来。
父皇对着那前来迎亲的使臣说道。
「静和可是朕最疼爱的公主。此番交由你国皇子,万望好生对待。」
这话,您自己信吗?
我不耐烦地抽回被皇后捏疼的手,询问何时出发。
那人愣了一下,便请我上轿。
入轿之前,我回头看了一眼。
十四皇子躲在淑妃背后缩着脑袋偷偷看我,被我一瞪,吓了个哆嗦。
使臣笑出了声。
「静和公主当真是与众不同。」
我探究地看了他一眼,入了轿辇。
嫁妆一担又一担,我穿着大红喜服端坐在轿撵内。
民众喜气洋洋,只知十公主出嫁。
却不知在那深宫内,大公主于昨晚深夜时分与世长辞。
是的,大皇姐昨晚走了。
听到宫人来报,我没有去看她最后一眼。
有些事情,说出来就变了。
我无法改变她的结局,就如同她无法改变我母妃的结局一般。
于她,我只能做到不怨恨。
却做不到释然。
摸了摸我特意放在贴身处的玉佩,方才有几分安心。
那是我外祖父最后一次入宫来看我时留给我的。
我得好生收着。
自从知道母妃去世的真相后,我便更期待离开了。
因为我要让大成皇室,彻底覆灭。
——
一路走走停停,生生走了一月有余才达到梁国。
娶我的皇子是梁国大王的次子。
名唤原宁。
这些都是使臣一路上告诉我的。
此番我这素未谋面的夫君亲自来了城门迎我。
「静和公主一路辛苦,本王特意前来迎你回宫,以示诚意。」
轿辇停至城外,一道清冷的男声自外面传来。
此时我看不到来人的样子,只觉声音甚是好听。
「辛苦二皇子。」
没有多做停留,我被迎进了梁国宫内。
宫内一派喜气洋洋,大王甚是高兴。
亲自主持了我与原宁的大婚仪式。
我有些尴尬。
要知道,我外祖父在边境御敌。
防的就是这梁国。
两边可是真刀真枪地打过几场硬仗的。
听闻我外祖父还亲自拿过这大王,只是后来不知何故又给放了回去。
当时还在前朝掀起了好一番风浪。
有人趁机参我外祖父私自放了敌国大王,有通敌叛国之疑,想要借机夺了他的兵权。
可我外祖父当即自呈兵符,满朝武将竟无一人敢接。
后来此事只得不了了之。
因着这层关系,最不适合和亲的人便是我了。
可偏偏从未有人在意,我就这么被轻易地送了过来。
我原以为要想融入这里还得费上一番周折。
如今却是意外的其乐融融。
——
屋内满目可见的红色。
我坐在床边,等了好久才等到原宁进房。
关门声静了好久,还不见他来掀我的盖头。
我没了耐心,索性自己一把揭开。
他站在我面前良久,被我这动作吓退了几步。
我站起身来,揉了揉酸痛的脖子。
这喜冠太重了。
「磨磨唧唧。」
我绕开他,径直走到镜前坐下,开始拆除头上繁琐的头饰。
他轻笑出声,唤来宫婢进来帮我。
我换上寝衣之后,他还是一身喜服。
「二皇子不更衣吗?」
他红了俊脸,咳嗽了几声。
都传原宁是在战场上长大,外形粗鲁可怖,性格嚣张怪异。
此番见了才知流言蜚语不可信。
他生得俊朗,身形挺拔,当真是拥有一副好皮囊。
一举一动分寸感十足,一点不似粗鄙之人。
「还是说,要我来帮你?」
我含笑走上前。
我遗传了母妃的样貌,生得极美。
此时轻薄的外纱里就只有一件小衣。
大皇姐说过。
我得善于利用我的容貌。
谁知,这原宁往后退了几步。
同我拉开距离后,朝我做了一辑。
「此番求娶公主实属不得已,万望公主见谅。」
五
我停下脚步,正色询问他此话何意。
原宁告诉我,此番他们之所以会向大成提出和亲的要求,是知道被送来的一定会是我。
而接我来梁国,是受外祖父所托。
原来,祖父当日拿下梁国大王后,被他的勇猛所打动。
二人便有了一番彻夜长谈。
梁国并无野心,只是看不过大成皇帝昏庸无能。动不动就欺压百姓,克扣救济灾银。
当时时常有天灾,父皇却只图每日享乐,丝毫没有作为。
好多大成子民逃难至梁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