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来生,人人生而平等,但不是谁都能算“人”

小龙评历史 2023-05-05 07:39:01

公元395年,罗马帝国皇帝狄奥多西一世在去世前将帝国分给自己两个儿子,罗马帝国分裂。

公元476年,日耳曼雇佣兵首领奥多亚克废黜西罗马帝国皇帝,西罗马帝国灭亡。

公元1453年奥斯曼土耳其帝国苏丹穆罕默德二世率军攻克拜占庭帝国首都君士坦丁堡,东罗马帝国灭亡。

至此,罗马这个曾经将地中海变为内海的强大国度消失于地平线上。由于罗马的光辉太过耀眼,日后还不断有国家打着罗马的旗号,以罗马继承人自居。

东罗马帝国灭亡后,末代皇帝君士坦丁十一世的侄女索菲娅逃亡俄国,与俄罗斯大公伊凡四世结婚,伊凡四世遂称自己为罗马继承人,俄罗斯帝国自称“第三罗马”。

墨索里尼在竞选时,宣称意大利要恢复罗马荣光,将地中海变为意大利的内湖。

希特勒上台后,也宣传要建立一个像罗马一样的千年帝国。

但是,这些所谓“罗马”都未得罗马真传,他们宣称自己是罗马连照猫画虎都算不上,更多是挂羊头卖狗肉,拿破仑形容神圣罗马帝国那句:既不神圣,也非罗马,更非帝国,其实用在所有这些所谓的罗马继承者身上都没有太大问题。

但历史永不终结,几乎没有一种文明的种子会真正彻底死去,它们只是被风带到世界各处,一旦有合适的土壤,就会立刻生根发芽,野蛮生长。

1620年9月6日,五月花号航船从英国普利茅斯出发,目的地是遥远的大英帝国北美殖民地,在那里,罗马将以新的形式重生,然后那个新生的国以罗马的方式发展、壮大、衰落,最后灭亡,那个宛如罗马翻版的国家,后来被人们称为“美国”。

无主之地

罗马原是台伯河畔的小城邦,其建城也是受到了希腊思想的影响,受到古希腊思想影响的罗马开始在意大利半岛扩张,最后统一意大利半岛,并成为地跨欧亚非三大洲的庞大帝国,西方文明在罗马手中完成了第一次极限整合。

而后罗马被内部矛盾拖垮,衰落,灭亡,分崩离析,西方文明再次回到那种小国林立、各自为战的状态。

但是地中海和大西洋都不会搬走,只要大海还在,海上贸易就在,只要还以海上贸易为生存手段,当初希腊、罗马的那套分权制度就会重生,西方文明将再次被整合,只是这数百年来,欧洲大陆上的能人们都找错了方向。

希腊文明并未在自己的土地上孕育出一个大帝国,它的影响力远波到意大利半岛,让原本的蕞尔小邦罗马成长为地跨欧亚非三大洲的庞大帝国。

罗马也并未从一开始就试图染指希腊,而是在一块全新的,类似于无主之地的土地上建立起自己的国度。

罗马灭亡后的欧洲也是一样,随着欧洲各国分裂为一个个小国,这些小国不得不再次以海上贸易为手段谋一份生计,海上的交流之路再次被打通,思想、技术再次开始碰撞,当这些思想、技术的积累达到一定程度时,基督教会也难以将其压制。

随着文艺复兴、新航路开辟与宗教改革的进行,以欧洲为中心的西方再次开始狂飙突进模式,大航海时代,欧洲人靠着技术上的领先优势在海外攫取了巨大的利益,巨大的海上利益又反过来驱使欧洲人将更多投入砸在技术上,属于欧洲人的时代,来了。

欧洲炮舰在四大洋中畅通无阻,不但为欧洲带来了源源不断的金银、粮食、矿产和奴隶,也给了欧洲人另一个选择:或许除了在欧洲参与残酷的竞争搏杀外,还可以有其他选择:海外殖民地,或许是另一番天地。

当1620年11月11日,满载着受够了本国基督教会压迫的英国清教徒的五月花号航船即将靠岸,此时,北美大陆上的印第安部落并不知道,他们世代生活的这片广阔土地已经被这群欧洲人视为一片无主之地,他们耕地将被夺走,他们的皮将被用来做鞋,等待他们的将是漫长的驱逐与屠杀,然后这群欧洲人会在他们的尸骨与血泪上整合整个西方文明,新的罗马即将登场。

异域之花

第一批英国殖民者,即“五月花号”上的成员们在船到达后就曾就达到新大陆后采用什么样的社会制度进行治理进行了一系列讨论,最终他们签署《五月花号公约》,这份公约规定:新大陆的居民中没有皇帝,但为了居民们更好生活,要制定一些法律,成员们都要遵守。

人类历史上无数个文明建立了无数个法律,有些法律得到了严格执行,有些法律则很快被弃之不用。

法律的能否被坚持执行取决于其是否与当时的社会发展方式相匹配,当初罗马人以七个村落为核心建国,建国后确立了分权制度,日后又以发放公民权的方式让其他人加入罗马,新加入的成员也愿意拥护罗马法律。

罗马法能够得到坚持贯彻执行的根本原因是罗马建国初期的整体局面是地多人少,罗马人没有必要为了过剩的生产资料去杀的人头滚滚,所以即便是在王政时期,罗马的国王权力仍要受到限制,罗马人选择分权制不是因为什么思想先进,而是对于当时的罗马人来说,分权比集权要好。

来到北美大陆上的英国殖民者们面临的局面与当时的罗马人别无二致,殖民者们可以在北美获得足够的土地进行耕种,所以他们没有必要进行激烈的斗争来争出一个王。

由于当初的美洲大陆上有大量土地和资源,不断有欧洲移民涌入这片大陆,这里远离王庭,规矩自己制定,因为有钱赚,来到这里的移民们整体上处于和平共处的状态。

时间来到18世纪,北美十三个自治领已经逐渐形成了自己的意识,那个远在万里之外的大英帝国开始有些显得多余。

北美十三州土地资源丰富,十分适合种植园经济发展,所以到了十八世纪中叶,社会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大多是种植园奴隶主,他们掌握着北美十三州的经济命脉,所以也掌握着这片土地的话语权。

独立风波

1756年,英法七年战争爆发,这场大战在欧洲本土与北美殖民地同时进行,后来活跃于美国独立的重要人物:本杰明富兰克林和乔治华盛顿都曾在这场战争中崭露头角。

经过激战,英国最终取得了战争的胜利,但是英法七年战争却引发了一个意外效应:原本一盘散沙的北美十三州,在战争中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整合,北美十三州的头面人物们都意识到,不靠着那个远在万里之外的大英帝国,北美十三州也能凑齐组建一个国家的一切要素,但是直接宣布脱离大英帝国单干毕竟是有风险的,所以北美十三州的权贵们在最开始并未下定决心与大英帝国决裂单干。

但是,英法七年战争带来的连锁反应还不止于此,英国虽然赢下了七年战争,但是财政也受到了不小的拖累,英国想以在美洲殖民地多收些税的方式弥补财政亏空。

严格意义上讲,英国人多收的税并没有多得无法接受,北美殖民地的居民咬咬牙是可以负担的了的,但是此时的英国还发生了另外一件大事,这件事仅仅是被讨论,就能在北美十三州引发轩然大波。

这件大事便是:废除奴隶制。

当时的英国议会在讨论是否应该废除奴隶制,禁止奴隶买卖,而且据说大多数英国议员倾向于支持废除奴隶制。

英国的议员们的身份大多不是种植园主,废除奴隶制并不会给他们造成任何财产损失,还会让他们在道德感上获得满足,但北美十三州的权贵们,既后来的美国国父们,除了穷小子出身的汉密尔顿外,大多数都是种植园奴隶主,废除奴隶制等于断他们财路,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北美十三州的种植园权贵们又岂会坐以待毙?

七年战争的整合让北美十三州具备了建立一个国家的能力,废除奴隶制断人财路让北美十三州的权贵们有足够的动力去脱离大英帝国自立,英国人提高茶税又给了北美十三州局面一个动手的理由,于是北美十三州的头面人物们决定:一不做,二不休。

一个叫杰斐逊的小伙子把自己关在屋子里1个月,写出了一篇洋洋洒洒的《独立宣言》,北美十三州下定决心与大英帝国彻底决裂。

美国独立战争初期,北美十三州的民兵被远道而来的英国远征军打的落花流水,毕竟战斗素质之间的差距是肉眼可见的,但是瞧准了英国后院起火的法国在战争爆发后横插一杠,大举援助北美十三州民兵。

得到外援的北美十三州民兵逐渐扭转颓势,在独立战争期间,一个叫汉密尔顿的穷小子加入北美大陆军,在大陆军节节败退的情况下,他曾向总司令华盛顿建言:不能与英军硬拼,而应该打持久战。

他的理由是这样的:英国不得不向北美十三州加税,说明财政吃紧,一个财政吃紧的政府是不可能远渡重洋去打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的,所以只要拖下去,大陆军总能等到形势逆转的一天。

未来,这个看懂了军事背后经济密码的小伙子与那个撰写《独立宣言》的年轻人成为了美国独立后最初阶段的政坛明星,他们的观点针锋相对,甚至直到今天,他们的争论塑造了美国的政治格局,影响一直持续到了今天。

关键妥协

1783年,英军果然扛不住巨大的财政压力,从北美十三州撤走,美国正式独立,但独立后的美国以一份《邦联法案》草草确立了独立后治国理政方针。

《邦联法案》下,美国事实上是没有一个强有力的中央政府的,各州依旧各自为战,这样的局面造成了诸多乱局,各州间贸易困难,交流困难,而邦联政府不但管不了各州,甚至都没有稳定的财政收入,不但难以维持政府开支,连独立战争老兵的军费都开不出来,美国还因此出现了独立战争老兵领导的农民起义。

这样的乱象持续了4年,一些大佬们坐不住了,他们发现再这么玩下去,不用英国人动手,这个刚独立的国家就得崩溃。

于是,1787年5月,麦迪逊提议在费城召开制宪会议,这次会议十分重要,它奠定了美国社会的总基调。

独立战争中的重量级人物几乎都参加了这次会议:华盛顿、富兰克林、汉密尔顿、麦迪逊等。

但华盛顿与富兰克林几乎只是起到一个增强凝聚力的作用,真正的参与辩论的是以汉密尔顿为核心的联邦派,和以杰斐逊为核心的各州派(杰斐逊当时是驻法大使,并未正式参会,但追随其思想的人不在少数)。

费城制宪会议:主要讨论议题:联邦与各州之间权力如何分配?

次要议题包括:大州与小州利益如何平衡?政府权力如何分配?以及由这些大小议题衍生出的其他议题,如:哪些人才算人?那些被化为不算人的和算半个人的“人”,将被如何对待。

首先围绕主议题联邦与各州之间的关系,上文提到的两派展开针锋相对的对抗:

穷小子出身,但天赋极高的汉密尔顿立刻提出,联邦应该掌握整个美国的大部分资源,只有这样才能让整个美国的资源利用率达到最高,让美国快速崛起,并实现工业化,他甚至提出,在美国应该出现一个类似于英国女王的人物,但权力得比英国女王还大, 以方便整合整个美国境内的所有资源。

汉密尔顿坚定强调联邦权力,他与他的支持者们日后组成了联邦党。

汉密尔顿的主张遭到了杰斐逊支持者的激烈反对,他们认为如果新建立的美国,联邦政府要完全剥夺各州权力,那么独立完全没有意义,杰斐逊本人和支持者们是大种植园主,他并不太关注工业化,因为靠发展农业,他就可以赚的盆满钵满,各州权力越大,他们支配自己种植园的能力就越强。

以杰斐逊为核心的这帮强调各州利益的人,日后组成民主共和党,联邦党与民主共和党之间的较量是美国初期政治斗争的主战场。

事实上,关于联邦权力与各州权力这个主议题上,各代表之间还是有心理预案的,因为即便是强调各州利益的人也明白得建立一个统一的联邦了,主张召开会议的麦迪逊其实是支持杰斐逊的,但是他同样认为应该组建一个更加有力的联邦政府了。

而汉密尔顿提出的那个高度集权的联邦建议也注定因为太过激进而不会得到太多支持,最终结果也只能是双方妥协。

妥协的结果是各方都认同联邦利益大于各州利益,但除了宪法规定的联邦权力外,各州依旧拥有相当的自主权。

今天很多人表示看不懂美国总统大选:美国大选,比的并不是谁获得的选民票多,而是要比谁获得的州选举人票多,这种选举制度就是为了要强调,美国是一个由各州组成的国家,各州的权力被充分维护。

至于最高的联邦权力,也要进行国会、政府、法院的分权设计,这样的平衡联邦与各州之间关系的方式最终被大多数人所接受。

人、半个人和不算人的”人“

顺着联邦权与州权继续讨论,美国各州之间开始在一些细节上出现了巨大分歧。

这种分歧首先来自大州与小州之间的分歧:

北美十三州有的人多,有的人少,人多人少直接影响的是议会的席位,即在国会中的话语权。

大州当然支持按人数定席位,这样他们的话语权要大得多,小州则主张所有州席位一律相当,这样他们的话语权相对较大。

这个问题也得到了妥善解决:国会设置参众两院,参议院无论州的大小,每州选出两名议员,众议院则按照人口比例来选出议员。

在这个问题的衍生讨论上,一个荒唐的问题出现了:到底哪些人,才算人?

杰斐逊撰写的《独立宣言》中强调:人人生而平等,人人自由并拥有追求幸福的权力。

但是很可惜,如果不是讨论议会席位,美国的政要们甚至不会朝着”不算人“和”不能完全算人“的”人“们多去看上一眼。

原本,谁算”人“的问题很清晰,拥有美国公民身份的白人算人,印第安人和种植园里的黑奴都不算“人”。

但是,一些南方州对于这一划分谁是人的原则表示质疑:因为北方的工业州采取劳动密集型生产模式,工厂里的工人都是拥有美国公民身份的自由民,而南方种植园里主要劳动力是没有美国公民身份的黑奴,美国建国之初,南北方经济同样重要,但是在美国公民数上看,北方明显多于南方,如果南方各州认可了这样最基本的人口认定方案,其在众议院中的话语权将明显逊色于北方各州。

最终在双方多次博弈后,得出了一个荒唐的结论:南方各州的黑奴,虽然他们没有任何权力,只是作为奴隶主的私人财产而存在,但在确定众议院席位时,美国政府承认他们算”五分之三“个人。

当然,在投票时,他们无法发挥自己的五分之三个人的权力,他们的投票权由奴隶主代劳。

荒诞的五分之三法案将黑人和美国政府都置于一种无比尴尬的境地,而有些人的处境甚至不如这些被认定为五分之三个人的黑人,他们没有任何权力,被认为是野兽一般的存在,很多时候,杀死他们不但不会受到任何惩戒,甚至还会得到来自美国政府的奖励,这些人就是这片土地的原住民,印第安人。

美国的国父们几乎都下达过对印第安人的屠杀令,华盛顿称印第安人与狼在本质上是一致的,只是形态不同。

第三任总统杰斐逊,曾写下“人人生而平等”的《独立宣言》起草人,对于印第安人的态度是这样的:美国人可以随意拿走印第安人的土地,如果他们反抗,就用枪杀了他们。

第四任总统麦迪逊,被称为“宪法之父”,是费城制宪会议的主张者,他在成为总统后颁布了一条“特别”的法律:凡剥一个印第安女人或儿童的头盖骨可以换50美元,剥一个印第安男人的头盖骨可以换100美元。

美国的领土扩张史,就是印第安人的血泪史,曾经遍布北美大陆的印第安人在19世纪末被杀到只剩下25万。

脆弱平衡

独立后的美国在一个远离欧洲大陆的环境中获得了一段平稳发展期,才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美国人几乎没有外患,而内忧又能够通过发现共同利益来解决。

但是美国人所谓的共同利益不是没有代价的,只不过这个代价并不由他们来承受。

美国人可以通过不断向欧洲工业国出口棉花来赚取外汇,能够不断给本国公民土地以缓和社会矛盾,但是棉花与土地都不是从天而降的。

美国人取得的很多土地并非无主之地,印第安人已经在此居住,但美国人可以通过杀光这片土地上的印第安人的方式让这片土地变成无主之地。

棉花也不会自己长出来,是种植园中的黑奴作为免费劳动力任奴隶主驱使,他们被榨干每一滴血汗才换来了美国的棉花种植园能够在国际市场上获得源源不断的收入。

显然美国人已经建立起了一套定义“人”与“非人”的标准,被化为“非人”的印第安人和黑人付出血汗甚至生命,来支撑美国人的国力提升,美国人踩着印第安人和黑人的尸骨完成了最初的原始积累,未来的美国将一飞冲天。

但即便是今天那个已经成为世界第一强国的美国,它依旧要靠着在外部吸血来维持其繁荣,世界各地的廉价劳动力,随意剥削的非法移民,都构成了那个强大美国的基座,某种意义上讲,美国的行为原则一直没变:先划分谁算人,谁不算人,然后榨干不算人的人的一切来供养算人的人,美国人将这套体系运用的炉火纯青,但是这套体系注定脆弱,一旦无法从外部获得补充,那个繁荣的美国就将土崩瓦解。

好了,说回美国建国,费城制宪会议后,美国的政治体制基本确立,但是就在美国人认为自己已经站稳脚跟的时候,一场恶战已经再酝酿,这一次,白宫将熊熊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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