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案故事:声东击西

萌桐讲故事 2022-11-05 16:13:22

明朝宣宗三年,况钟得到皇帝朱瞻基的赏识,调任苏州知府。临行前,皇帝亲自设宴为况钟践行,并赐敕书一道,命他见机行事,奏章可直送御览。害民官吏,证据确凿者,可即提人解京。

况钟上任一月。他佯装昏庸,暗行察访,将一府官吏等善恶功过,铭记在心。而后请出敕书,当堂宣读,捶杀作恶多端之吏胥六人;惩办通判赵忱、经历傅得,罢免了长洲知县等十余名贪婪官吏。就在这时,况钟接到了一张状子。

写状子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妇女,姓陈,名翠莲。她的丈夫就是半个月前饮恨而死的吴县主簿吴清。陈翠莲的状子写着:为状告钦差内官来福假公济私,掠夺名画,欺君害民,逼死命官事。

况钟读罢状子,心想:此事非同小可!这来福乃是炙手可热,权大势盛之辈。若果有此举,难免有捋虎须、拔豹毛之虑!他思虑再三,决定多方察访,弄清根苗,以免鲁莽从事,打草惊蛇。

几天后,况钟方知此事十分棘手。原来,太监来福是当今皇帝的亲信。这次,他奉《遣赐采办物料玺书》,打黄旗,乘官船来到繁华的苏州,为皇帝和皇后采办二十件锦绣袍服。来福手持采办玺书,到苏州后横行需道,为所欲为,老百姓对他恨之入骨,但敢怒不敢言、那些地方官,见到办采玺书,就如见到了“拘魂票“,个个神不守合,魂不附休。

原来,那来福打着替皇家办事的旗子,干着敲诈勒索的勾当!圣旨一念,任务一分,就今日催,明日要,稍有不合心意,不管是什么官职,伸手就打,举鞭就抽。那些无钱贿赂的便被加上“违扰圣旨”的罪名,关进牢房。

来福访知吴县是缂绣工最多的地方,就把知县范琎叫来,把20件龙袍服的缂绣任务交给了他。范琎知道这件事的份量,不敢当面推卸,却在来福面前极力推举主薄吴清。暗中又送了一笔可观的很子给来福,于是吴清就做了范琎的替死鬼!

主薄吴清只是一般吏员,哪有银两送给来福?来福就限令他半月交货。吴清急出一身冷汗,心中寻思:绣20件也袍服,至少要两万个工。吴县的缂绣工全部集中也不过200名,半月期限怎么绣成?吴清深知来福厉害,不敢当面回绝。他回到家中,正在忧心忡仲之时。

县丞张贵却笑嘻嘻的来了,他替吴清出主意道:“来公公最爱古玩名画,你家中不是发有唐彻吴道子的《钟馗捉鬼图》吗?你只要把画献给来公公,然后求他宽限十天半月,这个难关不就过去了吗?”

谁知吴清听后,却连连招头说:“此画乃我家祖传,岂能由我之手而失!”

张贵鼻子一耸,侃侃而言道:“吴主簿,怨我直言。俗话说:舍不得孩子打不得狼。这画虽然名贵,究竟是身外之物。日前救急要紧!这叫做剜肉补疮。若不当机立断,到时恐怕悔之晚矣!”

吴清坚决说:“超过期限,至多充军发配而已,我决不能做愧对列祖列宗之事!”

张贵见吴清不肯听从自己,满心不快,就暗地里把吴清家中有幅名画的秘密告诉了来福。来福原是个附庸风雅的书画迷,当他听张贵说吴清爱画如命,不愿献画时,马上怒气横生,恨吴清不把他这个钦差放在眼里。于是,来福暗生毒计,一心要夺此名画。

半月期限转瞬已到。来福命人把吴清叫来,要他立刻交货。

吴清手捧一个蓝色包袱,奉命而至。他叩见来福后说:“来公公,这是做好的龙袍,请您当面验看。”

来福一愣,见吴清神色自若,心想:莫非他有神助不成?当打开包袱看时,立刻双眼一瞪,大怒道:“大胆吴清!胆敢违抗旨意,愚弄咱家!咱家命你绣20件,而今只有6件,来啊!把吴清给我拿下!”

吴清连忙叩头说:“禀告公公,实因缂绣工人手缺少,无法按时交货。”

来福怒道:“咱家期限半月,一天做一件也应做15件了,因何只交6件?定是你这厮玩忽职守所致!”

吴清叫屈道:“我从浙江杭州清来200熟练匠工,日夜加班才在半月内做成6件…”

来福一拍桌子,厉声道:“你既能从杭州请来匠工,为何不从别州别县多请工人做?显见你是成心抗旨拖延!来啊,把吴清绑在树上鞭打,以儆效尤!”

那伙小黄门一拥而上,把吴清绑在门前的一棵柳树上。来福捋起衣袖,手执皮鞭,狠狠地朝吴清没头没脑地抽打起来。吴清被打得伤痕累累,寸步难移,被人抬回家去。

夜晚,县丞张贵又假惺惺地来探望病情,劝吴清说:“吴主簿,古话说:留得背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何苦留恋一幅画而不顾身家性命呢?”

吴清附卧床上,疼痛难忍,声音微弱而坚定地说:“人在画在!我意已决,不必多说了!”言罢转身朝里,不再答理张贵。张贵碰了个钉子,转身又到来福那里添油加醋地挑拨一番,惹得来福恼差成怒,冷笑一声说,“好!等着瞧吧!”

吴清被打伤后的第三天,门口忽然抬来一顶轿子,催吴清上轿。说是绣袍的工匠们听说吴清为他们挨了鞭子,都过意不去。他们就托亲友从各地请来了几百名匠工,准备日夜赶制袍服,克日完工。

为此特地请吴清去见面。吴清一听,十分欣喜,连身上的伤痛都忘记了,他挣扎起来,嘱附了妻子陈翠莲一声,然后让人扶上了轿。吴清还没有坐定身子,那抬轿的高喊一声“泡轿!”抬着吴清飞似的走了。

吴清走后不到一个时辰,刚才来催他上轿的那人又急匆匆地跑来对吴夫人陈翠莲说:“夫人,不好了!吴主簿的伤又发作了!”

陈翠莲大惊,问道:“啊!他现在何处?”

那人道:“就在前面镇龙桥!吴主簿即将气绝,要你速速带那幅画赶去,他要看一眼才瞑目!”

吴夫人一听此言,犹如五雷轰顶,方寸大乱!哪顾得真假?一面嘤嘤啼哭,一面从箱里取出那幅传家宝画,带着丫环小梅上了轿子,直奔镇龙桥而来。刚走了半里地,前面飞来一骑,马上那人见了轿子,立即滚鞍下马拦轿高喊:“吴夫人!速速将画给我,我快马加鞭吴主簿尚能见它一面,稍迟恐怕就晚了!”

吴夫人放声大哭,把画交给来人说:“快快送去!我、我就赶来…”那人接画后,翻身上马,猛抽一鞭,那马长嘶一声,绝尘而去。

吴夫人哭哭啼啼赶到镇龙桥,哪里有吴清的影子?吴夫人焦灼万分,正想叫小梅去打听消息,忽听前面人声喧嚷,几个乡亲抬着水淋淋的吴清走来,吴夫人惊魂未定,忙叫乡亲们把吴清抬回家。

经过急救,昏迷不醒的吴清慢慢睁开眼,才说他被骗,并未看到半个工匠,在回家的路上,过桥时桥板松动,掉进河里。幸遇乡亲相救,才未丧命。吴清说到这里,忽然开口道:“我要看那画,快把画给我…”

吴夫人情知受骗,情急之下一时失口道:“那画也、也被人骗走了!”

吴清一听,大叫一声:“来福!我饶不了你!”口中鲜血狂喷,两眼一瞪,含恨而亡。

吴夫人正哭得死去活来时,县丞张贵来了,他点头叹息道:“好端端一个人,就为一幅画而撒手西归。可惜呀!如早听我言,就不至于如此呀!”

吴夫人心中一动,立时想起张贵几次要吴清献画之事,早就明白了几分。她细细一想,从吴清被骗出门,到自己受骗失画,前后似有一线牵连,那牵线之人,莫非就是那个一心想夺画之人?

吴夫人外柔内刚,立志替夫仲冤雪恨,她咬破手指,书写血状,去吴县正堂告了一状。

吴县知县范进见了血状,心中正在忐忑不安,县丞张贵悄然进来,双手一拱说:“恭喜大人!”

范琎一惊:“啊,喜从何来?”

张贵笑道:“大人指日高升,岂可不贺!”

范进莫明其妙:“此话从何说起?愿闻其详!”

张贵哈哈大笑道:“听说来公公要向吏部保举你,难道大人真的一点不知?”

“此话当真?”

“刚才来公公亲日对我讲的,还会有假?”

范琎喜出望外说:“啊,那就多谢来公公了,”

张贵见范琎中了圈套,话锋一转,压低嗓普道:“听说有人在大人面前状告来公公,此事当真?”

范琎一时不知如何对答,支吾了半天说:“这…确有此事,乃是吴清之妻陈翠莲状告。

张贵盯着范琎追问道:“大人准备如何发落?”

“这…”

张贵阴笑道:“嘿嘿,要是大人听了陈氏一面之词,岂不辜负了来公公一片好心?”

“这个……”

“嘿嘿,如何处置此案,由大人自决。不过识时务者为俊杰,想来大人自会衡量得失利害。哈哈哈!”张贵大笑着告辞而去。

张贵一走,范琎思前想后,就把这张血状压了下来。陈翠莲得知后,气得柳眉倒竖,大骂范琎是见风转舵的软骨头。就在这时,胞弟陈三元兴冲冲地跑来求见。

“姐姐,新任苏州知府况钟况大人出了布告啦!”

陈翠莲忙问:“榜上说的什么?”

陈三元道:“况大人放榜告示,要民众有冤伸冤,有案报案。姐,这回姐夫的冤情一定能重见天日!”姐弟俩一阵高兴,立即又写了一张状子,告到知府衙门。这就是前面提到的那张状子。

况钟接状后,心里十分震怒,拍桌而起道:“我若不能替死者伸冤雪恨,立即辞官为民!”

他立刻打发冯信、张彪两名捕快前往吴县调查此案。一面思忖着如何才能使来福俯首认罪。况钟深知来福乃圣上亲信,又打着奉旨办事的黄旗,没有足够的证据是不能将他搬倒的。

这天,况钟焦虑不安地在书房里走来走去。况夫人见了问道,“老爷莫非为状告来福案烦恼。”

况钟道,“下官因来福势大,故而恼怒愤懑,不知你对此事有何见教?”

况夫人虽女流之辈,却足智多谋,是况钟身边的“智多星”。况钟每每遇到疑难事,总要向夫人请教。

当下夫人见问,也就竭诚相告道:“此事若无凭证,干万不可轻举姿动,免得走漏风声,我看先去查清到吴府哄骗之人,再顺滕摸瓜,幕后人也会水落石出。

”况钟闻言不由连连称妙。“再有,”况夫人说,“大人还要多多巴结来公公,叫他猜不透大人的计谋。别难为情,这叫‘小不忍则乱大谋’。”

况钟顿时浑身轻松,爽快说:“夫人真不愧为‘智多是’也!好,就依你!”

夫妻正在说笑,家人况祥来报:“老爷,吴县县丞张贵求见。”

况钟闻报,不由一愣,心想:“无事不登三宝股,他来,定有文章。”正在思忖,

张贵早已满脸笑容地走进厅来,连连作揖道:“况大人,恕卑职无礼自进了。”

况钟有些不快,说:“张兄惠临,不知有何见教?”

“况大人何言‘见教?二字,愧杀卑职了!论资排辈,我张贵也该叫你一声年伯大人哩!不过,今天不请自进,实因此事与大人休戚相关,不得不急急前来冒昧求见。”

况钟听了,言道:“果真如此,我愿洗耳恭听。”

张贵大喜,心想:第一步已有端倪,且等我以三寸不烂之舌,说得他顽石点头,欣然就范!于是正襟开言道:“况大人,我闻:正己安民,乃为官之先务,见恶不惩,则有容奸失道之弊。今有内官来公公,奉旨来苏,采办皇家所需,日夜操劳,睡不安枕,功高德重,有目皆睹,真乃唐之高力士,宋之陈琳也!然树大招风,根粗生虫,那毁谤之词,诬陷之语也随风而至…”

况钟越听越不耐烦,忙打断他道:“张兄所言掷地闻金石之声!但不知此事与下官休戚有何关联?”

张贵满脸堆笑说:“灯不拨不亮,话不讲不明。想况大人来苏未久,前任知府卸职一事曾听说否?”

况钟道:“愿闻其详。”

张贵见况钟中计,故意端杯泯了口茶,才不慌不忙说道:“去年从京城来了一位赵内官,他是奉旨前来采办供皇家戏斗的蟋蟀。因期限短促,经办吏胥所交蟋弊不是孱弱无力,就是细小不堪。赵内官大发雷霆,亲手用烙铁炙烫经办官员。

那赵内官怒气未息,责怪前任知府包庇下属,回京面圣时动本弹勃,结果龙颜震怒,圣旨一下,那知府就被革职充军了。”

张贵说到这里,偷偷去瞅况钟,以为如此一说,况钟定会谈虎色变,亲自下座来向自己讨教妙计了。谁知况钟却一阵大笑,热潮冷讽道:“那位知府不识时务,自讨苦吃。若是换了张兄,嘿嘿,此事定然迎刃而解了,不但无革职之虑,且有升迁之喜!”况钟一番话,说得张贵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连忙起座还想罗隙两句,况钟一端茶杯说声“送客!”

张贵顿时象泻了气的皮球,悻悻而去。

张贵一走,冯信张彪两位班头回来了。

况钟不等二人行礼就忍不住问道,“你二人去吴县打听吴清一案,究竞如何?”

冯信看看张彪,张彪啾啾冯信,两人都像个闷葫芦不开口。

况钟怒道:“你二人莫非成了哑巴?”

见况钟动怒了,冯信先叩头说:“禀老爷,此乃一件无头案,我劝你不要过问算了。”

张彪也开口道:“老爷,那来公公权高势大,耳目众多。那吴县合衙上下都被他用银子买通。我们去吴县,一进门就被人监视,上茅厕,隔墙有耳。进客栈,掷石进屋。”

我们上醉仙楼喝酒,还有人塞给我10两银子,叫我们不要多管闲事,否则取我顶上人头,我们只得连夜逃出吴县回来禀报。”

况钟闻言,不禁呆了半响,想不到来福竟如此恣意妄为,咄咄逼人,况钟不由怒发冲冠,拍案而起!正想责骂冯信二人草包无用。只见况祥咳嗽一声走了进来,看看况钟想说什么,但见两位班头在旁,又闭口不言。

况钟见状,挥手喝令冯信、张彪二人退下,这才问况祥道:“有何事?”

况祥道:“老爷,来公公给你送了一匹枣红马!”

况钟随况祥到后院,廊厩里果然拴着一匹红鬃马。那马又高又大,毛如火炭,色似重枣。见了况钟,长嘶一声,如遇故主一般。

况钟想叫况祥把马退回,猛又想起夫人说的‘小不忍则乱大谋’的告诚。心想:我若退回,他必疑虑而加以防范。不如暂且收下,麻痹来福,我乘马往来于吴县、苏州之间,加速审案,岂不为便!当下况钟就收了马,写了谢帖,命况祥送到来福住处。

那来福见况钟谢帖,恰似醍醐灌顶,甘露洒心,满心得意地对小黄门说:“行啦!况钟收下了咱家送的红鬃宝马,叫吴家那个寡妇去告吧!”

况钟使用“骄兵”计,收下马匹。然后暗地里加速追查吴清一案。谁知半月过去,仍然毫无进展。原来,老百姓宫怕来贼势大,个个噤若寒蝉。因此一无所获。

况夫人见况钟恹恹不乐,便劝道:“自古言:车到山前必有路。此路不通,何不另寻奚径?”

况钟一拍大腿,猛醒道,“夫人言之有理!上几回察访,都摆出一副公差办案的样子,百姓害怕不收直说。这次要微服暗访才能成功。”

第二天,况钟换了一身便服,独自一人出了城,向吴县方向走去。刚出城郊,况钟忽见一处荒野地里,一个老人和一个少妇正在一座坟前烧纸祭奠。

况钟觉得奇怪,除冬时节,他们上的什么坟?只见那少妇烧完纸钱,就在坟前叩拜痛哭起来,那老者也拭泪哭诉道:“儿啊儿!你来时是好端端的一个人,想不到转眼就赴黄泉路!你一死,你兄弟至今不见下落,好不痛杀人也!”

二人哀哀哭号,悲恸欲绝。况钟在旁听了,也不觉心酸泪落。心想:说不定这里又是一个冤死鬼,我既然碰见,就要问个明白!况钟刚想上前询问,猛然记起前几次的遭遇,不由停下了脚步。等二人祭罢,转身走后,况钟就在后面暗暗相随。

不多时,那老人和少妇来到一家挂着“悦来容栈”招牌的客店门前,进了一间客房。

况钟也要了他们隔壁的房间。等那老汉来倒洗脸水的时候,况钟趁机凑上去问道:“看老丈满面愁容,难道有伤心事不成?”

老者边拭泪边说:“没有,没有。”

况钟故作伤感,长叹一声道:“实不相瞒,小可跟老丈一样,也是个外乡人,到此投亲无着,明天正不知如何处置呢。”

一句话正好打中老者心怀,顿时发问道:“客官,难道你也和我一样,要找的亲人也遭了不幸?”

况钟听后,一阵哽咽,两行热泪。老者忙劝道:“客官且莫伤心,还要保重身体。你独自一人,身住客寓,若有个三病两灾,岂不是雪上加霜!”

况钟边哭边说:“实不相唠,小可姓康名忠,乃江西人氏,是个缂绣工…”

况钟活未说完,老汉惊道:“啊,原来你也是个缂绣工?我那苦命的儿子王茂生也是缂绣工呀!”

“那你是王茂生的令尊大人了,失敬,失敬!”

况钟顺水推舟道,“想那茂生兄弟为人和气,工艺又精,在缂绣匠工中谁人不夸,哪个不赞!可借他日前忽然失踪…”

况钟猜想,少妇与老汉凭吊之人必是王茂生无疑,故说他忽然失踪。那老汉听罢,急忙叫少妇出来与况钟相见,说:“这位康爷,与你夫茂生相熟,你有话尽说不妨。”

况钟却抢先开口道:“嫂子一定知道茂生兄弟的死因,我和他萍水相逢,却亲如兄弟,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少妇见问,就边拭眼泪边诉说起来。原来,王茂生乃是常熟城里数一数二的能手。这次被来福招来绣龙袍。那天,他绣好了一件。就亲自送往来府让来内官过目,刚进府门,就听门房中有人同:“吴清可曾到了镇龙桥?”

这时,门口停下一顶轿子,两名轿夫进来说:“吴清已到镇龙桥,我们让他下了轿才回来复命的。”

屋里来福说:“好,干得不错,去前厅领赏!阿三!你快快骑我的马去吴家,就对陈翠莲说吴主簿旧伤复发,快要气绝,要等着最后看那幅画一眼。你把画弄到手,我重重有赏!”

王茂生无意中知道了来福的夺画秘密,心中惴惴不安,怕被人发现,慌忙去树后躲避,不想来福恰从屋里出来撞个正着,来福两眼一瞪,厉声问道:“你何时进来的?听到了什么?”

王茂生吓得脸色发白,慌忙答道:“我…我刚刚进来,没…没听到什么。”

可来福哪肯相信,命人把王茂生绑在一棵树上。正在这时,那叫阿三的人,骑着快马,手里举着一幅画,兴冲冲地闯了进来:“来爷,宝画到手了!”

来福迫不及待地接过画,展开一看,晃着脑袋说:“确是吴道子真迹!哈哈!那吴清敬酒不吃吃罚酒,想跟我来福作对,他还嫩呢。”

王茂生趁着来福眉开眼笑,看得津津有味之时,偷偷弄松了绳子,一下子钻进假山洞里躲了起来。

那来福看够了画,这才想起王茂生,转眼一看人早跑了,顿时大怒,下令说:“决不能让他泄露消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给我追!”

一伙小黄门忙乱了半天,始终未找到那个山洞。等天黑人静后,王茂生才翻墙跳出,找到也在此绣袍的弟弟王茂礼,把一切都告诉了他。王茂礼知道心狠手辣的来福,决不会放过他兄弟俩,他马上托人带信回家。

“可是,等我们赶来,茂生却惨死在河里,说是醉酒失足而死,我儿子从来不喝酒,这不是杀人灭口是什么?又听人说老二茂礼也被人害成了哑巴,至今下落不明。”老者说着,禁不住老泪纵横,那少妇哭得更为悲伤。

况钟听罢,不觉也流下泪来,脑中腾起万丈怒火!决心要把此案追查到底,为死去的冤魂雪恨报仇!当下况钟取出一锭银子道:“小可跟苏州府祝大人乃是同乡。我代你写张状纸,他见了一定能为你伸冤!这锭银子就请你老人家笑纳,权作盘费吧!”

二人连忙跪地叩谢。

况钟回到府中,立命冯信、张彪分头去寻找哑巴王茂礼和来福身边的阿三。如果碰见,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弄到府中。

况钟为了稳住来福,特地换了官服,骑上那匹来福赠送的红鬃马,亲自去拜会来内官。

来福听说况钟来访,鞋都来不及穿,跑出大门相迎,两人携手同进,来福命小黄门摆下酒宴款待况钟。

酒酣耳热,来福眯缝着眼,用象牙签剔着牙说:“况大人,我有一事相托,不知大人能答应否?”

况钟道:“来公公见外了!想我况钟能有今日,多承来公公在万岁面前美言。公公有事相烦,下官敢不尽心而为?”

来福哈哈大笑:“言重了!况公英才,咱家不过据实奏闻罢了。咱家有件心事,一直耿耿于怀,不知大人略知一二否?”

况钟笑道:“莫非指陈翠莲上告公公一事?”

“大人一猜就着!这陈翠莲乃是一个刁妇,他丈夫吐血而亡,邻里皆知,她却胆大妄为,嫁祸于人,实在可恶!”

“来公公尽管放心,下官看了诉词,并查明这完全是她血口喷人!我此来正是给来公公送信,对此刁妇下官决不宽宥!来公公,难道你对此事还有疑虑不成?”

来福连忙摆手说:“不、不、不!我完全放心,完全放心!来啊!取白银三百两相送况大人!”

况钟推辞道:“不必如此!下官无功怎能受禄?”

“哈哈哈!此事就全劳靠你了,这是辛苦费,应该!应该!”

“那…下官就不客气了,”

况钟让况祥收下来福相赠之银,仍骑马回到府中。刚进后堂,况夫人道:“冯信、张彪等候大人多时。”

“快快叫他们进来!”

二人进来,冯信先禀道:“小人到处寻找哑巴王茂礼,有人曾见他沿街乞讨,以后就失踪了。”

张彪叩告道:“阿三日前暴病身亡,他家正在操办丧事。听说来内官十分关心,特送去一笔厚礼,却被阿三之妻拒收…”

况钟拍案而起!怒道:“来贼,你目无王法,作恶多端,必将自食恶果!”

况钟因急气交加。不觉恹恹地感到头昏脑胀,周身发烧,竟然病倒了。

这天,老家人况祥进来看望况钟,在床前站了一会儿,欲言又止。况钟看见,咳嗽一声道:“况祥,有何话但说不妨,不必躲躲闪闪的。”

况祥听罢,忙从身上摸出一张草纸,说:“老奴日前跟随老爷去来府,因内急而误入后园,忽听一阵呻吟之声从林中一间破屋中传出。老奴出于好奇,过去一看,只见屋里关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少年。他见了我也不言语,问他话也不答,却从窗棂中递给我一张草纸,我不敢久留,从原路速速返回了。回来后我一时忘记禀告老爷。适才听冯信说老爷因找不到哑巴而急成病了,老奴才猛地想起,日前在来福府中碰见的那个哑巴莫非就是王茂礼?这张草纸血迹斑斑,莫是他写的状词?可惜老奴不识字,好在还带在身上…”

况钟掀被而起,打断况祥道:“快拿来我看看!”

况祥把草纸递给况钟,况钟接过一看,不由惊喜交加道:“不错!正是茂礼写的状词!不过,他被囚来府,怎能把他搭救出来?”

况夫人听了笑道:“老爷,岂不闻古人云·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么?那来福用计赚走宝画,老爷何不用此法把王茂礼接到府中?”

况钟听了,连称妙计。正在这时,家童又带着上次去骗走吴清的两名轿夫来投案。原来,两名轿夫听说阿三暴病而死。就知是被来福所害。两人惶惶不可终日,知道阿三即死,来福决不会放过他们。二人左想右想,宁愿坐几年牢,也不能让小命断送在来福手上,所以就来找况钟投案自首。

况钟见状,安慰二人道:“只要你们从此洗心革面,将功折罪,本府一定从轻发落。”二人连连叩谢,况钟叫人把他们带下去候审。然后命况祥道:“你拿本府名帖,速去来府,就说明日审理陈翠莲诬告一案,要来公公亲临作证!”

况钟又对冯信、张彪吩附道:“明日只等来福启程,你等须如此如此,不可有误!”二人领命而去。

况钟又命备轿,让丫环银屏去吴清家接陈翠莲至府,作好明日当堂对质的准备。

且说来福接到况钟名帖,心中好不得意,第二天就精心打扮一番,乘上他的那顶黑漆大轿来到苏州府门前。来福一下轿,心中猛地一沉:怎么?咱家驾到,况钟为何不来迎接?来福正在纳闷,只见老家人况祥从府门里出来,他满脸堆笑道:“况大人正在市案,请来公公进堂作证,余下之人请在门外暂候!”

来福憋着一肚子气来到大堂上,猛听到“恶无……”一声堂威,来福惊魂未定,早有两个如狼似虎的皂隶扑过来,左右一挟,把他半掩半拉的拽到案前。

况钟威风凛凛地坐在堂上,他猛地一拍惊堂木,大喝道:“来福!你逼死吴清,夺走宝画,杀人灭口,残害无幸!胆大包天,贿赂本府,可知罪否?”

来福一听,吓出一身冷汗,强作镇静道:“本内官奉旨采办袍服,你一无人证,二无赃物,竞敢擅拿钦差!等我奏明圣上,定把你严惩不贷!”

况钟哈哈大笑:“传原告!”

这时,差役带进三名身穿缩素的妇人,她们个个竖眉瞪眼,走上前来要和来福拼命。这三个寡妇正是吴清、王茂生和阿三的寡妻。来福被围在中间,跑不脱,躲不了,帽子脱落,头发扯散,弄得狼狈不堪。两名轿夫又上堂来,把来福的所作所为全部抖落出来,还揭露了来福指示二人抽去桥板,使吴清失足落水,遭到灭顶之灾。

来福越听越慌,心想:王茂生死无对证,宝画未有赃证,尚可…正在尚存侥幸,忽见冯信带着哑巴王茂礼来到堂上。那王茂礼边打手势边哭,堂上堂下莫不为他掉下同情之泪。

来福见事不好,歇斯底里地嚷道:“况钟!你做成了圈套妄想害我,我和你到金殿评理!”

“好!”况钟叫人端出三百两银子,牵来那匹红鬃马说,“这是你贿路本府的铁证!还有,把来福抢走的宝画呈上来!”

来福耳朵嗡嗡响,眼冒金星,只见自己最亲信的两个小黄门,高举宝画,战战兢兢地跪在堂前。来福见状,顿时象一堆烂肉,瘫倒在地。

至此,吴清一案相大白,来福被押解进京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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