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里终究包不住火。老总隐姓埋名潜伏于十六军中的消息还是走漏了出去。
这时,张发奎、黄琪翔让广州起义搞得焦头烂额,被迫通电下野。四军收拾行装,退出广州,取道北上。而原先被逼走的黄绍竑又杀了回来,28年元月2日,他在广州召开军事会议,明令与会的范石生:立即逮捕老总,解除所部武装。
范石生真够朋友,非但没有照办,反而派人给老总送去密信,告诉他东窗事发,火速带队脱离,另谋出路,免遭毒手。
老总闻讯后,于3日拉起人马就走,在时任团附、后来红军第一叛将龚楚的指引下,顶着凛冽寒风,直奔湘南。12日,由叛出家门的当地富绅子弟胡少海作内应,一枪不放赚取宜章城,从而拉开了湘南大暴动的序幕。
宜章城头飘扬起镰刀斧头旗,可了不得了,这是要变天了呀,必须尽早出兵敉平。可兵在哪呢?
北面,唐生智因战败下野,李白、程潜的西征军占领武汉,威逼湖南。唐部李品仙、何健等率4个军退守长沙、岳阳一线,大战在即,分心不得,尽管屁股都着了火,也只能抽出2个营(其中1个还是刚摸枪的学兵营)赶赴郴州以南设防,别的就再也没有了。
南面,刚回广州重掌大权的李济深正忙着纠集人手,围殴跑路中的死对头四军。看来看去,能派上用场的只有范石生十六军和许克祥的独3师,便令这两支部队立即出动,剿灭叛乱。
范石生怎肯对朱德下手,磨磨蹭蹭、能拖就拖。独3师可就不一样了,师长许克祥是铁杆的反共分子,去年5月因发动马日事变,遭到唐生智处分,许克祥率部南逃,投靠李济深,得了个独3师的番号,驻扎于乐昌坪石镇。
不知死活的许克祥接令后精神抖擞,憋足了劲想要再立新功、点齐手下4个团的人马,兴冲冲杀奔距此不足四十里的宜章城。他还以为又是对付农军、工纠队那般轻而易举呢,全然想不到这一趟是巴巴赶过去送人头的。
老总已将部队改名为工农革命军1师(这不是抢了伟人的商标吗),朱、陈、王三驾马车分任师长、党代、参谋长。面对来犯的许克祥,老总让了一步,撤出宜章,示敌以弱,然后抓住国军战线拉长、兵力分散,排成一字长蛇阵的致命弱点,果断出击、逐个击破、猛打猛追。
独3师总算领教了铁军的威力,被打得一败涂地。在奉送上众多的枪炮、弹药、物资和俘虏兵之后,许克祥最后跳上乐昌河边一艘小船,得以水遁逃命。国军运输大队先锋官这一光荣称号,非许师长莫属。
就当蒋介石携着新夫人春风得意地返回南京宣告复出之时,千里之外的老总正挥师北上,击溃守敌,连克郴州、耒阳,声威大震。
在中共湘南特委的领导下,周围十余县各级党组织全部发动起来,带领数以百万计的贫苦农民揭竿而起、四处暴动,打土豪分田地。永兴、资兴、安仁均宣告解放,各地相继苏维埃政府,组建农民武装。一时间,红旗漫天飞舞,革命怒焰席卷整个湘南地区。
正当风景这边独好之时,小诸葛白崇禧已迅速平定湘北,收编了唐生智余部,桂系十九军60师李宜瑄部进驻衡阳,形势骤然紧张起来。
2月26日,60师出动一个团,兵分两路,东西夹击耒阳。
桂军第七军在北伐战场上闯出了钢军的名号,和铁四军齐名,而十九军就是由原七军2师扩编而成,战斗力强劲,远非许克祥可比。朱老总故技重施,撤出城外,避而不战,西路敌军两个营不费一枪一弹顺利进占耒阳。
然而从东路来的一营敌军,在途经敖山庙时却遭到了迎头痛击。
耒阳县委组织三千农军,预先埋伏于敖山庙周围高山之上。驻守在不远处高炉水口的育容奉命带他的2连前往支援。
敌军一个营,自己一个连,难度之大、压力之重可想而知。这应该是育容自从军以来第一次单独指挥作战,这位才二十刚出头的年轻人毫不怯场,也许他早就在渴望着用一场战斗来证明自己。他的冷静沉着、他的机敏果敢、他久已蕴藏在削瘦身躯内惊人的军事才华将在一瞬间猛烈迸发。
桂军向来自视极高,这一趟从安徽打到湖北,从湖北打到湖南,跟玩似的把唐生智十余万大军给解决了,益发气焰高涨、不可一世,区区土共泥腿子更不放在眼里,拿行军当成了旅游,戒备松懈、漫不经心,不觉中就走进了育容设下的伏击圈。
轻敌大意就得付出代价,这道理从未变过。在育容指挥的第一轮排枪齐射中,敌营长陈壁堂直接栽下马去,一命呜呼。
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的桂军顿时被打懵,指挥官阵亡,整个队形大乱。
完成了漂亮的斩首行动后,育容作为连长,可没有躲在后面指手划脚的资格,他得身先士卒带头冲锋。
耒阳农军武器简陋、缺乏训练,但敢打敢拼,无所畏惧,都是天生的战士。战斗打响之后,育容的黄埔同学,耒阳军委主席李天柱指挥农军们发射松树炮,鸟铳土枪也同时开火,随后齐声呐喊,争先恐后地朝国军扑去。
尤其是潜藏在一片油茶林中,专门用以断敌退路的八百敢死队,更是把悍不畏死表现得淋漓尽致。一个个左腕系红带,右手持大刀,舍命冲入敌阵,猛砍猛杀,尽管伤亡人数高达三分之一,仍然浴血奋战、有进无退。这一幕给育容留下了深刻印象,心中充满了惊叹和佩服,以致数十年后都难以忘怀。
桂军抵挡不住,丢下了一地尸体,狼狈不堪地败逃向衡阳。
我仅仅是猜测:此战是耒阳县委独自决定要打的,又自觉力量不足,就向老总这支唯一的正规军求援。毕竟是革命同志嘛,吃的住的都是人家提供的,何况又跟耒阳妹子伍若兰正谈着恋爱,老总于情于理都不好推脱,就派了育容的差,纯属友情赞助,打两下意思意思就行了。否则就很难解释好歹也有一团兵力,为何只出了可怜巴巴的一个连?也就是育容够争气,不然吃一场败仗也极有可能。
至于说因为要准备打衡阳,不能分散兵力,那纯属瞎扯,耒阳都丢了,不先夺回来,飞过去打衡阳啊?
当捷报传来,老总惊喜之余,不禁浮想联翩:桂军的战斗力也不过如此,还是能打他一下的嘛。于是在3月1日,一下拿出5个连,交给王尔琢反攻耒阳。
桂军也不含糊,一个反冲锋,王尔琢败下阵来。
老总顿时感觉自己判断有误,又想打退堂鼓撤兵,这让耒阳县委大为不满,要自己组织农军攻城。而育容已经有了足够的自信心,力谏再接再厉,继续进攻。
老总听从了建议,傍晚亲自上阵指挥。耒阳农军也跟随出战,他们呐喊助威、放枪放炮,锣鼓敲得震天响,声势搞得极其浩大。
城内守军连番激战,士气衰竭,黑夜里也搞不清对方来了多少人马,瞧这阵势已经陷入赤匪的重重包围之中,神经估计都快崩断了,终于支撑不住,弃城而逃。
又是育容,率领他的主攻连,第一个冲入城中,收复耒阳。
这两仗下来,老总对育容无论如何都要刮目相看了:这小子行啊,平时不声不响的,关键时刻还真顶得上。
然而,这个从来都不爱废话的育容,在胜利之后心里又琢磨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