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世昌:被称为“水晶狐狸”的一介文人,是北洋时代最低调的总统

青林知青 2025-01-06 06:26:32

徐世昌:乱世两朝臣,文治一总统

说徐世昌是两朝臣,肯定是有些不妥的,因为,他可是担任过民国大总统之人,不过,他在北洋时期的五位大总统中,名气应该是最低的,而且,他当总统时,受制于其麾下的段祺瑞,前期是袁世凯的臣,后来听命于段执政,所以,说他是两朝臣,还是说得过 去的。

在北洋时期的五位总统中,袁世凯名气最大,其余的黎元洪、冯国璋、曹锟,也是大名鼎鼎之人,唯有这徐世昌,几乎是个被人遗忘的角色,这也是有些让人唏嘘之事。

在以上这几位总统中,徐世昌是唯一的文人,不仅出身翰林,也是最为受时人尊敬和名声最好的总统,但却也是影响力与名气反差最大的一号人物,在当今翻案文章如潮之际,却极少见为其彰名的文字,这不得不说是有些稍显奇怪的。

自袁世凯小站练兵以来,徐世昌就是袁最信任和依靠的对象,在此之前,他目睹了辛丑条约的签订,清王室新政的虚假,也帮助袁世凯一步步走向权臣之位,进而助其逼宫,主持南北议和;在袁大总统当政时,竭力维护其权威,为袁世凯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但是,作为一个有着清醒头脑的文士,他公开反对袁世凯称帝,支持段琪瑞对参加一战的策略,他经历了巴黎和会对中国主权的践踏,对参加五四运动的学生,主张采取温和的态度,所以,五四运动最终和平落幕,没有发生流血事件,作为总统的徐世昌功不可没。

当然,对国家领土的坚守,他是不遗余力的,坚决支持徐树铮收复外蒙古,使得中国地图成为一片海棠叶,显得那般地温润,这一切对当时孱弱的中国来说,都是充满着正义感和分寸感的明智之举。

自1918年徐世昌当总统的四年间,国内经济有长足发展,被后人誉为资本主义发展的黄金时期,这应该取决于徐大总统温和的执政方式,甚至有人称他是“民族功臣”,对此我认为也是恰如其分的,至少比后期的那些军阀暴政,要强出百倍不止。

徐世昌是河南卫辉人,字卜五,号菊人,据称是大明开国元勋徐达的后人,祖上从浙江迁到天津,后又移居河南,所以,性格随和的徐世昌遇见这三地之人,皆称为同乡,亲热得很,由此而论,他与河南的袁世凯、天津的冯国璋、曹锟,以及浙江籍的一帮文人们关系极好。

他的家庭原本还算富裕,但可惜的是,他七岁时父亲离世,孤儿寡母的,活得也是艰难,好在母亲深知读书的重要性,变卖家产也要供其读书,在这样的环境下,徐世昌用功异常,不仅熟读经史子集,尤其是一笔好书法,更是出神入化,而且对当时渐次传来的新知识也勤于涉猎。

为了生计,17岁的徐世昌去县府当了一名文案,并且还兼职做了家庭教师和会计,几年后,他遇到了一生的贵人袁世凯,得到了袁的赏识,并在袁世凯的资助下,去参加了科举考试,凭着他扎实的功底,一举高中,而后又一鼓作气地得中进士,随即步入官场。

及至袁世凯小站练兵时,力邀徐世昌前来助阵,在一群武人中的徐世昌如鹤立鸡群,很快便崭露头角,成为袁世凯的首席智囊,随着袁世凯的长袖善舞,迅速站在历史舞台的中央,徐世昌的地位也步步高升,成为那个时代呼风唤雨之人。

隐隐雷声杂晓钟,疏窗唤醒梦痕浓;

云来高树惊栖鸟,雨洗空山起蛰龙。

解箨时看栏外竹,舒鳞欲动涧边松;

郊原宿麦芃芃发,东作还须问老农。

这是徐世昌写的一首诗,名为《春雷》,我们一方面可以看到他古典文学功底的深厚,也从中可以看出,作为传统封建知识份子的一员,他有着出世的愿望和归隐的向往,两者看似矛盾,却有着和谐的统一,全然不同于北洋时代武人的习气,他对谁拳头硬便是草头王的观念,根本就是边也不沾的。

徐世昌 秋真

作为文人,徐世昌一生是不掌兵,这在那个时代注定不会成为主角,只能是一个配角,但是,自从他跟随袁世凯后,二人相互成全,没有徐世昌,袁世凯不会成功,甚至早已人头落地;没有袁世凯,徐世昌便会明珠暗投,没有出头之时。

庚子年间,八国联军入侵,慈禧出逃,徐世昌随行护驾,大得老太后的赏识,后来官运亨通,不仅成为中国千年最后一任科举的阅卷大臣,还得得第一任巡警部尚书的宝座,这可是中国最早的公安部部长。

后来的徐世昌在袁世凯的帮助下,成为清朝廷的封疆大吏,他总督东北,实施新政,成效卓著,此一时期被后世誉为“徐世昌新政”。

当袁世凯被削职后,他入主中枢,亦是如鱼得水,为官是“圆通、沉稳、柔韧、机警”,因其灵活的处事方式,也赢得“水晶狐狸”之称号,不过,这其中多少还是有些讽刺之意的。

没有了袁世凯的徐世昌终究还是孤掌难鸣,很有自知之明的他,借着辛亥革命的枪声,忽悠着一帮朝廷重臣将袁世凯请了回来,他力主不与革命党血拼,联络段祺瑞等北洋军将领联名上书,要求清廷“立定共和政体”,在徐世昌的掌控下,形成南北议和,最终袁世凯上位的结局。

袁世凯当上大总统后,对徐世昌自然要提拔重用,但聪明的徐世昌却深知时局动荡,革命党人不会轻易按北洋系的要求行事,必然有一场腥风血雨,于是,他一直退居幕后,看孙、袁斗法,直到三年后,才“犹抱琵琶半遮面”地出任北洋政府国务卿。

但是,他最终还是同袁世凯分道扬镳了,原来是他不同意与日签订“二十一条”,以及袁世凯称帝的荒唐,他退隐回乡,不问世事,然而,当皖系段祺瑞和直系冯国璋争当总统时,徐世昌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轻而易举地当上了民国第二任总统。

徐世昌之所以能当上总统,主要是他人缘太好,八面玲珑,且又无兵权,一副人畜无害的形象,他各方面都力图做到周全,甚至在上任总统前,还前去请示退帝溥仪,“得其恩准”后方才上任。

这样的徐世昌未免有些太过谨慎,他的目的无非是想得到当时清朝遗老们的支持,这不但引起革命党人的不满,即使是寻常百姓也觉得匪夷所思,毕竟这是民国八年了,于是有人讽刺说,“以清太傅而仕民国,早已可见其人!”

上任伊始,他便着手调停当时南北战争,当时的南方军政府同北方的北洋军阀打得不可开交,徐世昌作为一个反战人士,力图尽快结束战争,谋求南北和解。

但是,也没有拿他当回事,一直到了四年后爆发了直奉大战,得胜的直系曹锟逼宫,通过“贿选”当上了总统,老好人徐世昌不得不下台,从而完成了他四年的总统生涯,也彻底结束他四十余年的政治历程,去天津当了寓公。

狱成三字了英雄,坟在栖霞第几峰;

半壁江山埋碧血,一生功业痛黄龙。

饥餐胡虏悲歌壮,念切君音怒发冲;

宰木至今无北向,空怜顽铁铸奸凶。

这是徐世昌所作的《谒岳王坟》诗,显示了他崇敬岳飞,痛恨汉奸的浩然正气,他是这样写的,也是这样做的。

日寇侵占东北后,染指华北,为建立傀儡政权,日本大特务土肥原贤二亲自上门请徐世昌出山,被他断然拒绝,他的一些在满洲国为官的学生也屡次登门请求,也被他骂出,从而保持了晚节,直到1939年因病在天津逝世,年85岁。

徐世昌的生活极为简朴,绝不奢华铺张,每餐仅一荤一素,每日吟诗作画,一生作诗词达五千余首,他的书法成就极高,潇洒率意,所写楹联就有万幅以上,堪称书艺大家。

他的画也堪称一绝,从目前能看见的作品中,是以山水画见长,其画风清逸高雅,神韵仙体,在民国画坛享有盛誉,他还以民国总统的名义,成立“国画研究社”,聘请了齐白石等一众高手任教,这个研究社即是今天中央美院的前身。

徐世昌品位高雅,收藏颇丰,尤以藏书最为冠绝,其中珍本极多,他还喜欢编书,据统计,他一生编书、刻书达三十多种,其中的《清儒学案》就达208卷,煌煌大作,有极高的史学价值,因此,他也被人称为“文治总统”。

徐世昌 夏荷 立轴 纸本

寓居天津时,有钱有闲有修养,所以,他将文人的本色演绎到了极致,且看他所作《新秋即事》:

夜凉初听蟀,午燥尚鸣蝉;

窗静数声雨,畦分一脉泉;

烟云弄柔瀚,风露得清眠;

九曲屏风外,青山卧榻前。

这水平可不是寻常诗人能写出的意境,个人感觉不下唐人高处,其中即有王摩诘之禅韵,又有宋人永嘉之妙趣,读来颇有活泼道寂之境,时人赞其曰“优浙而闲适,简洁而清远,抒写性情,旷然无身世之累,”水平在民国之初,怕是几无人能与其比肩。

徐世昌 守岁图

在徐世昌一生所取得的成就中,虽然职位高至民国总统,但要排序的话,这政治生涯的功绩可能要排到最末一等了,他绝顶聪明、左右逢源,大事不糊涂,看得清大势,认得清时局,可惜,在那个武人弄潮之际,实在也是无用武之处,大不了是个顶级的师爷罢了。

利国无能但利身,虚名开济两朝臣;

笑他药性如甘草,却负黄花号菊人。

这是大名士张伯驹写他的一首诗,讽刺他如中药的甘草,起着调和的作用,说他有用就有用,说他无用也无用,这是他翰林院文人的底色,以及平和的性情使然,一个不掌兵的文人,在民国那个乱世中,是没有话语权的,所谓“百无一用是书生”,应该是对他最好的诠释。

总体而言,在徐世昌担任总统的四年中,可以说是近百年中国文化发展最昌盛之时,思想自由,言论开放,政体清明,各个领域大师辈出;然而,也因过度重视文治,手无兵权,终被武人驱逐下台。

随后的中国群雄争霸,列强侵扰,又陷入国弱的乱局之中,作为那个时代的一股清流,实属凤毛麟角,一个谦恭沉稳,温和内向的治世能臣,是难有作为的,这是时代的悲哀,也是徐世昌本人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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