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安国:汉武帝钦定的“国器”,司马迁惋惜其人生际遇

平民历史 2024-05-30 08:13:19

安国为人多大略,智足以当世取舍,而出于忠厚焉。贪嗜于财。所推举皆廉士贤于己者也。于梁举壶遂、臧固、郅他,皆天下名士,士亦以此称慕之,唯天子以为国器。——《史记·韩长孺列传》

“略”是指谋略、智谋;“智”是指聪明、智慧;“当世”意思为顺随世俗;“取舍”也有版本为“取合”,均是指善于投合、迎合;“国器”,国之大器,是指有治国才能之人。

对于司马迁这段文字如此理解:韩安国(字长孺)这个人有大韬略,他的聪明才智,足以让他在这个世界上游刃有余,但他却有一颗忠厚之心。

他本人虽然贪财,但他推荐的人都很廉洁,且比他自己还贤明。比如他在梁国时推荐的壶遂、臧固、郅他等都是天下名士,士人们对他交口称赞,汉武帝也认为他是治国之才。

然而,这位治国之才却未能施展才华。故事从前130年说起……

“安国为御史大夫四岁,丞相田蚡死”——御史大夫韩安国任职四年,丞相田蚡死去。

“建元六年,武安侯为丞相,安国为御史大夫。”“建元六年”即前135年,田蚡、韩安国同时获得提拔。前130年,田蚡之死,为御史大夫韩安国晋升丞相提供了机会。

然而,凡事总有例外。

古代人梦寐以求的“封侯拜相”,御史大夫韩安国却并不稀罕丞相之位。

御史大夫与丞相、太尉并称“三公”。在古代封建权力体系中,最高统治者是皇帝,居于其次的便是“三公九卿”。丞相主要负责掌管行政权,太尉主要处理军政事务,御史大夫则负责对官员进行监察。

汉初,御史大夫相当于副丞相。如果丞相任上故去,御史大夫则会递进接替丞相职务。

意外不期而至,韩安国即将接任丞相,竟突发“车祸”。

“安国行丞相事,奉引堕车”——韩安国便暂代丞相一职。岂料,一次给汉武帝前导时不小心跌落车下,摔瘸了腿。

这次“堕车”事故,是意外,还是故意?

从司马迁用词分析:“行”,解释为兼摄(官职)。韩安国兼职御史大夫与丞相。“引”,解释为拉车。

御车既不会飙驰,御马也是驯服的,所以推测韩安国拉拽缰绳,喝止马匹时摔下马车。这意味着韩安国“堕车”故意为之。

01假摔,拒绝出任丞相

韩安国为什么要“假摔”呢?

在《张丞相列传》中司马迁评论说:“诸为大夫而丞相次也,其心冀幸丞相物故也”——那些已成为御史大夫下一步便是丞相的人,他们心里期盼着丞相死去。“或乃阴私相毁害,欲代之”——有的御史大夫为了取而代之,甚至不惜私下诽谤,造谣中伤。

也就是说丞相纯属高危职业。正所谓“伴君如伴虎”,不仅在皇帝面前需要谨言慎行,还要提防御史大夫暗中加害。汉武帝从即位到田蚡死十年里,已经更换了卫绾、窦婴、许昌、田蚡等四任丞相。

卫绾,有过失不称职,主要是崇尚道家,罢免;窦婴,建元改革触动了窦太后的利益,罢免;许昌,汉武帝借口窦太后丧事处理不到位,罢免;田蚡与窦婴外戚之间争斗,竟然被鬼魂吓死。

而此后汉武帝更是频繁更换丞相,多达十几个!寿终正寝的只有公孙弘、石庆。

及今上时,柏至侯许昌、平棘侯薛泽、武强侯庄青翟、高陵侯赵周等为丞相,皆以列侯继嗣,娖娖廉谨,为丞相备员而已,无所能发明功名有著于当世者。——《史记·张丞相列传》

“娖娖”:拘谨的样子;“廉谨”:廉洁谨慎;“备员”:凑数、充数,处在官位而不起作用。

这段文字说明汉武帝时期丞相纯粹是摆设。像许昌、薛泽、庄青翟、赵周等,他们均为世袭的列侯,平庸无能,谨小慎微,当丞相只不过是滥竽充数而已。没有一个人是以贡献杰出、功名显赫而著称于世的。这大概也是韩安国拒绝接任丞相的原因。

02降职,中尉统领精兵

韩安国“堕车”竟能影响做丞相?

“天子议置相,欲用安国,使使视之”——汉武帝讨论丞相人选,想要提拔韩安国,于是派人去探病,顺便看看到底摔成了什么样子——“蹇甚”。这两个字既可以理解为瘸得相当厉害,又可以认为摔得相当惨。

“乃更以平棘侯薛泽为丞相”——汉武帝无奈重新选择了平棘侯薛泽任丞相。

“安国病免数月,蹇愈,上复以安国为中尉”——蔡泽接任丞相,韩安国休了几个月病假,瘸腿竟也好了。重返朝廷报到,汉武帝任命韩安国为中尉——负责京师治安及掌控京师卫戍部队(北军)。

从“蹇甚”到“蹇愈”休息数月即可,所以推测“蹇甚”是韩安国故意表现的状态。“中尉”属于“三公九卿”中一员,掌管京城治安、统领京城附近的精兵等权力。从御史大夫到中尉虽是降职,但韩安国依旧受汉武帝信赖。

如果韩安国贪慕权位,以其聪明才智又岂能错过此次机会?

“建元中,武安侯田蚡为汉太尉,亲贵用事,安国以五百金物遗蚡”,这意味着韩安国通过贿赂太尉田蚡而受保举。

“天子亦素闻其贤”——汉武帝听闻韩安国的贤明,所以任命为北地都尉,不久又升任为大司农。韩安国贤明大概有二:其一,七国之乱带兵驻守梁国,强力阻击吴楚叛军;其二,举荐了壶遂、臧固、郅他等人才。

建元六年,窦太后去世,汉武帝重选丞相、御史大夫人选,韩安国出任御史大夫。

03平调,从中尉到卫尉

“岁余,徙为卫尉”——一年后,韩安国被平调为“卫尉”。推算时间大概为前129年。

“卫尉”为九卿之一,是统率卫士、守卫宫廷的官员。飞将军李广也曾出任未央宫卫尉,而韩安国很可能是接替李广的卫尉职务。在《李将军列传》中:“居久之,孝景崩,武帝立,左右以为广名将也,于是广以上郡太守为未央卫尉,而程不识亦为长乐卫尉。”

李广乃赫赫有名的战将,所以汉武帝从上郡太守调到了身边。而韩安国亦是一名勇武的战将。“吴楚已破,安国、张羽名由此显”——吴楚叛乱失败,韩安国张羽名闻遐迩。

“吴、楚反时,孝王使安国及张羽为将,扞吴兵于东界”——七国之乱,梁孝王刘武派韩安国与张羽率兵抵御吴楚叛军,在梁国东部边境抵挡住吴兵。“张羽力战,安国持重,以故吴不能过梁”——因为张羽、韩安国担当重任奋力作战,所以吴楚叛军不能越过梁国防线西进。

汉武帝调李广、韩安国担任侍卫,并非出于安全考虑,而是对战匈奴做准备。证据在《佞幸列传》中,韩嫣受荣宠与李广、韩安国理由相似,“上即位,欲事伐匈奴,而嫣先习胡兵,以故益尊贵,官至中大夫。”

“嫣者,弓高侯孽孙也”——韩嫣,即弓高侯韩颓当的庶孙。“至孝文十四年,颓当及婴率其众降汉。汉封颓当为弓高侯……”从《韩王信卢绾列传》中发现,弓高侯韩颓当曾随其父韩王信叛汉投奔匈奴,其后又投降汉朝。所以,“嫣先习胡兵”——韩嫣祖先熟悉匈奴军事。

04罢军,忙耕种不设防

“车骑将军卫青击匈奴,出上谷,破胡茏城。”参照《卫将军骠骑列传》卫青于“元光五年”(即前130年)取得茏城大捷。

其实,“茏城大捷”的背后是惨痛的失败。“将军李广为匈奴所得,复失之;公孙敖大亡卒:皆当斩,赎为庶人。”与《韩长孺列传》记载简约不同,《卫将军骠骑列传》记叙详细,卫青、公孙贺、公孙敖、李广分别从上谷、云中、代郡、雁门进军匈奴,“军各万骑”——每人率领一万骑兵。

结果:“青至茏城,斩首虏数百。骑将军敖亡七千骑;卫尉李广为虏所得,得脱归”,“贺亦无功”——卫青率兵达到茏城,斩杀、俘虏了数百匈奴兵。公孙敖损失了七千骑兵;李广被匈奴俘虏,后又逃脱返回;公孙贺无功而返。这意味着其余三路大军均以失败告终。

李广在“茏城大捷”之后免职,而韩安国接任卫尉。

“明年,匈奴大入边,杀辽西太守,及入雁门,所杀略数千人”——次年,匈奴报复入侵,杀辽西太守,侵扰雁门关,杀死掳掠数千百姓。

参考《卫将军骠骑列传》时间锁定为“元朔元年”,即前128年。“其秋,青为车骑将军,出雁门,三万骑击匈奴,斩首虏数千人”——卫青率领三万兵马出击,与匈奴打了平手。

“卫尉安国为材官将军,屯于渔阳”,韩安国当时驻守渔阳。“安国捕生虏,言匈奴远去”——从俘虏中得知匈奴大军已离去。“即上书言方田作时,请且罢军屯”——韩安国上书汉武帝,正直耕种时节请求暂且撤军返乡种地。

05战败,贬官抑郁而亡

“罢军屯月余,匈奴大入上谷、渔阳”——韩安国撤军仅仅过了一个多月,匈奴再次入侵上谷、渔阳境内。

“安国壁乃有七百余人,出与战,不胜,复入壁”——韩安国驻扎渔阳,军营仅剩七百多士兵,出迎不捷只能退回军营。

“匈奴虏略千余人及畜产而去”——匈奴掳走一千多人和牲畜财物离开了。而根据《卫将军骠骑列传》记载,韩安国此次惨遭失败:“虏略渔阳二千余人,败韩将军军。”

韩安国将大部分士兵放回家耕种,所以军营仅剩了七百人。这说明对匈奴信息判断失误,从而导致决策错误。主动出击匈奴又以失败告终,所以“天子闻之,怒,使使责让安国”——汉武帝获知战果汇报,大发雷霆,派人斥骂责备韩安国。

“徙安国益东,屯右北平”——汉武帝将韩安国调迁更遥远的东方,驻扎在渔阳以东的右北平。

“是时匈奴虏言当入东方”,这意味着与韩安国获得的俘虏口供不一样。也导致了汉武帝不再信任韩安国。当然,汉武帝或许不满韩安国“罢军屯”的请示。

“幸得罢归,乃益东徙屯,意忽忽不乐”——然而,韩安国希望能被调回朝廷,岂料被贬到更偏远的东方,心中惆怅抑郁。韩安国抑郁原因在《李将军列传》中有答案,“韩将军后徙右北平。于是天子乃召拜广为右北平太守”。不仅被贬官发派,还成了李广的手下。

“数月,病欧血死”——几个月以后,病重吐血而亡。“安国以元朔二年中卒。”元朔二年,即前127年。也就是说韩安国从卸任御史大夫到死亡仅仅四年而已。

06和亲,背离主战雄心

司马迁盘点韩安国的人生经历:“安国始为御史大夫及护军,后稍斥疏,下迁”——韩安国起先贵为御史大夫、护军,后来逐渐被排斥疏远,贬官降职。

人生如波浪,有峰必有谷。

韩安国被任命御史大夫时,命运齿轮已经下转了。

“匈奴来请和亲,天子下议。”

在朝堂上,“大行王恢”主张与匈奴开战。而韩安国主张和亲,匈奴依仗兵强马壮频繁迁徙很难制约,其次“千里而战,兵不获利”。“群臣议者多附安国,于是上许和亲”——韩安国的观点竟获得多数朝臣支持,汉武帝只有同意了和亲。

第二年,汉武帝听取了王恢的建议,在马邑设圈套伏击单于。司马迁刻意强调,“其明年,则元光元年”。此次设伏汉武帝调派三十万人马,“御史大夫韩安国为护军将军,诸将皆属护军”。

然而,单于未进埋伏圈便发现了破绽,“引兵还,出塞”。

汉武帝首次对匈奴作战以失败告终,最终以王恢之死了事。

所以,韩安国作为“国器”备受信赖倚重,但是其主张及军事才能与汉武帝的雄心并不匹配。汉武帝打击匈奴圣意正隆,韩安国自然被疏远了。

正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

“而新幸壮将军卫青等有功,益贵”——随着卫青等年轻一代战将的崛起,屡立战功越来越尊贵。

“安国既疏远,默默也。将屯又为匈奴所欺,失亡多,甚自惭”——韩安国被疏远而郁闷,驻军又遭匈奴欺辱,心中更加惭愧。

无论是拍在沙滩上,还是撞击岸边礁石,前浪终究是浪花朵朵,激情绽放,黯然消逝。

结束语:

太史公曰:余与壶遂定律历,观韩长孺之义,壶遂之深重隐厚,世之言梁多长者,不虚哉!壶遂官至詹事,天子方以为汉相,会遂卒。不然,壶遂之内廉行修,斯鞠躬君子也。——《史记·韩长孺列传》

司马迁附于韩安国传记的感慨,赞美壶遂颇具君子之风。假如壶遂能官至丞相,或许将成为一代贤相。

感慨看似毫无头绪,实则言有所指。

毕竟,壶遂由韩安国举荐入仕,且与司马迁共同修订律令历法。所以,司马迁十分了解壶遂,也充分地了解韩安国。假如壶遂能够出任相位,肯定会有所成就,可惜时运不济。

然而,韩安国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虽受汉武帝认可为“国器”,却被用来领兵作战,治国才能不能施展,却用来对付匈奴。司马迁除了对韩安国的际遇表示惋惜之外,还有对汉武帝疏于用人感到遗憾。所以,尽管韩安国不如李广、田蚡闻名,却可以单独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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