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记者接到采访格特鲁德·艾德勒的任务时，激动地划时代的伟大女性，属于她的年代，她几乎保持了女子自由泳的所有世界纪录。而她的壮举更是改变了女性体育和游泳史。

但当记者看到缩在椅子中皱纹横生，白发苍苍的老妇时，一股廉颇老矣的惆怅不由自主涌上心头。

老年的格特鲁德·艾德勒

年轻时那一身雄健的肌肉，现在已经疲软无力，格特鲁德戴着一副老花镜，再也不复当年康健明媚的模样，只有笑容一如往昔温暖。

她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大声道：“我已经有些年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想起来的时候看过的那些资料，记者忽然泪盈于睫。看着眼前这个哭泣的孩子，格特鲁德只是微微一笑，她轻轻拍了拍记者的手背：“孩子，别为我哭泣，不要写任何悲惨的事。”

格特鲁德·艾德勒

她的人生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第一次挑战横渡英吉利海峡失败，年纪轻轻失聪，脊柱受伤彻底离开游泳事业，终生未婚，无儿无女……但她98年的人生中，没有怨言。

格特鲁德·艾德勒

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故事要从1905年的纽约开始说起。

1905至1915年间，每年有100万移民抵达纽约，他们依靠自己辛勤劳动在此扎根，成为美国的一部分。

格特鲁德·艾德勒的父母早几年来到这里，他们从德国远赴此地，格特鲁德的父亲用带来的钱财在曼哈顿阿姆斯特丹大道盘下了一间肉店，生意相当不错。

格特鲁德与父母

格特鲁德则是家中5个孩子中的一员，她的家境殷实，除了有时候会被同龄人嘲笑为“屠夫的女儿”，并没有其他少年维特之烦恼。

格特鲁德的父亲是个游泳爱好者，每年夏天，他都会带着孩子们在新泽西海滩度假，自己也能借机畅游一番。孩子们在海边嬉戏打闹，见到父亲搏击海浪的时候流露出几分艳羡之意。老父亲也不藏私，儿女们一视同仁，教他们游泳。兄弟姐妹们嘻嘻哈哈挤在一起，将游泳视作新鲜的游戏。唯有格特鲁德，入水之后仿佛一条小人鱼，手脚似乎天生就知道该摆放在哪儿，怎么划水，怎么用力。

格特鲁德·艾德勒

回到纽约后，格特鲁德和姐姐祈求父母让她们去当地公共游泳池练习，好在父母都很开明，同意这对姐妹花的请求，纵容她们将游泳变成了最大的爱好。

5岁的时候，麻疹袭击了这个健壮的小姑娘，她倒在床榻上艰难喘息。那时候的医生对付麻疹并没有什么有效的手段，他遗憾的告诉格特鲁德的父母：“我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剩下的就要看这孩子的毅力了。”

格特鲁德·艾德勒

小姑娘还是凭着顽强的意志力活了下来，尽管麻疹后遗症影响了她的听力，但能够活下来已经比什么都强。

没过多久，格特鲁德又开始活蹦乱跳起来，几乎是身体一好转，她就要直奔公共泳池而去。

医生拉住了她：“你最好放弃游泳。”医生严肃地告诉格特鲁德，“可能会损害你的听力。”

年幼的女孩儿愣在当场，她将自己关在房间中很久，出来后告诉父母：“我愿意为挚爱的游泳付出任何代价。”

格特鲁德·艾德勒

格特鲁德从小就是个意志坚定的孩子，父母看着眼前满面倔强的女儿，最终还是点了头。

因为怕麻疹依旧有传染性，父亲带着女儿去河边练习。他在女儿腰上系了一根绳子，由着小姑娘在水里扑腾。一切付出并没有白费，格特鲁德的天赋在很小的时候就展现出来，十几岁，她选择退学，加入了女子游泳协会 (WSA)成为职业游泳运动员。

夏洛特·爱泼斯坦

1900年，法国巴黎举行的第2届奥运会上，‌11名女运动员参加了网球和高尔夫球的比赛，但这次女子参赛并未得到国际奥委会的正式认可。

现代奥林匹克运动发起人顾拜旦在1912年如是定义奥运会：以国际主义为基础的，以忠诚为手段的，以艺术为环境的，以女性喝彩为奖赏的，庄严的、周期性的男子体育精神展示。

皮埃尔·德·顾拜旦

没错，在顾拜旦看来，女性出现在运动场边唯一的作用是喝彩。

但总有一些女人不服“管教”，比如被誉为“美国女子游泳之母”的夏洛特·埃皮·爱泼斯坦。

作为最早一批接受游泳训练的女性之一，夏洛特·爱泼斯坦每次想起纽约海滩那场灾难都难受不已。由于当时的女性不被允许学习游泳，许多人在游轮失事时裹足不前，最终被激流夺去生命。

1900年，女性参加奥运会网球比赛

1914 年，夏洛特创立了全国女子救生联盟，为女性游泳者提供竞技游泳、游泳课程和社交活动。后来救生联盟更名为纽约女子游泳协会(WSA)，夏洛特担任协会的组织者和经理。

作为女子游泳运动的先驱，夏洛特努力让女人们参与到比赛中去，但那时候，社会大众对女性运动并不友好。

纽约女子游泳协会(WSA)

1922 年，纽约市大都会 AAU 批准了一项大规模的女子比赛项目，但禁止女人们参加超过半英里的比赛。禁止女性参加的原因是：女性跑步超过半英里，她们的生殖健康将面临风险。

1961 年，美国业余体育联合会仍然禁止女性参加路跑比赛，即使组织者打破规则允许女性参赛，她的成绩也不会被计入官方比赛结果……

格特鲁德·艾德勒

夏洛特说服美国业余体育联合会，允许女性游泳运动员注册为运动员，格特鲁德便是其中之一。她12岁就加入了WSA，在专业的教练的指导下，格特鲁德学习路易斯·汉德利在 WSA 开发的美式爬泳，也就是如今的自由泳。

女性游泳运动员

格特鲁德天生就是自由泳王者。练习的同年，她创造了第一个世界女子880 米自由泳世界纪录，成为游泳项目最年轻的世界纪录保持者。此后，她又创造了8项世界纪录，其中7项是在 1922 年在布莱顿海滩创造的。

格特鲁德·艾德勒与她的奖杯

从 1921 年到 1925 年，格特鲁德·艾德勒总共保持了 29 项美国国家纪录和世界纪录，包括从纽约到新泽西的长距离比赛，这一纪录保持了 80 多年。

接下来，夏洛特应邀作为美国女子游泳队教练，带领女孩儿们出征巴黎奥运会，格特鲁德作为其中一员剑指冠军。

格特鲁德·艾德勒

1924年巴黎奥运会是女性第一次被奥运会承认，女性运动员能够与男性运动员一样，‌参与到奥运会的各项竞赛中去，这是女性体育的一个重要里程碑。如果能在本届奥运会上获得金牌，意义完全不同。

格特鲁德·艾德勒

格特鲁德立志拿下所有的游泳项目金牌，她也有这个实力。但无奈临行前膝盖受伤，给此次旅程蒙上了一层阴影。

女性游泳运动员们

再加上当时航空业并不是十分发达，跨越大洲的主要方式是轮船。美国代表团花费20多天度过大洋，这是一场漫长的旅程，刚到巴黎，格特鲁德已经感到疲惫不堪。随后，美国官员又以“不希望女运动员被法国开放的风气影响”为由，将所有女运动员的旅馆安排得远离市中心。这导致格特鲁德每天训练都要花上5-6个小时在路上。

艾琳·里金、格特鲁德·埃德勒、海伦·温赖特，三位美国奥运会游泳冠军，1924 年

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不占，最后，格特鲁德仅仅获得两枚个人铜牌，一枚团体接力赛金牌。尽管美国奥运代表队举行了自己的彩带游行，但这样的成绩让格特鲁德很失望。

好在，此行并不算一无所获，格特鲁德和她的队友为她们设立了一个小目标——做横穿英吉利海峡的第一位女性。

格特鲁德·艾德勒

夏洛特十分支持女孩儿们的壮举，1925年，女子游泳协会决定赞助海伦·温赖特和格特鲁德游过英吉利海峡。时间临近，海伦却因伤不得不取消了比赛，现在只剩下格特鲁德一人。

“我要参加，我不会放弃的！”19岁的格特鲁德如是说。

格特鲁德·艾德勒与她的队友们

她独自前往法国，与曾22 次尝试游过英吉利海峡的游泳运动员贾贝兹·沃尔夫一起训练。

贾贝兹·沃尔夫，1876年生人，于 1906 年至 1914 年间共 22 次尝试游过英吉利海峡。最接近的一次尝试是在 1908 年，但以数码之差失败，另外三次尝试都相差不到一英里。

格特鲁德·艾德勒

格特鲁德看中贾贝兹丰富的经验，要知道在茫茫大海上，潮汐，水流、风向、水母、鲨鱼……都会影响成败。她的思虑周全，却没有算到人心。

1925 年 8 月 18 日，格特鲁德第一次尝试游过英吉利海峡。

现已完成的海峡纪录如下：

1875年，韦伯上尉，21 小时 45 分钟；

1911年，伯吉斯，21 小时 35 分钟；

1923年8月，沙利文，26 小时 50 分钟；

1923年8月， 蒂拉博斯基，16 小时 33 分钟；

1923年9 月，托特，16 小时 54 分钟。

Part 04人生哪儿有一帆风顺

格特鲁德·艾德勒

多年来，挑战英吉利海峡一直是长距离游泳运动员的目标。

50年来无数游泳爱好者纷纷挑战，却只有5个人成功。直到现在，横渡成功率只有区区13%，比登顶珠峰的概率还低，其艰难可见一斑。

格特鲁德·艾德勒

即便是艳阳高照的8月，水里依然是刺骨的冰寒，20个小时泡在水里非常难受。同时，横渡挑战难度还在于英吉利海峡中洋流的变化，洋流每五六个小时就会变化一次，迫使游泳者不能直线前进。

在格特鲁德下水的前夕，几乎没有人看好她。

格特鲁德正在接受教练贾贝兹的建议

“前十公里都挺不过去。”

“我赌她肯定死在海里。”

“她怎么就不懂嫁个好人家安心做主妇的道理呢？”

博彩公司开出六比一的赔率，赌的不是格特鲁德能否挑战成功，而是她会不会死在海峡。

格特鲁德·艾德勒

人们被偏见裹挟着，当一个女人想要挑战男性领域时，他们一窝蜂般冲出来对女子冷嘲热讽。

格特鲁德顶着压力下水了，为了得到第一手资料，许多记者雇了船只跟在她的身后。

格特鲁德·艾德勒与她的救援船

9小时后，距离终点11公里的位置，教练的贾贝兹·沃尔夫不顾格特鲁德的反对命令另一名陪同者将她从水中“救出”。这不是贾贝兹第一次干涉格特鲁德的决定，他一直不断试图减慢她的速度，说她不可能坚持这样的速度到达终点。现在，他直接出手中断了女孩儿的挑战。

横渡英吉利海峡的规则是：挑战者的支援船只能提供食物和饮料，只要触碰到挑战者，本次挑战视为失败。

格特鲁德·艾德勒

被捞出水面时，格特鲁德痛哭流涕，她还有足够的体力，她本可以挑战成功。

挑战失败后，多家媒体冷嘲热讽，认为女性没有自知之明，“女人无法横渡英吉利海峡”。

还有媒体称贾贝兹·沃尔夫害怕格特鲁德成功，他故意干扰了比赛：他是一个曾经扬言“女性没有足够的毅力去挑战英吉利海峡”的男人。

格特鲁德·艾德勒

狠狠睡了一觉起来，格特鲁德重新振作精神：“我不确定我是否能成功，但我会尽力。”没有尽全力地失败，她不可能承认。

熊熊斗志在她眼中闪动，并不高大的身躯已经重新蓄满了干劲。

格特鲁德·艾德勒

格特鲁德认真反省了第一次失败的原因。

除了贾贝兹的干扰，还有其他不利因素，比如着装问题。

早期女士泳衣的变迁

出于“谦逊”的考虑，游泳运动的早期，女式泳衣的大致式样是羊毛连衣裙、长袜和鞋子。尽管一些女性提出异议，因为这身装备很重，并不安全。但几乎所有的女人在游泳的时候仍然坚持穿着它们，因为过于暴露的泳衣是禁忌，甚至可能是非法的。1907 年，波士顿里维尔海滩的警察逮捕了一名名叫安妮特·凯勒曼的澳大利亚游泳者，只因为她穿着一件露出双腿的连体泳衣。

格特鲁德·艾德勒

格特鲁德第一次尝试穿越英吉利海峡的时候，她那厚重的泳衣吸满了水，不但徒增不少分量，还不断摩擦着她的皮肤，令她痛苦不已。

为了提高在水中的灵活性，格特鲁德设计了一件两件式分体泳衣，这在当时是革命性的，因为女性当众露出腹部和大腿是羞耻的行为。

随后，格特鲁德邀请比尔·伯吉斯担任自己的教练。

比尔·伯吉斯

比尔·伯吉斯，是继马修·韦伯之后第二位成功游过英吉利海峡的人，他一共挑战了16次才完成了这一壮举。

此时的比尔已经40余岁，他心思清正，给格特鲁德提出许多建议，并讲述了自己的经验教训。比如，他帮助女孩儿设计了一副护目镜，可以保护格特鲁德的眼睛免受伤害。

格特鲁德·艾德勒

一切均已准备完毕，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格特鲁德的第二次挑战计划卡在了钱这一问题上。挑战前后花费大约是9000美金，但这次，女子游泳协会经费短缺，拿不出这笔钱来。

“我不会放弃挑战的。”格特鲁德对夏洛特道，“哪怕会因此失去一些东西。”

夏洛特叹了口气，点了点头，给格特鲁德指了一条明路。

格特鲁德·艾德勒在海滩上

不久后，格特鲁德接受《纽约每日新闻》和《芝加哥论坛报》的赞助，她的个人故事将会由这两所报社报道，代价则是她失去了职业选手的身份，从此无法再参加奥运会及其他游泳比赛。

不成功便成仁，格特鲁德抱着破釜沉舟的再度远赴法兰西，她将会再次挑战横渡英吉利海峡。

格特鲁德·艾德勒

1926年8 月 6 日上午7点08分，格特鲁德穿着一件颇具争议的两件式泳衣，戴上红色泳帽和琥珀色泳镜出现在法国格里内角海滩。

她的肌肤藏在三层油脂下面，为了保暖和避免被水母蜇伤，格特鲁德先是抹上一层橄榄油，第二层是羊毛脂，一种厚厚的黄白色油脂，最上面一层是由猪油和凡士林混合而成。

格特鲁德·艾德勒

教练比尔·伯吉斯、格特鲁德的姐姐和父亲都登上了领航船。格特鲁德板着面孔的对父亲道：“无论发生什么，无论我看上去怎样，都不要触碰我。”

父亲答应了女儿的请求，却悄悄请求船上的救生员：“如果她第二次下沉就将她拉上来。”老父亲心中藏着个秘密，前几天挪威游泳运动员挑战失败，原因是一条大鲨鱼跟在他身边。他一直瞒着女儿，不想她为此烦恼，却也不愿女儿遭受性命之危。

格特鲁德·艾德勒

格特鲁德出发的时候，天气状况并不理想。出发后一小时左右，格里斯内斯角刮起了强劲的西南风，海面波涛汹涌。她的身边跟着一条支援船，上面装满了鸡腿、橘子和蔬菜鸡汤，为她从法国格里内斯角到英国多佛的旅程提供能量。

格特鲁德身后不远处，记者们也乘船跟随。美联社的体育记者达尔伯格说道：“我们第一次真正使用无线技术，就像一场实况体育赛事一样。”无线电技术的发展能令各家报纸不断更新格特鲁德的最新进度，让她的横渡之旅成为一场全天的媒体盛会。

格特鲁德·艾德勒

《纽约每日新闻》头版更是早早刊登醒目标题：“要么英格兰，要么淹死！”

多佛尔通讯员电报报道：海面依然波涛汹涌，风将海浪吹散成小小的白浪。格特鲁德·艾德勒小姐正与她的拖船阿尔萨斯号一起游泳。

格特鲁德·艾德勒

英吉利海峡最狭窄处又称多佛尔海峡，仅宽34公里（21英里），英国的多佛尔与法国的加来隔海峡相望，但因为潮汐的缘故，挑战者们需要曲折前行，他们游过的距离远远不止34公里。

格特鲁德游的很稳，5个小时后，她已经游了 11 英里，多佛就在西北方向 10 英里处。随后，她的好运气似乎用光了，一场风暴袭来，支援船被海浪冲的摇晃不止，加速的水流、温度的下降也极大消耗了格特鲁德的力气。

格特鲁德的父亲姐姐都在阿尔萨斯号上

父亲在雨中大喊：“你会成功的，你成功的时候我送你一辆红色的敞篷汽车。”

姐姐则高声哼起格特鲁德最喜欢的一首曲子为她加油助威。

给水中的格特鲁德·艾德勒补给‍

恶劣的天气迫使比尔重新规划航线，顺着洋流离开多佛，向北沿肯特郡海岸航行。接下来的四个小时里，格特鲁德用坚强的毅力与汹涌的海浪和寒冷的气温作斗争，她穿行在水母之中，任由这些看似柔软的小生物刺破她的肌肤……

接近金斯当海岸的时候，领航船已经不起作用了。因为这片海域布满了暗礁，船只都需绕行。格特鲁德彻底失去了引导，她只能凭借感觉前行。

莉莲·坎农向格特鲁德致以祝愿

教练、家人无法继续陪伴，没有人能告诉她应该怎么做，她只能凭借一腔孤勇继续前行。当她的身体承受已经达到极限的时候，格特鲁德终于看到了金斯当海岸。

海滩上已经有一大群人等在那里，有些人听说她快要死了来看热闹，更多人则点亮照明弹和篝火，为格特鲁德指明方向。

格特鲁德·艾德勒

晚上 9 点 48 分，格特鲁德跌跌撞撞爬上海岸，她一瘸一拐地穿过欢呼的人群，看上去就像经历一场恶战后的拳击手。海浪拍击她的身体，弄得她浑身上下青一块紫一块，水母的蛰伤也留下了大片伤痕，寒冷和毒液让她的舌头肿的说不出话来。

20 岁，格特鲁德用时14小时39分钟，作为第一位成功横渡英吉利海峡的女性一举成名，将之前男人们保持的纪录提高了2个小时。

格特鲁德·艾德勒

无数的英国人被吸引到海滩上，兴奋见证了体育史上的一幕。此时此刻，格特鲁德是哪国人并不重要，人们庆祝的是人类精神战胜大自然。

格特鲁德·艾德勒

第二天早上，当格特鲁德在多佛酒店醒来时，她已是全球巨星了。

美国、英国、法国和欧洲各地的报纸争相报道她的壮举，美国妇女参政运动领袖卡丽·查普曼·卡特评价道：“这次横渡英吉利海峡的经历与我记忆中的时代大不相同，当时人们认为，妇女投球甚至在街上走很远都会感到头晕。”

1926年8月27日，格特鲁德站在玛卡姆号上，在父亲（手持旗帜）和母亲身后

《纽约时代报》头条写道：“当格特鲁德钻出水面时，我们迎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格特鲁德回国后，曼哈顿举行了盛大的彩带游行欢迎她。有超过两百万人参加了此次游行，格特鲁德还被邀请到白宫，卡尔文·柯立芝总统称她为“美国最棒的女孩”。

纽约市为格特鲁德举行彩带游行

此后的一段时间，格特鲁德的名气飙升，人们亲切地称呼她为：巨浪女王、海浪女王。她开着父母送给她的红色小敞篷跑车四处游玩，走到哪里都会有大批粉丝向她祝贺，她的邮箱里塞满了求婚的邮件。她的故事在 20 世纪 20 年代激励了全美 6 万多名女性获得红十字会游泳证书。

格特鲁德·艾德勒

格特鲁德参加了一些杂技团巡演，还在好莱坞一部片子里露脸，攒了些钱财以应对后半生的漫长岁月。

人们需要英雄，但同时大众也是善于遗忘的。当新的英雄出现之际，旧英雄需得黯然离场。

格特鲁德在纽约的狂欢中

1927 年 5 月，查尔斯·林德伯格首次驾驶飞机飞越大西洋。“他成了新的英雄。”莫蒂默说：“而她几乎一夜之间就成了遗物。”

格特鲁德·艾德勒

麻烦不断，麻疹的后遗症、伤病找上了格特鲁德，1928年，她几乎丧失了全部听力。1933年，格特鲁德不慎在公寓楼的楼梯上滑倒，严重伤到背部。她好几年都不能走路，也再也没能参加游泳比赛。与此同时，曾经信誓旦旦爱她至死不渝的未婚夫也离她而去。

格特鲁德·艾德勒

是时候放慢脚步了，格特鲁德忍不住想道：“我已经实现了人生最大的目标——横渡英吉利海峡，我应该对此心存感激。”

20世纪40年代起，格特鲁德在纽约列克星敦聋人学校教聋哑人游泳，她没有结婚，也没有子女。

格特鲁德·艾德勒的墓碑

2003 年，这位曾经的“王者”在新泽西州威科夫一家养老院中去世，享年 98 岁。

当记者问格特鲁德为什么要横渡英吉利海峡时，她回答：“总需要一个人证明女性也能做到，不是吗？我只是幸运的第一个证明了这件事。”

格特鲁德并不经常公开谈论女性权利，但她的成就为其他女性游泳运动员铺平了道路。在她之后，成功横渡英吉利海峡的四人均为女性。而她的纪录直到1951年才被一位加拿大女性温妮·罗奇-洛伊斯勒打破，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当格特鲁德穿越黑暗的海洋，奔向浮动着暖光的海滩之际，女人与大海的搏斗与海明威的《老人与海》中老人与自然的抗争一样光辉灿烂。圣地亚哥展现了永不向命运低头的勇气，永不服输的精神。而格特鲁德作为跨时代的女性，更是背负了巨大的精神压力去与大海抗争。

更为可贵的是，格特鲁德从不抱怨，她从未将身体受到的伤害责怪到游泳运动上去，年迈的她佝偻身体坐在养老院的藤椅上，也仅仅用一种怀念的语气感慨道：“游泳时我感到很幸福，原本我可以继续游下去的。”

大海永远带走了她的声音，但她却从未失去勇气与那颗温柔坚定的心！

—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