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婼【完结】

圣杰谈情感生活 2025-01-23 16:42:40

永宁侯魏子徽胜利归来的那天,我按照他母亲的意愿,亲自上门解除了婚约。

没想到第二天清晨,魏子徽带着一根绳索来到我的府邸,用力敲打着门。

“你若要解除婚约,我就在你家门口用这根绳子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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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小姐,大事不好,魏侯爷上门闹事了。”

我被春柳从温暖的被窝中不情愿地拉起。

“老爷和夫人亲自去请他进府,但侯爷不肯,坚持要见你。”

我和魏子徽是自幼定下的婚约,那时我母亲还在世,那时魏子徽的姑姑也还不是皇后。

如今他年轻有为,战功显赫,而我名声扫地。

我们两人的婚事,双方都不看好。

…………

当我出去见魏子徽时,他让人搬来椅子,正大模大样地坐在我的府门前。

为了庆祝魏子徽的胜利归来,朝廷放假三日。

各地都在举行宴会,想要邀请这位平定西乱的大英雄。

没想到他却一大早来到了我这里。

2、

面对这位声名显赫的大人物——魏子徽,仆人们小心翼翼地侍候着,端茶送水,搬来屏风挡风,还在他身边放了两个火盆。

看到我出来,魏子徽吐掉嘴里的茶叶,拿起两个精致的首饰盒走过来,满脸喜色地想要靠近。

“这次出征我带回了西凉的首饰,和我们这里的不一样。

“你看看,喜欢就留下,不喜欢就赏给别人。”

我裹紧了大氅,面无表情。

魏子徽朝我走来的步子突然停住,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你真的要解除婚约?”

“你不认识我的字迹吗?那解除婚约的信是我亲笔写的。”

魏子徽微微皱眉,强压住心中的烦躁:“为什么?看上别人了?”

我摇了摇头,眼神黯淡:“没有,是我配不上你。”

听到我这么说,魏子徽先是一愣,随即大怒:“谁说的,我们天生一对。”

我握紧了手,深吸了一口气说:“我曾经,被山贼绑架——”

“我知道啊。”魏子徽一脸担心地说,“你还是我救出来的,幸好我及时赶到,你毫发无损。”

说完,魏子徽脸色一沉,看向早已等候在此的父亲和继母:“怎么?有人拿这事议论你?”

“没有人说不代表这件事没有发生过,魏子徽,娶了我这样的女人,会连累你也成为被人议论的焦点。”

“你这样的女人?你是什么样的女人?”

魏子徽脸色阴沉,“我从小看着你长大,需要别人来说三道四?”

正说着,魏子徽斜眼看到我继母安芷兰,脸上露出几分幸灾乐祸的表情,立刻明白了:“又是你在捣鬼?”

安芷兰慌忙解释,魏子徽却拔出佩剑。

“几次了?你说说看,有完没完?

“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打光棍?我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

剑光闪到我的脸上,我退后了两步。

魏子徽似乎也觉得在我面前砍人不太合适。

随手扔掉剑,开始对我耍赖。

“我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养大的媳妇不能就这么没了。”

说完,他指了指我府门前挂着的绳子,眼睛一闭:“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在这里吊死。”

3

府邸门前聚集的人群愈发庞大,我无法忍受他的无理取闹,只得劝他进入府中。

刚一跨进门槛,魏子徽立刻变得谨慎起来。

他正准备观察我的神色并开口说话。

苏凝如同翩翩起舞的蝴蝶般迎上前来,带着甜美的笑容向魏子徽行礼。

“徽哥哥,好久不见,你还记得我吗?”

魏子徽捂着鼻子远远避开:“别靠近我,你身上是什么气味,太刺鼻了。”

苏凝的笑容瞬间凝固,勉强挤出一个比哭泣还要难看的表情:“这是沉水香。”

“我不在乎是什么香,你能离我远点吗,影响了我的嗅觉。”

苏凝含泪跑开了。

目送她离去的背影,魏子徽眼中掠过一丝沉思。

他靠近我,低声询问:“你用沉水香,她也用沉水香,这是在模仿你吗,她有什么企图?”

我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你认为她为何这么做?”

魏子徽露出一副极度厌恶的表情。

“不会吧?长得帅难道也是我的错?”

我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魏子徽的外表确实英俊,剑眉星目,五官分明。

见我笑了,魏子徽也放松了一些:“终于不再那么严肃了。”

“来,说说看,我离开后,这里又发生了什么?”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春柳已经接过话头:“他们说我家小姐配不上你,这桩婚事应该让给二小姐。”

听到这些,魏子徽夸张地吸了一口气。

“婼婼,我们还是尽快结婚吧,下个月如何?

“否则我总是被人觊觎,实在让人难以安心。”

我耐心地说道:“我已经把退婚书送到了你家,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你是送过来了,但我可没接受啊。

“你没听过这句话吗?

“不被承认的文书,就如同厕所里的污物!”

4

魏子徽总是不拘泥于小节,并且经常语出惊人。

他小时候醒来时曾声称,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他的名字是魏贺。

这让魏家上下惊慌失措,以为他被邪灵附体,于是请来了许多和尚和道士进行驱邪。

那一年,每个人见到他都会问:“小公子,你叫什么名字?”

只要他回答自己叫魏贺,和尚道士们就会进行一番操作。

有的给他喂药,有的给他扎针。

更荒谬的是,还有人要把他扔进炼丹炉里炼化,声称他身上有鬼怪,炼化一下就好了。

那一次,幸亏我无意中听到了魏府一个姨娘和道士的对话,得知他们想要借机害人,于是我救下了魏子徽。

否则,魏子徽可能早就不在人世了。

经过一年的折腾,魏家和魏贺都受不了了。

有一天,魏老侯爷疲惫地问他:“儿子,你叫什么名字?”

魏贺终于妥协,垂头丧气地说他叫魏子徽。

魏老侯爷眼中流下了泪水,高兴地点头。

“好了,好了,我的儿子终于恢复正常了。”

从那以后,魏府上下都松了一口气。

但魏子徽的性格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5

魏子徽决定留下来。

他坚持要我那不负责任的父亲,给他安排一个住处,起初我父亲是不同意的。

但后来却被我的继母安芷兰说服,最终将他安置在了离苏凝的院子,只有两堵墙之隔的客房。

这简直是明目张胆的企图。

于是在晚上入住前,魏子徽对他的亲卫李仲说:“今晚我们换房间住吧?”

李仲那双总是半眯着的眼睛,突然睁得大大的,似乎没想到魏子徽会提出这么离谱的要求。

魏子徽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地说:“好兄弟,你从小就跟着我。没想到以后,我们会成为亲戚。”

李仲满脸厌恶地推开他的手:“卖身是另外的价格。”

魏子徽摸了摸下巴问:“你要多少钱?”

我忍无可忍地打断他们:“我还在这里呢!你们讨论这种事情的时候,能不能避开我。”

魏子徽想了想,把我屋里的屏风搬过来,挡在了我面前,然后继续问李仲。

“你要多少钱?”

李仲和我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李仲问:“或许,我们可以安排其他人?比如,苏二小姐心仪的男子?”

魏子徽后退了三步,满脸恐惧地抱住了自己的胸口。

李仲叹了口气,忧郁地看着天上的月亮。

“也许,苏大人不会做出这种事?”

魏子徽露出了神秘的笑容:“那你去我房间里住一晚?”

李仲毫不犹豫地说:“不去。”

他们一直讨论到深夜,但最终没有得出任何结论,出乎意料的是,客房还是出事了。

消息传来时,我们三人面面相觑。

魏子徽:“哦豁?”

李仲:“哦豁?”

我:“哦?”

春柳红着眼睛抱怨道:“苏大人一定要你去一趟。”

他的原话是:“薇薇毕竟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她怎么能睡得着?”

魏子徽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块小手绢,假装擦着眼角。

“我家的小可怜儿过得这是什么日子。

“我们过几天就结婚吧,到了我家,保证没人敢半夜叫你起床。”

我推开他凑到我面前的脸,走了出去。

走了几步,魏子徽跟了上来。

我皱眉:“这种事情你跟着去不太合适吧?”

魏子徽说:“我不放心你。”

我看了一眼跟在他旁边的李仲:“那他呢?”

李仲目不转睛:“我不放心你们。”

6

我们三人与春柳一同出现在客房时,魏子徽感叹道:“太完美了,正好可以凑成一桌麻将。”

春柳听到这话,连困意都消散了几分,急忙摆手说:“我不懂!我不玩!我也没钱!”

毕竟春柳曾听说过魏子徽出山,导致一家赌场倒闭的事情。

和这样的人赌博,那不是自找麻烦吗。

我对这件事也很好奇,于是我问道:“你是何时学会赌博技巧的?”

魏子徽神秘兮兮地回答:“这只是小技,不值一提。”

李仲在旁冷笑道:“全靠作弊。”

魏子徽的笑容凝固了。

李仲接着说:“不仅作弊还厚颜无耻,只允许自己赢,不允许自己输。赢了就拿走钱,输了就用两尺宽三寸厚的木板打老板的屁股。”

魏子徽咬牙切齿地说:“李仲,你的年终奖没了。”

李仲冷哼一声:“只会用年终奖威胁员工的老板都是无能之辈。”

魏子徽一口气没上来,脚步踉跄,靠在我肩膀上,声音里满是委屈:“婼婼,你看他。”

正当他们闹着,安芷兰拿着手帕哭哭啼啼地来了。

她看了一眼魏子徽的样子,以为事情成了。

她捂着嘴,眼泪汪汪地说:“婼婼,我知道这件事是你 妹妹对不起你。”

“但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就成全你 妹妹吧。”

这就是我讨厌安芷兰的地方,她明明知道我从不叫她母亲,却总在人前这样暗地里刺激我。

魏子徽按住我已经开始颤抖的手,挡在我面前,大大方方地说:“要不要成全苏二小姐,不是应该由长辈来决定吗?这件事怎么能问到婼婼头上?”

安芷兰听后一愣。

然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微微翘起嘴角说:“小侯爷说得对,婚姻大事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轮得到小辈来决定呢?”

话音刚落,我那个不称职的父亲也来了。

但他的目光并没有落在我身上,而是沉着脸盯着魏子徽说:“小侯爷,这件事,你总得给我一个解释吧?”

魏子徽眼神迷离:“苏大人,我能忍到现在没有动手打你,实在是因为你是婼婼的父亲。半夜三更惊动我,我还想向你讨个说法呢。”

听到魏子徽这么说,安芷兰的表情变了。

“小侯爷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想当作这件事没发生过?小侯爷把我们苏家的女儿当成什么人了?”

在我那不称职的父母愤怒至极,恨不得和魏子徽争论个没完的时候。

李仲带着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出现了。

7

“啊!”安芷兰惊叫一声,用手中的帕子遮住了视线。

那名男子在地上匆忙用外衣遮住身体,我匆匆瞥了几眼,发现他长得还算不错。

然而还没等我细看,魏子徽已经挡在了我前面。

“这么暴露,太不像话了,李仲,把他阉了!”

李仲原本已经举起了佩剑,听到魏子徽的命令后,动作停了下来。

“阉了?这不太好吧?”

他犹豫道:“若是阉了他,那二小姐以后岂不是要守活寡了?”

苏清泉怒斥:“别牵扯我女儿,你这奴才胆子太大了!”

魏子徽:“奴才?”

李仲:“奴才?”

我:“奴才?”

我不自觉地退后几步,而魏子徽则幸灾乐祸地站在我旁边,双臂抱胸看戏。

“苏大人,你这下麻烦了——

“这位李仲,李少爷,虽然表面上是我的侍卫,但实际上是他那不靠谱的父亲把他输给我的。

“但你再无知,总该知道他姓李吧。他来自陇西李家,和皇上还有点亲戚关系,你敢称他为奴才?”

苏清泉吓得脸色苍白:“这——这我不知道,是我的错。”

但想到什么,苏清泉又挺直了腰板:“但即便是皇亲国戚,也不能破坏我女儿的清白。这个狂徒和我女儿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说那种话?”

李仲也不多说,将佩剑插回剑鞘,挂在腰间。

然后左手提着一个,右手提着一个,把苏清泉和安芷兰,带进了原本为魏子徽准备的客房。

进去后,安芷兰的尖叫声几乎要把屋顶掀翻。

我不禁感叹:“李仲真是个能干大事的人!”

魏子徽这时用手刀,击晕了那个衣衫不整的男子,还非常嫌弃地脱下外袍盖在他身上。

听到我的感叹,魏子徽不满道:“那我呢?”

我回头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那个人,被魏子徽裹得严严实实,连脸都遮住了。

“死人才会盖住脸。”

魏子徽撅了撅嘴,冷冷道:“勾引我媳妇,和死人也差不多了。”

又追问道:“你还没说呢,你觉得我是什么人?”

我无奈地扶了扶额头:“好吧,你也是个能干大事的人。”

魏子徽满意了,带着我准备进去看戏。

我有些迟疑:“你进去,不太合适吧?”

“没事,我就听听,闭着眼睛,我不去看。”

想着安芷兰进去已经有一会儿了,就算再没用也应该把苏凝处理好了。

于是我跟着魏子徽一起走了进去。

没想到原本裹着被子,在床上发抖的苏凝看到魏子徽时。竟然不顾礼节地挣扎出来:“徽哥哥,你终于来了,我很害怕。”

眼看她肩膀雪白,胸部半露,魏子徽急忙哎哟哎哟地挡着眼睛。

“哎哟,这都是些什么啊,我还是个孩子啊。”

魏子徽急忙转向我,闭上眼睛发誓:

“婼婼,我没看清楚,我看她动作不对,我就把眼睛闭上了。男德手册我背得很熟,我还是清白的。”

我无奈地踮起脚尖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又看到李仲在角落里正嫌弃地擦着手。

我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8

李仲显得极不耐烦地说道:“都进来吧。”

安芷兰坐在地上,几乎要崩溃了:“还进来?谁还敢进来?给我滚出去!”

魏子徽闭着眼睛,声音洪亮地挺直了身体:“你算什么东西,敢指挥我永宁侯府的暗卫?”

“进来,都给我进来!!!”

说实话,像魏子徽这样的人,做朋友时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

但如果与他为敌,即使打不赢他,也会被他的气势所压倒。

看着安芷兰快要被气晕,李仲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你不打算先给你女儿盖上点什么吗?”

安芷兰这才反应过来,急忙爬过去,用被子将苏凝整个盖住。

屋外的人纷纷涌了进来。

有苏家的仆人、永宁侯府的暗卫,还有几位等待考试的举子。

我惊讶地望向魏子徽。

魏子徽似乎感觉到了我的目光,微微睁开眼睛,偷偷地瞥了一眼苏凝的方向。

看到她已经被被子完全遮住,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家这地方,我总不能毫无防备地住进来吧?”

说完,魏子徽装作害怕的样子,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我得保护好我的清白。”

我犹豫了一下,问道:“既然你准备得这么充分,何必还和李仲谦让了那么久?”

“我能和他一样吗?他一个人,我这不是有你吗?我总得考虑名声问题。”

李仲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我踩了魏子徽一脚,示意他可以停止说话了,否则我担心他接下来会挨打。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其实根本不需要审问,只是苏清泉和安芷兰对魏子徽完全束手无策。

魏子徽坚持要审问,这件事就必须公之于众。

无非是苏清泉和安芷兰,想让苏凝和魏子徽生米煮成熟饭,但这件事不知道怎么就被这几个举子知道了。

这几个举子原本是住在苏家的。

历年来,京城的清流们总有这样的习惯,在会试开始前。

邀请几位有望上榜的举子住进家中,施恩于他们尚未成名之时,希望将来能有所回报。

却没想到,苏清泉、安芷兰和苏凝这三个傻瓜,谋划这样的大事,竟然也不避开这几个人。

也是这几个举子心思不正,不在房间里安心读书,竟然无意中听到了这样的大事。

原本他们不敢想着对苏家小姐有什么非分之想,只是想利用苏家的丑闻,希望将来能从中得到好处。

却没想到阴差阳错,到了这里时发现魏子徽竟然不在房间里。

而苏凝已经使用了迷情香,完全失去了理智。

9

听到这句话,安芷兰已经两眼一翻,晕倒了。

苏清泉却脸色难看地说:“不知道小侯爷住在苏家,深夜不在自己院子里,到底在哪里?”

这时我开口:“在我那里。”

苏清泉看着我,满心的怨恨似乎找到了出口,他指着我怒吼:“你还要不要脸?深夜怎么敢留宿外人,私下里相互勾结?”

真是闲得慌,不赶紧处理苏凝惹出的事,还有时间来教训我?

“别说我们不是单独相处,旁边还有人。就算只有我们两个,我心怀坦荡,和魏子徽清清白白,深夜又如何?”

“你!”

苏清泉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快步走来,扬手就要打,“你不知羞耻!!!”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屋内回荡,手掌和脸颊相接的声音之大,让周围的人都吓得不敢出声。

魏子徽歪着头吐出一口血,阴沉地用舌尖顶了顶脸颊,然后露出一口带血的白牙。

“好好好,今天我真是大开眼界,你二女儿和外人私通你不管,反倒对我这个有婚约的婼婼发难。”

“当着我的面就敢这样,苏大人,你真是把我的面子踩在脚下啊!”

苏清泉没想到他动手时,魏子徽会挡在我前面,刚才他也是气昏了头才动手的。

现在已经铸成大错,只能小声辩解:“家事而已,我自己的女儿,难道我还不能管教?”

10

“好好好,非常好。”魏子徽拍手笑道。

“顽固不化,这事还是让陛下来主持公道吧。”

苏清泉不敢相信:“这点小事,怎么敢麻烦陛下?”

魏子徽指着自己肿起来的脸:“小爷我被打了,这是小事?”

李仲补充道:“咱们小侯爷从出生到现在,就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我小声嘀咕:“胡说,你小时候没少被和尚道士们折腾。”

魏子徽拍了拍我的手背,轻声说:“这时候就别拆台了,我这是在帮你出气呢。”

我看着他肿起来的左脸,感到非常内疚:“疼吗?”

魏子徽轻笑着捏了捏我的手:“这巴掌要是打在你脸上我才会心疼,能让你关心一下,也算值得了。”

“但就算你这么说这么做,我也还是要退婚。”

“为什么?”魏子徽有一瞬间的失控,“你到底想做什么,能不能告诉我?”

我垂下眼睛:“我只想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11

苏府经过一夜的喧嚣,待到天亮时,一切又恢复了宁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只是府中的学子们都被送走了,苏凝也与名叫汪楚的学子定下了婚约,婚礼定在半年后,十分仓促。

我感到非常疲惫,回到房间一直睡到太阳高照。

听说苏凝得知自己,被许配给了夺走她清白的汪楚,在院子里大闹。

到了中午,她甚至闹到了我的院子。

“苏婼,都是你的错!都是你!

“你一定是故意扣住徽哥哥不让他来,你肯定早就知道我的计划,故意让我难堪。”

苏凝披头散发,疯疯癫癫地来质问,院子里的仆妇们拼命拦着她,和她带来的人很快就打成了一团。

我被春柳从床上拉起来时,苏凝已经闯进了我的房间,见到东西就砸。

直到她拿起我门上的风铃,我才出声阻止。

苏凝一愣,随即露出一个惊讶的笑容:“你最看重的,竟然是这个?”

她把风铃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玩弄:“谁能想到,这个天天挂在门边不起眼的小东西,竟然是你的心爱之物。”

我按了按疼痛的额头,不想和她争执:“把东西还给我,然后滚出去!”

“我不还,你能拿我怎么办?”

苏凝把风铃钩在指尖,危险地摇晃着:“我不仅不还,我还要毁了它。”

说完,苏凝眼中闪过一丝恨意,真的抓起风铃狠狠地朝地上摔去。

但风铃并没有落地,被我稳稳地接在了手里。

而苏凝则被我反手一巴掌打倒在地。

“你敢打我?

“苏婼,你有什么资格?”

我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凭什么?就凭你现在的荣华富贵,都是靠我母亲的嫁妆!苏凝,若不是因为你身上也有几分外祖的血脉,你以为你有资格站在我面前说话?”

苏凝满脸怨恨:“我就知道,你一直看不起我母亲,看不起我。”

“现在,你终于说出了真心话?”

苏凝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从地上站起来,疯狂地大笑起来:

“但你母亲的出身再高贵又有什么用?我母亲虽然是妓女所生的低贱庶女,但现在,你还不是要在我母亲手下讨生活?”

我把风铃小心地收进了梳妆盒里,这是魏子徽亲手为我做的,说它能让我心境平静。

看到苏凝发泄得差不多了,我慢慢地说。

“那个汪楚,其实是我的人。

“你之前买的春药,只是些助兴的小玩意。

“是我换了你的药,换成了合欢散。

“苏凝,你以为你这次失去清白只是因为计划不周?

“错了。

“你这次失去清白,都是我故意为之,精心策划的。”

12

“不——”

苏凝惶惶地后退几步,“你——你在说什么?”

“你方才不是还嚷嚷着这件事情是我做的吗?”

我靠在椅背上冲她勾了勾唇,“的确是我做的啊。”

苏凝瞳孔微缩:“你这毒妇,我可是你妹妹啊!”

“做我妹妹,你也配?”

我近来身体越发不好,嗜睡多眠,精力不济,和她说这么几句,已觉吃力。

“滚出去!念在我现在还不想动手的分上,否则你就走不出去了。”

苏凝面露惊恐,只是走前还不忘恶狠狠道:“苏婼,我这就去把你做的事情通通告诉父亲母亲,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春柳在她走后进来,看我又咳出几口血来,不免担心道:

“师父都叫你要好生养着,你非要亲自动手,为了这一家子畜生,连自己的命也不要了?”

“好生休养也不过苟延残喘几年,能带着他们一起上路,我死也值了。”

春柳喂我服下熬好的汤药:“那小侯爷呢,你也舍得他?”

我扶住春柳的手腕自嘲地笑出了声:

“我满手鲜血,命不久矣,何苦还要拖累他?”

三年前,魏子徽出征,我也借口休养,去庄子上住了一段时间。

也正是此行,让我知道苏清泉和安芷兰为了谋夺我母亲嫁妆,竟活生生将我母亲饿死,伪装成重病不治。

我母亲临终前饥饿难耐,苏凝却还起了戏耍之心,拿来灶炭给她。

“小姐,夫人实在是饿得狠了才会分辨不清误食灶炭,当日便不行了。她死时呕血,黑红相间。”

“小姐,夫人是被那一家子畜生联手折磨死的啊。”

想及此事,我又呕出一口血来,彻底陷入昏厥。

睡梦中,我记起几年前,我母亲刚刚过世,外祖上门探望。

有一日,他神情激愤,却在不久之后,溘然长逝。

苏清泉和安芷兰只说他是梦中惊厥,一睡不起。

可我心中存疑,找到了被发卖出府的老仆。

岂料外出时,却被山贼掳上了山。

事后我隐忍不发,暗中调查,果然查出外祖是被苏清泉和安芷兰活活气死。

我为母亲开棺验尸,在她的胃中发现了大量的细碎灶炭,就连仵作都倒吸一口凉气。

指着几块卡在身体中的灶炭道:“服下这等异物,想必死时肠穿肚烂无比痛苦。”

13

我是被一盆冰水活活泼醒的。

醒来时,我不在自己的闺房,而是被移到了门窗大开的柴房中。

面前是安芷兰和苏凝母女刻薄的脸,我理了理衣襟坐起来:“春柳呢?”

“那贱婢不分尊卑,被我药晕了,绑了卖去窑子了。”

我笑了:“常言道吃一堑长一智,可姨娘你却是浑然不明白这个道理。”

安芷兰有些坐不住:“难道她也是什么皇亲国戚?”

我挑眉:“皇亲国戚来苏府做个小婢女?”

“姨娘未免太看得起苏府,也太看得起我。”

安芷兰闻言长出口气放下心来:“既不是什么皇亲国戚,不过是个奴婢,主家便是发卖了,又怎么?”

话音刚落,柴房外有个婆子被一脚踹了进来,吐血连连。

安芷兰和苏凝惊得站起,只见春柳操着一根棍子立在门前,满脸的血。

安芷兰仿佛见鬼一般地指着春柳:“你你你你你——”

“你什么你?”

春柳不耐烦地扔了棍子嘀咕道:“破棍子没有剑好使。”

又看着我恨铁不成钢道:“就一会儿不看着你,就狼狈得这样?”

嘴上说得嫌弃,可春柳还是解下外袍走到我身边,软下了声音:

“安婼,可别这么轻易死了,我没法儿和老爷子交代。”

我被她搀扶起来缓了口气道:“人手都派出去了,估摸着是没防备住这母女两个。”

“亏这两个蠢货没想着动手杀你,不然我得来给你收尸。”

春柳扶着我大咧咧地往外走,安芷兰和苏凝看着,地上吐血不止的婆子不敢动弹。

走到门边时,春柳后知后觉地回过头看了一眼,歪着头问我:“这两个到底什么时候料理?挺碍眼的。”

我垂了眼睑:“就今晚,我都安排好了。先留着她们,还得把苏清泉钓回来。”

若是她们两个现在有个好歹,苏清泉惊动了官府或是就此跑了就不好了。

听了这一番话,安芷兰惊出一身冷汗。

“你们这话是什么意思?”

春柳十分快乐地朝她露出个笑脸:“还能是什么意思?过了今晚,你们两个就都要见阎王啦——”

“你敢?”

安芷兰怒极攻心,要过来拉扯我,“简直是反了天了!”

春柳见她扑过来兴奋的浑身发抖:“是你说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现在她要动手,我可以还手了吧?可以还手了吧?”

我笑着颔首:“可以。”

于是咔嚓一声,安芷兰的手骨被生生折断。

见安芷兰又抬起另一只手,春柳当即把她的另一只手骨也顺势折断。

骨骼碎裂的声音异常清脆,春柳欢快得喜笑颜开,又看见苏凝站在一旁瑟瑟发抖,不禁开口问:“我把你娘的手废了,你难道不想为你娘来讨个公道吗?”

苏凝连连后退:“不——不用了——我——我不敢——”

“啧。”春柳觉得无趣,丢开了她,扶着我回房。

“你这个妹妹也不行啊,就不是那个。”

14

春柳天赋异禀但杀心过重,师父让她跟在我身边做个小婢女,原是为了磨一磨她的性子。

却不料两年多过去,她的杀心不减反增。

回房后,我洗漱一番,拍了拍春柳的手背。

“今晚过后,你离开京城去找师父吧。”

春柳情绪不佳:“着什么急,起码也要先给你收尸。”

“其实就算没有了家人,也能好好活下去的。你看我,我就没有家人,不也活得好好的?

“苏婼,江南北,浙西东,阴山瀚海,塞外长空,江山千万里,你还有好多地方没有去过,没有看过,怎么年纪轻轻,就非想着死呢?”

我似乎方才冻着了,额头滚烫,裹着大氅道:“江山千万里,太远了,我去不了,就不去了。”

春柳见我暮气沉沉,连连叹气,也不再劝。

又过片刻,我那便宜父亲苏清泉,带着安芷兰和苏凝前来兴师问罪。

人已到齐,我命人反锁院门。

苏清泉冷笑连连:“别以为你有了魏侯爷撑腰就可以目中无人,难道你还敢弑父不成?”

春柳拿着几瓶毒药跃跃欲试:“这个废话最多,先从他开始?”

“这个留给我。”

春柳会意,率先朝着安芷兰而去。

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声,安芷兰服了毒,正感受着肠穿肚烂的痛苦,不住地哀号着。

“这是特地为你们挑选的毒药,无药可解,但却不会让你们一时便死,会慢慢地腐蚀你们的每一寸内脏,绝对会让你们死得无比痛苦。”

苏清泉似是没料到我真敢动手,伸出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我道:“弑父杀母,犯下如此罪孽,你也难活了。”

“自我知道我娘的死因、我外祖的死因,我便没想再独活于世。不将你们一起拉下地狱,我枉为人子!”

15

眼看安芷兰气息逐渐微弱下来,而苏清泉大声呼救无人答应,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遂他识时务地跪地求饶:

“婼婼,饶了我吧,我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啊。

“过往种种,都是这个女人挑唆。

“你难道忘了吗?我和你母亲,也曾有过恩爱时光啊。”

我只觉得无比讽刺:“正是因为你们曾有过恩爱时光,才让我恶心!”

“曾经那么恩爱的妻子,你究竟是如何忍心把她活活饿死的?”

春柳知我乏力,灌完了安芷兰毒药,就过来打断了苏清泉的手脚,把他拎到了我跟前。

“你第一次干这种事,要不要帮你把下巴卸了?”

“不用,他总要挣扎着赴死才好。”

灌苏清泉毒药我费了好大一番工夫,他紧抿着嘴,为了活命,把我的手掌咬得鲜血淋漓。

可我大概也疯了,这样痛,我竟然感到心里畅快。

阿娘,女儿就要给你报仇了,就要给你报仇了!

阿娘死的时候,我没能陪在她身边,我亦罪该万死!

若是当年我在,若是我再能小心一些,就不会中了安芷兰下的毒被支开,被送去师父那里解毒。

若是我在,哪怕是黄泉路上,阿娘也应当不寂寞。

可都是苏清泉和安芷兰,是这对狗男女害得我们母女阴阳相隔!

16

药还是灌下去了,苏清泉的嘴都被撕烂。

毒药沾染到我的手掌上,顺着伤口,腐蚀着我的血肉。

我却只有大仇得报的快意,春柳原本忍着不想管我。

但始终不忍心看着我死在她面前:“疯子疯子,你真是他妈的疯了!”

她过来替我逼毒,苏凝却在生死关头爆发出极大的潜能,爬上了墙头要逃。

忽闻墙边传来一声庆幸的声音。

“还好还好,还赶得及,我媳妇还在。”

苏凝惊惧到失真的声音,也在同一时间响起:“徽哥哥,你可算来了。苏婼疯了,她把爹娘都杀了!”

17

苏凝命人悄悄地去给魏子徽送信,我知道,但我没拦着。

他看到了这副情形也好,就此死心,去过自己的日子吧。

苏凝趴在墙头上,看着我,亦有几分癫狂。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即便她要死了,也要溅我一身的血。

最好是让魏子徽看到我的真面目,厌弃了我。

让我声名扫地,让我死后也要背负骂名。

魏子徽站在墙头上,看着满院狼藉。

安芷兰还剩一口气,吐血不止,哀号不停。

苏清泉的嘴被我撕了,模样可怖,鲜血淋漓。

我发髻散乱,脸色奇差,想必在他眼中也是形如厉鬼。

我料想过他的千万种反应,却独独没料到他跳下墙头抓着我的手问:“手怎么了?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这是手的问题吗?

18

我脑子有了一瞬间的空白,随后拂开他道:“这是我弑父时,被苏清泉咬伤的。”

“啊?他属狗的啊!怎么咬成这样?”

说罢,怒气冲冲地回头,恰巧看见李仲蹲在苏清泉面前查看。

察觉到他的目光,李仲摆了摆手:“这人死定了,救不活了。”

魏子徽这才满意地回过头来:“你看,不气不气,他反正都要死了。”

我看着他,嘴唇起合,好半晌才发出声音:“魏子徽,我弑父了啊。”

他是没听清吗?

我弑父了啊!

我这样双手沾满至亲鲜血的人,我多坏啊!

“听到了听到了。”

魏子徽拉着我进屋,“下次这种事儿交给我,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多不方便啊,看这手让咬的。”

“魏子徽!!!”

我叫住他,郑重道:“我幼时曾受过亲爹的暗算,中了毒,坏了身体,我不能有孕。”

魏子徽恍然:“你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才想和他们同归于尽的?”

随后他又傻笑起来:“我就说嘛,好端端的怎么非要退亲。”

“我还当我没了魅力,你对我感情淡了,愁得我连饭都吃不下。”

我拉住他的衣袖:“魏子徽,我手染鲜血,又被山贼所掳,名声有损,更不能生育。”

“我知道啊。”

魏子徽也认真道,“你母亲死得凄惨,为人子女,你为母报仇,事出有因。”

“至于名声和山贼那档子事儿,名声都是别人口中的,我原本就不在意。那几个山贼还是我亲手砍了的,此事我再清楚不过,也不必再提。

“说起不能生育这事儿嘛,我的基因又不是什么瑰宝,留不下来就留不下来。咱们往后领养一个孩子,或者就咱们两个过也不是不行。

“所以说,婼婼啊,有问题咱们就慢慢解决问题,别动不动就提分手,很伤感情的。”

我感觉脑子嗡嗡地响:“你在说什么混账话?你是魏家独子,难道要让魏家断子绝孙吗?”

“话虽这么说,但咱们要跳出现象看本质。”

魏子徽把我拉到桌边,给我清理手上的伤口:“有的是人想要给我做儿子,我干吗非要自己生一个?”

我被他绕晕了,这话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春柳和李仲收拾完了院子,守着两具尸体,探着脖子偷听我和魏子徽讲话。

见我情绪稳定下来,春柳感慨道:“小侯爷可以啊,几句话就把要死的人劝活了?”

李仲:“还是这死小子脸皮厚、嘴皮子也溜,活该他有媳妇。”

19

这一夜的事,魏子徽抓到昔年协助苏清泉和安芷兰囚禁我娘的老仆,将事情全栽了上去。

“刁奴害主,要不是我去得及时,婼婼只怕也保不住。”

公堂之上,魏子徽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

府中证据又早被清理过一回,明面上作为受害者的我亦没有异议,此事倒是裁断得极快。

“我家的事,先谢过你帮忙,可我还是——”

“都要做一家人了,没什么好谢的。”

我无奈扶额:“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你母亲原本就不喜这门亲事,如今苏家仅剩两个孤女,我家清流门第又毫无根基,你我终究是有缘无分。”

“她同意了啊。”

魏子徽从怀中取出一份,字据?

不是,同意就同意,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东西?

李仲插口道:“他穿着里衣站房顶上喊了一天喊出来的。”

据闻那天魏夫人哭晕过去了好几回,最终还是心软点了头。

魏子徽张着被冻得发麻的嘴唇,声嘶力竭地在房顶喊着立字据。

魏夫人心如刀绞地在下面写好,递给他,魏子徽这才从屋顶上下来。

下来的当晚就发起了高热。

随后,魏子徽从怀里取出一份圣旨。

是一封赐婚的圣旨,但名字的地方却空着。

魏子徽看着我小心翼翼道:“我从陛下那里讨来的,特地来问你,你如果答应,就写上名字。”

“如果不答应,那我——”

“我答应。”

我朝自立朝以来,从未有过这样空着名字的圣旨,可见他是费了心的。

他如此为我,我总不能一步也不肯迈。

“只是我——”

魏子徽知道我的诸多顾虑,但仍十分宽心。

“往后的事不要多想,没有什么日子能一眼就看得到头的。”

春柳一贯不识什么眼色,在我心中有些意动时闯了进来。

“二小姐,找到了!”

20

苏凝也算聪明,不吃不喝在府中躲藏了两天,直等到完全松懈时才趁机跑了出去。

但出去没几天,就被魏子徽派出去的人抓了回来。

我去见她的时候,她被暂时关押在柴房里。

不久之前,我还在这里被泼了一身的冰水。

没想到时移世易,今日被关着的,成了她。

许是这几日受尽了苦楚,见到我时,苏凝疲惫不堪。

“苏婼,你这个恶毒的贱人,你谋害亲爹继母,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我轻笑:“可惜我的下场你是看不到了,可你的下场如何,却全凭我一念之间。”

苏凝闻言自嘲地笑出声来:“我只是不明白,你究竟是如何蒙骗魏侯爷,怎能让他对你如此死心塌地?”

她这一问,让我哑然,实际上,我也并不知道魏子徽为何会如此信我?

李仲习惯性地在屋外听墙角。

“其实两位小姐的机会是一样的。

“魏子徽这小子当年中邪,险些被扔进丹炉里丧命。当时我记得,头一位苏夫人是带着两位小姐一道儿去的侯府吧。”

“可后来,苏二小姐你,怕惹麻烦,跑了。

“至于苏大小姐嘛。她为了救人,后背整个儿贴在滚烫的丹炉上,至今还有祛除不掉的疤。苏大小姐的这门婚事不就是这么来的吗?”

苏凝不服,满目倔强:“可那时,她是嫡女,我只是个庶女。我想要明哲保身不给家里惹麻烦,我有什么错?”

李仲看不惯道:“我可是亲眼看着,你误导前苏夫人,也就是大小姐的亲娘去了相反的路上,你打的是什么算盘,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你打小就蔫儿坏,还狡辩什么?”

苏凝悲悯绝望:“我不过是做错了一件事而已,可她呢?她如今手染鲜血,她犯的错比我的大得多了,为什么她就能得到原谅,为什么我就不能?!”

“因为初心不同,她为报仇,也算事出有因。你不过是出于嫉妒,就谋害手足血亲。”

“更何况。”

李仲顿了顿,“她害的是你家的人,可你害的是魏子徽啊。”

“你家的人和人家魏子徽有什么干系?可你为了谋害姐姐,顺带连累了魏子徽。你是可以害人,但你不能害了人,还要人家死心塌地地喜欢你。

“机遇不对,开始的接触不对,一步不对,步步都不对。”

苏凝终于争辩不出。

“一步落后于人,步步落后于人。她自小是嫡女,而我母亲从前只是个妾室。她可以抬头挺胸,我却要仰人鼻息做事之前三思而后行。”

“她遇事敢仗义执言,我却是不敢的。”

听到这里,我也总算明白了原委。

只是我平生最恨的就是这种,不管做了什么,总要推说“不得以”这三个字的人。

“那么,你戏弄我母亲,给她喂食灶炭也是不得已?”

苏凝听到这里,似乎终于找到可以压我一头的事,当即笑出了声。

“我只是想看看平日里端庄尊贵的夫人,被逼至绝境是什么样子,呵呵,还不是和那些下贱胚子一样。”

我娘自小对苏凝其实分外疼惜,有了什么好的,也总是叫我要谦让妹妹。

她总是说当年安芷兰是放弃了自己大好的亲事,怕她在婆家受了欺负,这才陪着她一起嫁进苏家的。

她记着安芷兰这个妹妹的恩情,要我也记得姨娘的恩情。

甚至她将这份恩情报答在苏凝身上。

可结果又如何?

有些白眼狼注定是养不熟的。

就如同安芷兰从一开始,便是贪图苏家的正妻之位,这才不惜害死我娘,气死外祖。

“苏凝,你,吃过灶炭吗?”

21

苏凝死在我出嫁那日,吞炭而亡,和我娘一样的死法。

我原本想,让她失了清白,嫁给她不想嫁的,品性卑劣的小人。

要她无父无母、孤苦伶仃,尝尽这世上的心酸悲苦,要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可伺候我娘临终的嬷嬷,却为苏凝求了情。

我娘临终前只说,她还是个孩子。

她竟不怨。

她太傻了!

性命都被人夺去,竟还不怨。

但这番话,到底让我生出了动摇的心思。

成全她,让她同我娘一样的死法。

也算是全了我娘的慈悲,让她还了这一世的恩惠吧。

22

苏凝临死前,留下了话给我。

魏子徽装醉进了婚房时,我正听春柳说着。

她说:“你做的那些恶事,尽都不避讳着魏子徽,现下你们二人情意浓浓,可终等到一日,时光消磨深情褪去,这些都将会是刺向你的烈刃。蠢货,你始终不明白,至亲至疏夫妻,就算是枕边人,也要留有秘密。”

魏子徽守在门口,听春柳把话说完,再看向我时,便有些踌躇。

我看到他,招了招手。

魏子徽坐过来,从袖中取出几把钥匙,还有一封亲手写的和离书。

我讶然:“你——”

魏子徽连连摆手:“别紧张,我不是要分手,我是怕——”

说罢,魏子徽深吸口气。

“婼婼,未来太远。我不敢想,我现在这么喜欢的你,万一将来受了委屈可怎么办?万一,我变了心?万一,我不是我了——”

我笑着点了点他的额头:“你醉了, 这是在说什么胡话。”

魏子徽把我揽在怀里,深吸口气:

“婼婼,我替你在塞外江南都置办了产业,都有可靠的人打理着,我的财产也全交给你,你尽可都换成你的名字。还有人手,我在军中为你训练了女骑和女医,我还为你求了诰命,还有——”

“够了够了,你为我做得已经够多。”

魏子徽拥着我的手臂紧了紧, 仿若要把我融入他的骨血。

“我总担心为你准备得不够周全。婼婼,你没有父母了, 若是再没有了我, 在这样的社会,往后该怎么办呢?”

我鼻尖酸涩:“我相信,不会有那一日的。”

魏子徽正色道:“不管怎么说, 和离书交给你,倘若有一天, 我变了心。婼婼, 你总要有条后路。”

傻子,你都不曾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23

苏清泉、安芷兰、苏凝, 所有害过我母亲的人,都已得到了应有的下场。

而我,恨意终了, 也已支撑不住了。

我死在嫁给魏子徽的第二年。

可惜的是,他为我置办的产业, 我都还没有料理清楚。

那封和离书,我在死前拿了出来。

我不能让他背上克妻之名。

只愿他能再觅得良人。

其实成亲那日苏凝所说的话,我并非不在意。

只是我这样的人,根本活不到和魏子徽白头偕老的时候。

能多过一天的好日子,都是赚来的。

可魏子徽却在意, 生怕日后亏待了我。

他如此赤诚待我,我总觉得,配不上他。

可我未料到,黄泉路上,我只走了一半, 魏子徽就追了来。

“那破和离书我一把烧了,早知道就不该准备这么个东西,实在是麻烦。

“我不管啊, 上穷碧落下黄泉,到哪儿你都是我媳妇儿, 别想甩掉我。

“婼婼, 这一辈子,你背负了太多业债,总是心有愧疚。

“没关系,下辈子, 咱们从头开始吧。”

下辈子,干干净净地遇见,干干净净地开始吧。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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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杰谈情感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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