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卓
“五一”长假期间,心绪烦乱的石媛媛两次跑到秀水公园来散心,后来这次遇到了老同学赵玉芝。这次巧遇让石媛媛的情绪进一步恶化。玉芝携着老公,带着女儿,在红花绿草间徜徉,形只影单的石媛媛避之不及,只好硬头皮搭话。
玉芝说:“怎么自个出来转?晓峰呢?平平呢?”
媛媛说:“平平在姥姥家,晓峰工作忙,在外地没回来。”
玉芝感慨道:“晓峰可是个大忙人呀。”
这话媛媛听着很刺耳,琢磨应对的言语,幸福的玉芝接着说:“今儿中午到我家吃饭吧。一晃两年没见了,好想你,咱好好聊聊。”
石媛媛说:“不了,不了,我下午还有事。”
玉芝说:“你记一下我家的电话号码。有空常联系哟。”
媛媛把老同学念出的号码数字记在手机上,说:“我先告辞了。”
媛媛开着雪白的奥迪A4回到家中,肚子里的闷气越憋越鼓,计划着老公一旦归窠一定要跟他大战一番,一定要战出个子丑寅卯来!
晚上九时许,老公下机回家,行囊刚刚放下,媛媛就扯开大嗓:“你还要不要这个家了!你忙,你忙,你比国务院总理还忙?你就是没把我们娘俩儿放在心上!三年了,至少两年半了吧,你陪我和平平上过一回公园没有,进过一次影院没有?你说,你说!你把这个家当客栈呀,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倒活得滋润!”……
晓峰如同以往,采取不吭气战术,以往经验,任她闹上一阵,郁气泄出也就风和日丽了,而今日似乎与往日不同,老婆言疾色厉,滔滔荡荡总没有收场的意思。女儿平平在一旁僵直而立,眼睛里满是恐惧。
晓峰耐受不住,终于发话了,尽量心平气和:“我说老婆,我早出晚归奔波劳碌还不是为了咱这个家,为了你和孩子。”
“少说漂亮话!别人家的老公、父亲是怎么当的?你说过多少次了要带我和孩子去黄山去泰山去张家界去九寨沟可你连秀水公园都不想陪我们去,我看你真是鬼迷心窍了!”
晓峰说:“对不起了,过些时候我一定给你补偿……”
“补偿,补偿,你光知道说漂亮话!你该补偿我的太多了,你补偿得过来吗?去年我妈住院一个半月,你守了几天?二十天都不到,你说你咋补偿!”
晓峰咽口唾沫,说:“你妈那一次住院花了十来万,我不使劲挣钱能行吗?”
“挣钱,挣钱,你掉钱眼儿里了,谁稀罕你那臭钱,人是感情动物,钱算个屁!”
晓峰说:“没钱你能从那两间小平房搬到这一百八十平的跃层来吗?没钱你能开上这奥迪车吗?没钱平平能进这贵族学校吗?没钱你能从机床厂调到保监局吗……”晓峰不想辩了,打着呵欠进卫生间抹把脸,去睡了。他累极了。
媛媛委屈得眼泪扑扑簌簌往下掉,心里说,真是女怕嫁错郎啊!
媛媛睡不着,脑袋里浮闪着公园里老同学赵玉芝携夫执子的幸福场面,委屈升级了,痛苦升级了,月光从落地窗漫进屋来,又在她的心上铺上一层冰冷的霜。她看看表,还不太晚,就拨动了赵玉芝家的电话号码,她要把心中的烦愁苦恼向老同学尽倾尽吐一番,不然真要憋闷死了。
电话那头,赵玉芝的声调不大对劲儿,泣泣啜啜的像是受了什么委屈。媛媛刚一开口,那边竟哇的一下哭出声来,弄得媛媛不知所措,说:“怎么啦,怎么啦?”
赵玉芝抽嗒着说:“我这日子过不下去了,天天没完没了的吵。今天公园里碰上你,见你开着小轿车,回来我说了句人家的男人多有本事,他就不干了,又踢凳子又摔门,好不是东西哟,我要跟他离婚。”
媛媛说:“别说傻话了,李军对你多好呀,把你往手心里捧着,陪你看电影逛公园,我们家那口子才不是东西呢。”
“得了,得了。”玉芝说,“别在这儿气我了。你大奥迪开着,大房子住着,要啥有啥,我们过得啥日子,嫁给他十三年了,还住着他爸留下的这一间半小平房,至今连个空调都没舍得安,他厂里不景气,一月就开那么七八百块,我风里雨里的倒腾点菜市场上卖,也挣不了仨瓜俩枣,吃赖点喝赖点也能对付过去,可我这孩子,先天性心脏病,医生说开刀可以根治,早治比晚治好,可这七、八万的费用我们哪凑去?他也不想个办法,整天在家这么窝囚着,哪像个男人样!去年我爸生病住院,我弟我妹每家出了两万块钱,我这儿连一万都拿不出来,咳,我家这些事儿呀,快把人折腾死了,你多美呀,找了个能挣钱的老公,天堂的日子,真是应了那句话,郎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你说我命多苦哇,呜,呜,呜……”
媛媛擎着话机,半晌没说出话来。
老同学收了哭声,志如铁坚地吼了句:“我要跟他离婚!”。
载《天池小小说》2010、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