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简介:女主偶然来到大清后宫,成为深宫里的官女子,身处嫔妃与宫女的这个夹缝间,只因自己低微家世,便在后宫饱受轻视,还被有心人利用视作了固宠工具。然而她意外得到帝王的青睐,却受宠多年并未封后,引得众人议论纷纷。
【文章片段】
“万岁爷,求您快放下乌雅氏,让奴才来!”
梁九功眼见万岁爷将病倒的乌雅氏抱在怀里,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无妨,她是大清的功臣。”
玄烨垂眸看向乌雅氏苍白消瘦的脸,忍不住蹙眉。
此刻她满脸泪痕,眼睛都哭肿了。
他发现她很轻,轻的仿佛他一旦没抱紧,她就会化为一缕风烟,彻底消失在他眼前。
玄烨脑海里忍不住浮现出她方才带着绝望和死寂的眼神,说她想换命,想代替那孩子去死。
他心底莫名弥漫开一阵陌生酸涩的刺痛,玄烨下意识抱紧怀里的女人。
他将昏厥的乌雅氏放在他的床榻上,此时太医也已赶到。
太医替那小宫女把脉之后,就跪在地上回话:“万岁爷,这位宫女只是劳累过度,累的昏厥了,好好睡一觉即可。”
梁九功抓住替乌雅氏邀功的机会,赶忙唏嘘道:“哎呦,这世间怎么真有人会累晕的,乌雅氏还真是为了大清鞠躬尽瘁啊。”
“都下去!”皇帝满眼愧疚,幽幽叹息道。
梁九功应了一声,带着众人退出了屋内。
玄烨站在床榻前默默良久,正要转身离开,倏然身后传来痛苦的梦呓。
她连在睡梦中都在痛苦啜泣。
玄烨盯着乌雅氏蹙起的眉,他不喜欢看她蹙眉,于是下意识伸手,将她拧紧的秀眉抚平。
兀地,他的手掌被乌雅氏攥紧。
玄烨寒着脸,正准备将自己的手抽回,可她却大胆抓住他的手掌,用他的手掌擦拭她的眼泪。
温热的指腹拂过一阵阵让人心悸的冰泪,玄烨本欲抽回的手顿了顿。
他的手掌主动落在她还在落泪的眼角眉梢,笨拙擦拭她的泪。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对这奴才心软。
他迷茫片刻,终于给自己找到最合理的解释:她是大清的功臣。
……
吴雅苏醒时,发现自己正躺在明黄的龙榻上,吓得一骨碌爬起身来。
当她浑浑噩噩听到梁九功通知她可以离开皇庄那一瞬,整个人懵然了许久,忍不住喜极而泣。
她差点以为自己要死在皇庄了。
“梁公公,可否帮忙禀明万岁爷,此次天花防疫大捷,并非奴才一人功劳,而是太医院和所有宫女的功劳。”
“你…倒是个懂事的姑娘。”梁九功愕然,没想到乌雅氏还是个不慕名利的谦逊性子。
乌雅氏的玄外之音,他听懂了。
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叫旁人知道是乌雅氏献了治疗天花的妙方,未必就是好事。
毕竟乌雅一族太过渺小,满洲八大世家哪里会容许如此奇功出自一个破败的小族。
梁九功把乌雅氏想深藏功与名的念头,传到了御前。
“知道了!”玄烨笔锋顿挫片刻,嘴角噙起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柔笑意。
………
康熙十五年十一月十五,吴雅终于回到阔别两个多月的紫禁城。
可她还没来得及回景仁宫睡一觉,就被梁九功领到了乾清宫里。
眼下正是冬日,瘟疫横行。
皇帝今日心情大好,自从满人入关之后,肆虐的天花几乎对满人进行了屠杀。
可如今,他终于能够将这可怕的瘟疫彻底压制,简直大快人心。
经过试验之后,他得到了惊天喜讯。
牛身上感染的天花瘟毒对人不致病,而牛身上的天花瘟毒和人身上一样。
换言之,就是天花能传染牛,可牛身上的天花不会传染给人,人如果接种牛身上的天花之后,人就不会再得天花。
眼下正是冬日,恰好是天花肆虐的时节。
玄烨决定在举国上下全面推广接种牛痘。
当务之急,紫禁城众人务必需要先接种牛痘,以防被天花荼毒。
紫禁城里那些在皇庄里活着回来的奴才俨然成了各宫争抢的香饽饽。
玄烨自然要将最好的奴才叫来伺候太子。
梁九功禀报说乌雅氏前来之时,玄烨正在批阅奏疏,他很忙,完全没空召见那奴才。
于是当即下旨让乌雅氏去乾清宫西侧太子的居所伺候。
吴雅一脸的班味,压下打工人烦躁的心情,垂着脑袋默不作声来到乾清宫西配殿里。
太子胤礽还不到三岁,自从赫舍里皇后离逝后,太子就由康熙帝带到乾清宫亲自照料。
吴雅记得好像历史上康熙还特意在紫禁城里为太子建造了一座东宫,名曰毓庆宫。
胤礽在五岁之后就搬到了东宫居住。
太子前两日接种过牛痘之后,今日有些精神不济,还有些低烧,正哭闹着在床榻上打滚。
历史上太子在四五岁时的确得了天花,差点没命,还是康熙帝亲自照料才痊愈。
小麻子,哦不,小太子生的精致。
一对儿狭长微扬的瑞凤眼随了皇后的容貌,明亮深邃,唇红齿白鼻梁高挺,眼波流转间,那眼神像极了皇帝。
两岁多的孩子正是狗都嫌弃的年纪,此时太子肉嘟嘟的小胖手正在故意扯着她的袖子。
小家伙眼睛都哭肿了,看着可怜兮兮。
吴雅一颗心快被小萌娃萌化了,当即就忍俊不禁,俯身将小太子抱在怀里,温声细语的哄着。
“太子爷,奴才伺候您去后殿的小花园里遛弯可好?”
太子胤礽昨儿就得了汗阿玛的口谕,说今日会有一个奴才来照顾他,让他不准顽皮,于是忽闪着眼睛,乖乖的应了一声。
可两岁多的小孩子即便教养再好,也是贪玩的孩子心性,来到乾清宫后殿的小花园里,就忍不住撒腿疯玩了一阵。
昨儿刚下过一场鹅毛大雪,小花园里只有稀疏腊梅初绽。
小太子顽皮的折了梅花,一股脑都插在她的旗头上。
吴雅顶着满头的梅花香气,伺候了太子爷半日,终于熬到伺候太子就寝的时辰。
小孩子精力旺盛极了,她此刻眼睛都累的满是红血丝,强打起精神陪着太子玩九连环。
终于熬到了小家伙开始打哈欠的时候。
吴雅激动的让伺候的嬷嬷和小太监伺候太子洗漱,希望将他强行关机,进入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睡眠模式。
可小家伙却是半点不饶人,抓着她的手不让她走,命令她抱着她睡觉,还要她唱哄睡的歌谣。
吴雅哭笑不得,看向伺候的掌事嬷嬷,见她点头,这才下去简单梳洗了一番。
她除去厚实的棉袍子,将小太子拥在怀里哄睡。
暖和的被窝和软绵绵的小团子简直是最好的安眠药,吴雅开始昏昏欲睡。
她的眼皮子越来越沉,可还是艰难的不断睁开眼睛,虽然不断的在洗脑告诫自己不能睡着不能睡着。
可一听到嬷嬷说让她睡一会的时候,她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眼皮一下就不受控制的闭紧。
在皇庄的日子几乎彻夜难歇,她的身体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她好久没有躺着睡一觉了。
……
玄烨处理完奏折已过子时。
他放心不下太子,临时起意前来探望。
老嬷嬷本想入内提醒在伺候太子就寝的乌雅氏,却见万岁爷朝她轻轻摇头,于是只能战战兢兢垂下脑袋。
“万岁爷,乌雅氏正伺候太子就寝。”
“嗯。”
玄烨应了一声,轻轻推门而入,迎面浮动一阵梅花暗香。
玄烨凝眉,竟看见小太子正探出小脑袋,朝着他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
而那没心没肺的乌雅氏,竟然睡的像头猪,嘴角还有可疑的水渍,不用猜就知道她睡觉流口水!
玄烨顿时勃然大怒,忽而想起她在皇庄夜以继日的照顾病患两个多月,几乎彻夜不眠。
今日她一回宫,没来得及歇息,就被他叫到乾清宫继续伺候太子。
她一个弱女子,着实不易,玄烨愧疚的走到床榻前。
“可好些?”
玄烨眼眸中满是慈父柔情,俯身轻抚着太子的额头。
“汗阿玛,儿臣想与您一起就寝,我们一起睡可好?”
玄烨:“......”
“明晚阿玛再陪你就寝。”
“呜呜呜呜,汗阿玛,儿臣难受,呜呜呜...”
小家伙脸颊烧红,哭哭唧唧冒着鼻涕泡,小手可怜兮兮揪住了汗阿玛的龙袍袖子。
玄烨最疼胤礽,他还病着,难免对他多骄纵些。
眼看他哭唧唧的变成了小哭包,他心疼的轻轻点头应允。
只不过玄烨宽衣解带之后,有些无奈的站在床榻前不知该如何就寝。
乌雅氏竟睡在床榻正中间。
玄烨被她横躺的豪放睡姿气笑了,紫禁城里奴才就寝的规矩,她真是学到了狗肚子里。
小太子见汗阿玛没地儿躺下,于是乖巧的钻到床榻的里侧歇息。
玄烨:“.....”
“汗阿玛您快来啊,我们一起睡觉觉~”
小太子见汗阿玛还站在床榻前,于是又起身拍了拍被子,邀请汗阿玛一起入睡。
玄烨:“.....”
他深吸一口气,掀开被子躺到乌雅氏身侧。
清新淡雅的梅花香气,混杂着属于女子独有的馨香和细微药香,萦绕在鼻息间。
难为她了,在皇庄夜以继日煎熬几个月,甚至身上都腌入药味了。
玄烨被这让人心绪不宁的气息扰乱心神,彻夜难眠。
清晨薄暮之时,玄烨正有些犯困,倏然腰上一沉,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清晨之时,男子与生俱来的反应,让他变得更为敏感。
意识到自己被身侧的女人撩拨的有了反应,玄烨顿时恼怒的侧过头,对胆敢僭越的女人怒目而视。
他一转头,就看见一张不施粉黛的脸颊。
此刻他的鼻尖,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女人莹润的红唇上,被她吻了鼻尖。
玄烨愕然,他从不允许后宫的女子触碰他的脸。
即便与皇后情到浓时,他也从不曾允许她吻他的脸和嘴。
只因那妖艳无格的董鄂妖妃,最喜欢吻汗阿玛的脸。
即便那妖妃死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都在边哭边吻别汗阿玛。
一想到汗阿玛被董鄂妖妃轻浮的吻着眼角眉梢和嘴唇,他就觉得汗阿玛昏聩愚蠢,简直自甘堕落。
玄烨立志必须当明君,绝对不允许这种自甘堕落的荒唐行为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素来赏罚分明,乌雅氏在试验天花这件事上,的确立下奇功。
他知道乌雅氏不择手段想要当他的女人。
他也并不吝啬,昨夜已亲笔写下册封乌雅氏为德贵人的圣旨。
这是玄烨亲笔所书的第一封册封后宫女子的圣旨。
乌雅氏更是他此生第一次主动册封的女人。
从前那些女人,包括册立皇后,都是皇玛嬷拿主意,他照做即可,他日理万机,也没闲心管谁当他的女人。
女人于他,皆不过是为江山永固的工具。
此时那狡猾的女人眼睫都在轻颤,玄烨知道她早就醒了,只是在装睡罢了。
她浑身都在轻轻颤抖着,显然在怕他。
玄烨轻嗤:“怎么?你想让朕现在就宠幸你?”
吴雅快哭了,刚才她被一声闷哼惊醒,睁眼就看到康熙帝不知什么时候睡在她的身侧。
她的小腿肚子还好死不死落在康熙的私.处,她哪里敢动,只战战兢兢的开始装死。
看不见看不见,他一定看不见。
眼看被康熙帝揭穿她装睡,她吓得睁开眼睛,一骨碌爬起身来,跪在床榻前。
“万岁爷息怒,奴才..奴才只是睡过头了,求万岁爷开恩,求您饶恕奴才一回。”
吴雅砰砰开始磕头,她重重磕了两下之后,又怕吵醒小太子,于是只能满眼恐惧的匍匐在地上不敢吱声。
良久之后,皇帝凉薄低沉的声音传来。
“出去。”
吴雅如蒙大赦,磕头谢恩之后,当即就麻溜的穿戴整齐,轻手轻脚逃出寝殿内。
有了前车之鉴血的教训,是夜,吴雅说什么都不敢再贪睡了。
只要有丁点犯困的感觉,她就下狠手掐自己的大腿。
好不容易哄睡了小太子,她才披衣起身,就被梁九功叫到御书房。
路上吴雅忐忑询问皇帝大半夜找她有何要紧事。
梁九功见乌雅氏瑟瑟发抖,只安慰她不怕,是好事儿。
吴雅忐忑的心终于放下,跟着梁九功来到御书房内。
皇帝正伏案批阅奏折,梁九功禀报说乌雅氏带来了,皇帝都不曾抬头。
吴雅乖乖跪在地上候命。
“乌雅氏,此次抗疫你功不可没,朕赐你一个恩典,你想要何物?”
吴雅大喜,当即就匍匐在地上。
“万岁爷,奴才额娘早逝,家中弟妹年纪尚幼无人照顾,恳亲万岁爷恩准奴才提前出宫照顾家里。”
“另外,万岁爷可否开恩,豁免让奴才两个年幼的妹妹入宫当差。”
吴雅连珠炮般,不带停顿的说出自己最大的愿望。
她激动的忍不住轻轻喘息着,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地面。
她浑身都因极度的喜悦而轻轻颤抖着。
她在等皇帝说准奏,皇帝一定会准奏的,她只不过想提前出宫,顺带让她两个妹妹免于入宫为奴。
这种微不足道的请求,皇帝没有拒绝的道理。
气氛诡异的沉默,梁九功脑瓜子疼的嗡嗡响。
打死他都没料到,乌雅氏求的竟然是芝麻大的事情,她竟然不想当后宫的主子娘娘!
完了完了!
天菩萨啊,乌雅氏嘴也忒快,他方才想插嘴打断都没机会。
梁九功头皮发麻,偷眼看向万岁爷。
此时万岁爷握笔的手如常,依旧没有停顿。
可梁九功却知道万岁爷怒了,而且是勃然大怒。
只因万岁爷愤怒的时候,握笔的力道就会加重,手背上狰狞的青筋就会暴起。
玄烨牙关紧闭,紧抿着唇,面色已是铁青。
此刻他感到羞耻,就像被人狠狠打了一耳光般尴尬而羞耻。
原来后宫里真有女人敢如此胆大包天,不想当他的女人,不想得到他的宠爱!
她怎么敢!!
原来她避开侍寝并非欲擒故纵,而是真的不想给他侍寝!
可他又没理由发火,毕竟乌雅氏表现得很实在,她的确没有承宠的意思。
一切都是他的猜忌和疑心病,玄烨顿觉哑巴吃黄莲般,噎得说不出话来。
御案上那封他亲笔所写,册封乌雅氏为德贵人的圣旨,俨然在无声嘲笑他的自作多情,他彻底沦为了笑柄!
吴雅此刻还不知道,皇帝正沉浸于上位者自以为掌握全局,在最得意时,发现自己并不被爱的尴尬和恼羞成怒中。
梁九功察觉到万岁爷已经在暴怒的边缘,为了保住乌雅氏的小命,于是硬着头皮打开话匣子。
“咳咳咳...奴才斗胆,觉得乌雅氏的请求有些难办,此次参与天花试验的宫女,前后三批活着回到紫禁城的足足有六十人。”
“这些宫女都是各宫最得力的奴才,若乌雅氏开了出宫的先河,岂不是乱套了?”
吴雅听到梁九功说的话,心下一沉,敏锐的发现梁九功在拼命朝她眨眼暗示。
她再仔细揣摩梁九功的说辞,也觉得自己太贪心了,于是赶忙改口恳求道:“万岁爷息怒,是奴才鼠目寸光,奴才改改请求,万岁爷可否赐恩典,豁免奴才两个妹妹入宫当差?”
“另,奴才可否在景仁宫里当差,直到三十岁出宫为止。”
吴雅偷眼看了看皇帝,见他依旧面无表情,于是无奈的退而求其次,弱弱说道:“可否...只豁免奴才两个妹妹入宫当差,奴才再无别的请求,求万岁爷开恩。”
她说完,再次将脑袋贴紧地面,此刻她紧张的后背都已经被冷汗打湿了。
就在她以为皇帝会拒绝,准备让皇帝只豁免一个妹妹入宫当奴才之时,忽然听到一句低沉的准奏。
吴雅激动的连连磕头谢恩,说话都开始忍不住磕磕巴巴;“万..奴才.奴才叩谢万岁爷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梁九功苦着脸,偷瞄一眼御案上那道万岁爷亲笔所书的册封圣旨,再看万岁爷黑着脸。
他哆嗦了两下,又开口道:“乌雅氏,你可有为自己求什么恩典吗?”
“奴才不敢贪心,万岁爷豁免奴才两个妹妹入宫当差已是皇恩浩荡,奴才此生再无所求!”
梁九功急眼了,正要小心翼翼继续提醒乌雅氏这榆木脑袋,却听万岁爷幽幽发话了。
“赐乾清宫一等御前掌事宫女。”
她立了功,既不想当他的女人,那就赐她管事的权利也好,总之不能亏待大清的功臣。
玄烨不是个小肚鸡肠之人,他是天子,还犯不着强迫乌雅氏当他的女人。
听到皇帝又要让她回到乾清宫伺候,吴雅简直欲哭无泪,可她哪里敢抗旨,她还是惜命的。
“奴才叩谢万岁爷隆恩!”
玄烨看着那奴才满眼喜色,知道她是装的。
这个骗子!
惯会将不喜欢伪装成欢天喜地的喜欢。
吴雅心里叫苦不迭,只能寄希望于今后在御前轮值白班。
一等御前掌事宫女,是宫女里最高的头衔。
今后她摇身一变,成为章佳氏和万琉哈氏这些御前宫女的顶头上司。
她正在心里盘算怎么多上白班,可忽然想起来御前的管事都是两班倒,她顿时蔫了。
接下来皇帝似乎又赐了她好些金银珠宝。
吴雅只浑浑噩噩的跪下谢恩,转头就让人将那些金银珠宝统统交给她阿玛。
她阿玛因为她立功,连升两级,如今是御前一等带刀侍卫,若非阿玛实在不是当官的料,说不定还能有更好的前程。
皇帝似乎也知道亏待了她家里,发话说过两年让她弟弟乌雅白启从二等侍卫做起。
紫禁城里的御前侍卫绝大多数都是熏贵人家的子弟。
他们在御前伺候几年之后,绝大多数都会被皇帝赐官衔。
皇帝的赏赐的确没得说,吴雅又是一通感激涕零,免不得对皇帝砰砰砰磕头谢恩。
御前掌事的宫女总共有三个,在乾清宫里有单独的庑房居住。
另外两个掌事宫女都是四十多岁的嬷嬷,就吴雅最年轻。
吴雅不敢托大,当日就去拜访了两个掌事老嬷嬷。
佟嬷嬷是曾经贴身伺候皇帝生母的老人儿了,是先太后带入宫的家生奴才,赐了佟佳姓氏的恩典。
佟佳太后薨逝之后,佟嬷嬷在乾清宫乃至紫禁城的奴才里,都能排得上号。
而另外一个掌事的孙嬷嬷,也是响当当的人物,江宁织造曹家的老夫人孙氏,乃皇帝的乳母之一。
而孙嬷嬷则是孙曹老妇人的亲妹妹。
这二人都客客气气的并没有拿乔,吴雅拜访过两个掌事嬷嬷之后,又去拜访此刻不当值的梁九功。
梁九功见到乌雅氏,就忍不住拍着大腿,直呼她真是榆木疙瘩。
可梁九功又不敢将万岁爷尚未颁布的册封圣旨内容告诉乌雅氏,只不住地摇头惋惜。
“梁公公,奴才只盼着到三十岁出宫回家,今后在这乾清宫里,求您多照拂奴才。”
吴雅将亲手做的五香瓜子捧到梁九功面前。
她记得每回梁九功下值的时候,最喜欢嗑五香瓜子。
“你啊你,杂家真不知该如何说你才好,今晚你与杂家一道当差,你机灵些。”
“啊?公公饶命啊,奴才两三个月没睡过整觉了,求您开恩让奴才先从早班开始上起可好?”
吴雅吓得不住摆手拒绝,她最怕在乾清宫里值夜。
“一会儿你自己去求佟嬷嬷,御前伺候的管事奴才都是两班倒。”
“孙嬷嬷打从今儿开始,专司负责掌管整个乾清宫和养心殿里的杂事,不管安排人端茶递水和伺候万岁爷的细活。”
吴雅想起佟嬷嬷一把年纪了,今儿才值白班又要值夜班,她真怕老人家会加班过度而猝死,哪里有脸开口。
于是她只能怀着上坟的心情,跟着梁九功一道上夜班。
她甚至不断给自己催眠,如今她已是掌事宫女,皇帝在夜里一旦有泄欲的需求,她完全不需要自己上,只需安排值夜的貌美宫女陪睡即可。
再说有梁九功这个大太监在,压根轮不到她发号施令。
可今晚皇帝却另有安排,他要连夜去巩华城。
巩华城是前明帝王北征及谒陵巡狩驻跸之所。
城内正中偏南设有行宫,康熙的陵寝尚未修缮完成,赫舍里皇后的梓宫,暂时安放在了巩华城。
吴雅不知道皇帝大半夜抽什么风,要冒大雪去京郊昌平的巩华城。
她跟着梁九功,开始收拾皇帝微服出宫的物件。
如果说大种马康熙在变成丧心病狂的情场浪子之前,曾经也为一人倾心,那人肯定就是赫舍里皇后。
听闻康熙和赫舍里皇后感觉甚笃,帝后的感情好得甚至让孝庄太后制定了一条宫规:皇帝每次在皇后的坤宁宫最多只能连续逗留三日。
赫舍里皇后崩逝三年,皇帝去巩华城的次数竟高达八十多次,平均一个月两次。
光是去年,皇帝就去巩华城祭奠皇后三十多次。
而且皇帝每回都要待满一整日,才会离开。
吴雅从未料到滥情的康熙帝年少时,竟也有深情的一面。
听闻皇后薨逝之时,康熙帝竟打破了皇后梓宫需安放于坤宁宫的规矩,一意孤行将赫舍里氏的梓宫安放在了他居住的乾清宫。
因此皇后赫舍里氏,是大清历史上唯一的皇后梓宫安放于皇帝寝宫乾清宫的皇后。
从梁九功细碎的提醒里,吴雅愕然听闻每年到太子生辰,皇帝白日里会笑着给太子过生辰,可到了夜里,就去巩华城祭奠皇后。
一日内悲喜交加,皇帝也不容易。
毕竟太子的生辰也是赫舍里皇后的忌日。
且赫舍里皇后生辰和忌日前后三日,皇帝绝对不会召嫔妃侍寝。
吴雅盲猜,皇帝该不会躲起来悄悄猛汉落泪吧?
他那样冷血无情的男人,估摸着把这一生的深情和柔情,统统献祭给赫舍里皇后一人,掉几滴眼泪,也算人之常情。
吴雅忍不住慨叹帝后情深,梁九功只笑而不语。
都说帝王无情,世间压根不存在帝王之爱。
尤其当今万岁爷,更是无情至极,他最忌讳的就是堕落于情爱。
帝王之爱,就像数九寒天里被刺骨冰水浇透的棉袄,穿上冷,脱了更冷。
万岁爷对皇后敬重多过爱慕,甚至可能只有敬重。
一个男人爱孩子,但并不一定爱孩子的母亲。
万岁爷最爱的是太子,毕竟太子是万岁爷亲自带在身边抚养的嫡子。
万岁爷来巩华城,其实躲清静才是首要的,毕竟这几日册立继后的风波,闹的人心烦意乱。
待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梁九功将皇帝搀扶入一辆低调宽敞的马车内。
待到梁九功猫着腰,从马车内出来的时候,吴雅瞧见梁九功朝着她招招手。
她紧张的捏紧手里的食盒,定了定神,这才入马车内伺候。
皇帝不喜铺张,今晚微服出宫,只带了她和梁九功,还有几名大内侍卫随行。
好气!她都当奴才领导了,还是逃不开自己搬砖的厄运,端茶递水的细活,又落到了她头上。
吴雅紧张的攥紧手里的食盒子,猫着腰掀开了马车帘子。
浦一踏入马车内,她就看到皇帝正在昏暗烛火下专心致志批阅奏折。
鼻息间充斥着浓烈的酒气,康熙帝不常喝烈酒,只偶尔心情烦闷时,才会浅饮几杯薄酒。
吴雅将食盒里的点心放在一旁的矮几上,挣扎片刻,乖巧的跪坐在皇帝面前,脱掉龙靴,将龙足塞到她的夹袄里侧,务必让龙足紧贴着她温暖的腹部。
此刻她心里已经问候了皇帝祖宗十八代。
眼下外头风饕雪虐,零下十几度,皇帝就知道折腾人,大半夜的疯跑,害她沦为人形暖脚工具人。
冰冷刺骨的龙足贴近她腹部之时,吴雅冷的一哆嗦,紧咬着牙关,就怕会忍不住从口中溢出难受的闷哼声。
皇帝的大猪蹄子简直就是冰坨子,吴雅忍着刺骨的冰凉,又伸手将汤婆子塞到衣襟下,垫在了皇帝的脚底板。
有了温暖的汤婆子,她才勉强活过来。
她正被温热的汤婆子暖的心花怒放,忽然耳畔传来一个凉飕飕的字:“烫!”
“万岁爷请息怒。”
吴雅哆哆嗦嗦将手背覆盖着汤婆子,用手背隔开了皇帝的龙足和汤婆子。
“糙!”
吴雅:“......”
她默默翻过手,用柔软的手心拖住了皇帝的龙足。
“好了。”皇帝凤眸微眯,将龙足从她怀里抽离。
“……”吴雅很想暴走屠龙!她压下狂怒,毕恭毕敬俯身伺候皇帝穿龙靴。
见皇帝停了御笔,吴雅转身从小铜盆里取水净手,又跪着爬到皇帝身侧,跪坐着,牵起皇帝修长的手开始搓热。
给皇帝暖身子的苦差事真不是人干的,她宁愿去倒夜香!
她垂着脑袋不敢抬头,只认真盯着皇帝的手看。
她还是头一回如此近距离观察皇帝的手,他的手很白皙,一看就知道是养尊处优的手。
他的指腹和虎口处带着薄茧,显然是经年累月习武骑射留下的痕迹。
只是他的手也冰冷的让人胆寒。
吴雅温热的手在皇帝指尖搓揉许久,非但没有让他的手掌升起一丝暖意,反而她的手也被带走了温热,变得发冷僵硬起来。
就在此时,她的指尖忽然被攥着,吴雅吓得抬眸看向醉眼迷离的皇帝。
完了!喝醉的皇帝该不是要兽性大发,对她霸王硬上弓吧!
可皇帝的目光看上去却很澄澈,完全没有带着情欲的迷离。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小指上。
“受伤了?”
“回万岁爷,奴才在皇庄里照料染天花孩子之时,不小心染了冻疮。”
长久的抱着那些孩子,她的手时刻都是麻木的,而且房内的空气还需流通,门窗大开,凄风裹挟着寒雪扎在人身上,她冻的说话都在哆嗦。
那些孩子能裹着厚厚的被子御寒,她可没这待遇,甚至连觉都没得睡。
只染两个冻疮,已经是万幸。
“疼么?”
玄烨凝眉盯着乌雅氏肿胀发紫的小手指,愈发愧疚起来。
毕竟她是为帮大清抵抗天花,才染上冻疮。
“回万岁爷,奴才不疼。”
吴雅违心回答,哪里会不疼,可她害怕自己说疼,皇帝会觉得她矫情,又要吃挂落儿。
“回去找太医瞧瞧。”
玄烨后知后觉,愕然发现他竟不知何时,与乌雅氏十指紧扣着。
他懊恼的将手松开,随意放在小茶几上,靠着软垫闭目眼神。
此刻他眉峰轻蹙,他不喜欢方才那一瞬莫名其妙失控和慌乱的感觉。
这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让他觉得陌生和紧张,甚至涌出无尽的厌恶。
原本他将乌雅氏放在眼皮底下当一等宫女,只是当作犒赏她立功,这一瞬间,他却改了主意。
她就是个祸害,狐媚子最擅长迷惑人心,绝对不能再留在身边。
吴雅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皇帝下逐客令的喜讯。
她正不苟言笑跪坐在皇帝身侧,佝偻着腰,谨慎伺候着。
幸而接下来的行程相安无事,皇帝入了存放赫舍里皇后梓宫的正殿之后,奴才们都侯在了门外。
梁九功是个实打实的暖男,担心她冻着,还取来个小巧的汤婆子,让她抱在手里取暖。
皇帝直待到第二天酉时之后才动身回銮。
吴雅伺候了一整日,又冻了一整晚,今早凑巧又来了月事。
此时她整个人蔫蔫的没什么精神。
梁九功伺候万岁爷入了马车之后,转头见乌雅氏面色煞白,登时吓了一跳,赶忙提醒她去点些口脂,免得冲撞了万岁爷。
吴雅有气无力捂着肚子,虚弱应了一声,转身将花得差不多的妆容洗干净。
她实在疼的没力气上妆,只敷衍的在发青的嘴唇上,点了些绛红的口脂,这才挤出一丝职业微笑,入了马车内伺候。
不知为何,许是受冻着凉的缘故,这一回的痛经简直让人难以忍受。
吴雅只觉得腹中有一把钝刀子在来回的撕扯搅碎她的五脏六腑。
她疼的直冒冷汗,甚至眼前的皇帝都开始出现虚影,她疼的钻心刺骨,直冒冷汗。
咚的一声闷响,正在伏案批阅奏折的玄烨抬眸就看到乌雅氏跌倒在马车里。
马车外头的梁九功听到异常的动静,心中暗道不妙,惊得掀开马车帘子,果然看见乌雅氏面色惨白跌倒在马车里。
“万岁爷息怒,奴才这就将她拖出去。”
“不必,传太医。”
梁九功闻言,愣怔一瞬,随即转头将随行的太医叫来。
太医入了马车内,正要伸手搭脉,倏然感觉到万岁爷冷冽的眼神扫过,登时顿住。
从前他也曾替御前伺候的宫女诊脉,没见皇帝露出这种让人恐惧的眼神。
这眼神说不出是什么意味,却让人如芒在背。
梁九功也被万岁爷的眼神惊着了。
只因,此刻万岁爷的眼神,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独占欲。
梁九功压下心底震惊,目光复杂看着乌雅氏。
少顷,他取下了乌雅氏衣襟上的帕子,让太医隔着帕子诊脉。
马车内莫名的威压渐渐消弭,太医屏住呼吸诊脉。
“万岁爷,这位宫女受了寒,又来了月事,才会疼的昏厥,奴才取些暖宫的药丸给她温水送服即可。”
“为何来月事会疼晕?”
玄烨凝眉,觉得匪夷所思。
“回万岁爷,女子的体质各不相同,这位宫女血气不足,体寒严重,最受不得寒气,行经受孕都需血气运转,她气血不足难免经脉滞涩。”
梁九功见万岁爷还在皱眉,于是硬着头皮,开始给乌雅氏找补。
就怕万岁爷觉得乌雅氏体质差,太过矫情,而对乌雅氏有偏见。
“万岁爷,女子月事疼的厉害是普遍的现象,但许多女子生儿育女之后,反而就不疼了,待乌雅氏生儿育女之后,估摸着也能少遭罪。”
“哦。”玄烨总觉得眼前虚弱的女人就像破碎的瓷美人,触之即碎,脆弱的让人心悸。
“万岁爷,奴才将乌雅氏带出去,一会奴才来伺候您。”
梁九功伸手,准备将乌雅氏抱出去。
“不必。”
梁九功讶异的将放在乌雅氏腰上的手快速收回,愣怔一瞬,才反应过来回话:“奴才遵命。”
此时太医也已经调配好了汤药。
玄烨看到两个五大三粗的家伙正没轻没重去掰开乌雅氏紧闭的牙关,莫名升起无名火。
“滚下去!”
梁九功颤了颤肩,愕然明白万岁爷要亲自喂乌雅氏服药,于是赶忙匍匐在地,倒退着却步离开马车内。
梁九功才坐稳在马车前,忽然马车里又传来万岁爷冷冽的声音:“进来喂她服药。”
梁九功:“???”
他怎么觉得自己越来越琢磨不透圣意了,万岁爷这又是何意?
梁九功一头雾水入了马车内,竟看见万岁爷手里端着汤药,见他来了,才将汤药放在了茶几上。
梁九功跪在地上,将乌雅氏抱在怀里,轻轻掰开她的嘴巴,将汤药一股脑灌入她口中。
他是故意的,他想要将乌雅氏呛醒,免得她昏迷中会冲撞万岁爷,小命难保。
“狗奴才!”
万岁爷染着暴怒的呵斥声传来,梁九功赶忙哆哆嗦嗦回话:“万岁爷,奴才笨手笨脚的,哪里伺候过细皮嫩肉的姑娘啊,万岁爷饶了奴才吧。”
“滚出去!”
“诶诶诶诶诶!”
梁九功头皮都吓得发麻,赶忙将昏迷不醒的乌雅氏放在马车侧坐,就焦急退出了马车内。
马车缓缓行进,昏迷中的吴雅靠在马车厢壁上,随着山路颠簸崎岖,她开始无意识的东倒西歪。
眼看着她脑袋一歪,即将跌倒在地,一只修长如玉的手穿过她的腰肢,收紧。
玄烨轻轻一带,就将瘦弱的女人揽入怀中,免得她摔死。
离得近才发现她嘴角还残留着汤药渍,玄烨随手取来帕子,将她的嘴巴擦干净。
他的指腹不经意间划过女人柔软温热的唇瓣。
她的唇很软,以至于玄烨凝眉盯着她莹润的唇许久。
一个疯狂的念头随着欲念在体内横冲直撞的叫嚣,咆哮,嘶吼。
他想尝尝吻她的滋味。
意识到自己荒谬可笑的想法之后,玄烨别扭的侧过脸,不再去看怀里的女人,他对容貌妖艳的女子厌恶至极。
只不过乌雅氏对大清有功劳,他才会对她再三破例。
可脖颈儿间忽然传来阵阵暧昧的热气。
他甚至能清晰感觉到乌雅氏柔软的唇压在他脖颈上,痒痒的酥麻感袭来,带来难以言喻的颤栗感。
他脑海里响起梁九功那狗奴才的话:让她怀孕,生儿育女就不疼了。
让她有孕,让她生儿育女。
可让她受孕和生儿育女的男人又是谁?
玄烨莫名觉得烦躁,这失控的烦躁不安的感觉让他无所适从。
那种感觉随着马车颠簸愈演愈烈,玄烨开始恼怒,随即将女人一把推开。
可他指尖离开乌雅氏那一瞬,又自相矛盾地将她拽回怀里抱紧。
玄烨被自己下意识的动作气笑了,又将乌雅氏放回了地上躺着。
马车里铺着厚厚的绒毯,她冻不着。
睡梦中的吴雅正在无意识咬唇,倏然兜头落下明黄的斗篷,盖住她的身子。
梁九功入内之时,就看到乌雅氏躺在地上,身上裹着绣龙纹的明黄斗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