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泽民回忆录25:毛泽东教我写毛笔字

近代史初绽芳华 2024-09-10 12:59:34

在延安,我们机关中的战士有三多,一是陕北的多;二是年轻的多;三是文化低的多。

党中央和毛主席非常重视战士的文化学习,除了分期分批送一部分同志到学校学习外,还利用工作之余组织大家学习文化,将之当作一项重要工作来抓。

毛泽东经常对身边的人说: “孔夫子留下的方块字是很有好处的,没有文化是不行的,做什么工作都困难。”

机关文化教员刘坚夫对工作认真负责,很有方法。

他根据大家的文化程度将之分成三类,一类是没有念过书的,约占总数的一半,二类是只有小学文化水平的,约占总数的三分之一,三类是初中以上的干部,仅占20%,这部分人被大家称为“秀才”。

根据不同的文化程度,刘坚夫因材施教。

他把没有文化的同志组织在一起,每天抽出时间教他们四至五个生字,达到能读能写,并要求大家复习巩固、定期考试。

经过一年多的努力,这些同志基本能看书、看报,写简单的书信。

对于第二类同志,除组织他们学习文化外,还组织他们学习马列著作和政治经济学之类的书籍。

第三类的秀才,他们除了自身加强学习外,还承担着“小教员”的重任,帮助文化低的同志学习文化。

每隔半个月左右,刘坚夫和指导员寇志忠把机关所有的干部、战士组织在一起,学习时事政治。

有时毛泽东亲自去讲课,讲国内外形势,讲当前的斗争任务。

根据每个人的工作性质和兴趣爱好,我们又分成若干个学习小组,大家互帮互学,共同进步。

曾作过小学教员的王生,经常给勤杂人员上课,进行辅导,得到同志们的好评。

我去时,延安地区学习文化、学习政治、学习马列已经蔚然成风。

晚饭后,落日的余晖洒满了山山岭岭,给窑洞、操场、延河边涂上了一层金色。

人们手拿着书本、报纸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读书学习,互相请教,探讨问题,琅琅的读书声伴着春风阵阵传来,给人一种清新上进之感,这里是一所生动活泼的大学校。

毛泽东对我们的学习非常关心。

我到杨家岭那天,第一次见到他,他就强调学习的重要,亲切地嘱咐说:

“文化低的同志要先学习文化,有了文化可以多看书,学习政治,学习军事。咱们这里有文化教员和指导员,在学习上多问文化教员。你们不仅要自己学好,还要帮助警卫排的同志学习,没有时间就挤时间,不懂就要下功夫去钻。”

毛泽东的这番教导,给初到他身边的我留下了深深的印象,至今还记忆犹新。

毛泽东的工作是繁忙的,但是他尽可能地为我们的学习创造条件,想方设法为我们挤出时间。

他工作时,有时需要找我们,有时需要找公务员,去处理一些事情。

但是,当他发现我们或公务员去上课时,就把要办的事情先放下,等我们回来时再交办,较急的事情自己亲自去办,没有一次影响过我们的学习。

记得有一次,毛泽东把刚写好的一份材料交给我,让我送给王家坪的朱老总。

他抬头看了一眼窗台的小闹表,离我们上课时间不到20分钟,又把递到我面前的材料拿回去,说:“你先去上课,上完课后送。”

“主席,还是先送材料吧,我骑马去,一会儿就回来,上课晚一会儿也不要紧的。”

“什么不要紧?上课迟到可是大事。一是对教员没有礼貌;二是万事开头难嘛,开头都是关键,每堂课的头也是关键,往往都是温故知新承上启下的知识,如果听不好,下面的知识就不好理解了。你一定要去听,而且一定要听好呦。”

望着慈祥而又略带“严厉”的毛泽东,我心里热乎乎的,仿佛又回到家里,置身于父亲身边。

毛泽东对我们的学习抓得很紧,经常询问,谆谆教导,严格要求。

初夏的一天傍晚,我们跟随毛泽东散步来到延河边。

没有风,河水碧波如镜。

在苍穹中奔跑了一天的太阳神累了,慢慢地走下了西山,山上还露出他大半个圆脸,周围是燃烧的晚霞,几乎要染红了半边天。

美丽蜿蜒的延水河大部分沐浴在晚霞中,少部分的河面上则除了一层暮色,颇有古诗中“半江瑟瑟半江红”的味道。

我心旷神怡,被这绚丽多姿的大自然风光陶醉了。

毛泽东也解开了外衣扣子,露出了里面白粗布衬衫,双手叉腰,边走边活动腰身。

李德山则轻轻地哼起了歌儿,声音太小,听不清是什么歌,好像东北的秧歌调。

毛泽东望着远处的群山,忽然转过头来问:

“现在大家认没认识到学习的重要性啊?都有什么想法没有?”

我一愣神,心想:这么美好的景致怎么引不起主席的兴致呢?他总是想着我们的学习和进步,咳!我们太让他操心啦。

我回答道:

“大家都认识到学习的重要性了,就是感到时间不够用,有的人觉得没有到学校学习解渴,到学校能坐下来安心读书,工作中学习,事情多,精力太分散。”

毛泽东点点头说:

“认识到就好了。没有文化是不行的,生活中连封信都不会写,别人写的信又看不懂,那多别扭!工作中连报纸和文件都看不明白,怎么能干好工作呢?所以,孔夫子留下的方块字是很有用的,一定要把它学好。”

停了停,他又说:

“现成的时间是没有的。即使到学校里学习也不是像有的人说的那样,就能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上课,学的也不是一门课程,有许多种呢!连小孩子上学还要学几样课本呢,有语文、算术、地理等。当然罗,工作中学习就复杂多了,没有时间就得想法子去挤。时间像海绵里的水,只要挤一挤总是有的嘛。我们要想读点马列的书,就得见缝插针去挤时间,战士们学习也如此。学习中可能有工作任务,要先完成工作,以工作为主。我是尽可能少找你们,给你们时间学习。”

毛泽东这一番语重心长的教导似一股劲风,吹开了我的心扉,心里的小河掀起了涟漪,刚才的兴致一扫而光。

我皱起了双眉,心想:怎样提高自己的学习?抓好战士的学习?

正在这时,毛泽东又提问了:“文化教员教得怎么样?"

我答:“教员教得很好。他特别忙,山上、山下紧着跑。我们这些人文化水平参差不齐,有念过书的,有没念过书的,像伸出来的五个手指头长短不一,他教起来很不容易。”

大概是我说的罗罗嗦嗦吧,毛泽东扑哧一声乐了,又问:“你们每天读不读报?”

我说:“每天有20分钟读报时间,这是规定。”

“报纸上重要的文章有没有讲解?"

“有讲解。”

“有就行,至于讲解得好与坏,取决于个人理解的情况。”

毛泽东又问:“分工细不细?坚持得怎么样?”

我答:“分工很细,坚持得不好,原因是多方面的。有的人干一天活回来累了,吃完饭躺在那里就呼呼地睡着了,别人也不好意思喊他起来;有的人文化水平低,基础差,帮助他的人费了很大劲儿,他也接受不了。主席,我想,如果以一个班为学习小组,文化程度差不多,也比较了解,相互帮助,效果或许能好些,吃饭睡觉又都在一起,比较方便些。”

毛泽东亲切地瞥了我一眼,说:“不错嘛,学会动脑筋了。”

我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轻轻地拽了拽李德山的衣服角。

毛泽东吸上一支烟,又接着说:

“学习一定要按层次分开,没有文化的一定要先学好文化,有文化的要学好马列主义。如果没有文化,要先学马列著作是不行的,字不认识,怎么去看书呢?饭要一口一口地吃,学习也要按层次进行。如果大家都有文化,看点书,晚上躺到床上不点蜡也可以讨论20分钟,很解决问题。现在你们没有成家,做起来很容易,如果将来成家了,有了老婆孩子,那就困难了。”

最后,毛泽东加重了语气强调说:

“学习一定要抓紧,没有时间就得挤点儿时间,不懂就要下功夫去钻,这是很重要的,一定要记住。”

我和李德山俩一面认真地听着,一面不住地点头,把毛泽东的教诲一句一句地记在心里。

这谆谆的教导成了我以后学习的座右铭。

我除了自己学习外,还担负着给战士讲课的任务,学生没有当好又要做先生,我真感到力不从心。

但是,为了战士们的学习,我还是硬着头皮去讲课,不知咋的,心里总觉得没有底,上课之前心中像揣个小兔子似的怦怦直跳。

毛泽东对我给战士讲课的事很重视。

他有时傍晚散步就悄悄地来到我们上课的窑洞,侧着身子从门缝向里面看望,认真地听我讲课, 观察战士们的反映,看接受的情况。

为了不影响战士们的学习,听一阵后他又轻轻地离去。

这一切,对于全神贯注听课的战士和讲课的我竟全然不知。

一天黄昏,我跟随毛泽东散步时,他认真地说:“泽民,你给战士讲的课还是可以的,但是,你好像很紧张,课讲得不够活,语言也不够流畅,要结合实际去讲,会更好些。”

“主席,您怎么知道的?难道您听过我讲的课?不对呀,我怎么没看见你呢?”

我吃惊地睁大了眼睛,想到自己文化水平低,课讲得不好,顿觉不好意思,脸刷地红了,心也怦怦地跳了起来。

毛泽东慈祥地望着我,幽默地说:

“哦,我是不请自来呦,还不止一次呢!也当当你的听众嘛。我用了‘隐身法’,对于你这位聚精会神讲课的‘先生’',当然是看不清我的了,怎么,你不欢迎?”

说完,他微微一笑。

“不!不……主席,欢迎!我,我讲得可不好呀。”

急得我结结巴巴,说话都连不成句了。

毛泽东温存地说:“不要紧张嘛,要敢字当头,要大胆地去讲课, 多锻炼几回就好了,实践出真知嘛,不过要讲好课,一定要充实自己,平时多读书,读书时要抓住重点,不能走马观花,重要的地方还要画出来,或者抄下来。要当好先生,首先要当好学生啊!泽民,你说对吗?”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此时的我再也控制不住了,泪水竟模糊了视线。

我似乎觉得站在面前的不是主席,而是一位循循善诱的长者,他比父亲还亲切,比母亲还慈祥。

父母虽然疼儿心切,可是他们没有这样的体贴入微;父母虽然望子成龙,可是他们没有这样的谆谆教导。

我顿觉心里热乎乎的,不禁流下了热泪。

毛泽东抬起那只温暖的大手,轻轻地,轻轻地,就像父亲揩儿子的眼泪似的,给我慢慢地擦,柔声说:“金豆子可不能轻意掉呦,以后努力吧!”

1939年5月末的一天傍晚,落日的余晖洒进了窑洞,窑洞里金灿灿的。

晚饭后我没有出去,推开窗户,窗前种的花大部分有了花蕾,有的含苞欲放,阵阵清香随着微风飘人屋内,沁人心脾。

我高兴地拿过一张白纸,在上面打格,准备学写毛笔字。

正在这时,毛泽东微笑着走了进来。

我想主席进来找我一定有事,急忙放下笔,向他打招呼,问有什么事没有?

毛泽东轻轻摆摆手,然后走到桌前,看着我打得不太匀称的格笑了,说:

“练习写毛笔字很好,但是打格不好,有时看不清,也没有那么多的白纸,还是废物利用吧,用报纸好。”

说完,他从旁边拿起一张旧的《新中华报》,将它放到桌上铺平, 叠成方格、一边叠一边说:“写大字就叠大点儿,写小字就叠小点。”

然后,他拿起我的毛笔,示范教我,一边讲一边饱蘸浓墨,在叠好的格子中慢慢地写着,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清晰地出现在报纸上。

毛泽东放下笔,讲了一阵用笔、写字的要领后,亲切地说:“你把写出来的字都留着,过一段时间再拿出来看看,比较一下,看有什么进步没有?"

从此,我和一些同志都照着毛泽东写的毛笔字练习,但是我们功底太浅了,尤其是我更差,怎么也学不会。

我将这张毛泽东亲手教我写毛笔字的报纸珍藏起来。

可惜的是,1946年4月,我带领坦克队攻打长春时,战斗激烈而又艰难,为防止意外、我将这张报纸和工作日记放到一位战友那儿保存。

然而不幸的是,我和坦克队员们凯旋后,我这位战友竟在一次小型战斗中牺牲了,报纸和日记也就随着丢失了。

现在每每想起,我都倍感惋惜,我失去了一件历史珍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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