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牲”与“用币”的区别在哪里?

春秋右传读过去 2024-03-17 02:25:17

笔者在上一篇文章《鲁庄公在日食上“非礼”的真相!》中虽然谈到了古代“用牲”与“用币”的区别,但论证较粗,还不足以说明“用牲”与“用币”的真正区别,以故笔者意犹未尽。本文准备就这一问题继续讨论,从而廓清历史迷雾。

说起笔者关于“用牲”“用币”二者的区别性思考,主要源于杨伯峻先生对这一问题的相关注释。杨先生在注释“鼓,用牲于社”时说:“非礼者,伐鼓当于朝,不当于社;于社当用币,不当用牲,此’鼓,用牲于社’乃天子之礼故也”。杨先生之所有这样的论点,应该来源于《左传》鲁文公十五年的一段话。这段原话是:“六月辛丑朔,日有食之,鼓用牲于社,非礼也。日有食之,天子不举,伐鼓于社,诸侯用币于社,伐鼓于朝,以昭事神,训民事君。示有等威,古之道也。”杨先生的关于鲁庄公僭越天子之礼的论据,正是源于其中“日有食之,天子不举,伐鼓于社,诸侯用币于社,伐鼓于朝”这段话。

但是,这样的说法,显然不像经过严密论证而得出的结论。在这里,杨先生是把“鼓,用牲于社”这句话理解为:鲁庄公不仅是“用牲于社”,更是“伐鼓于社”。这样的理解,自然是把伐鼓的地点定位于“用牲于社”的社。正是因为把伐鼓的地点定位于社,所以才会根据《左传》鲁文公十五年记载中的“天子不举,伐鼓于社”判定鲁庄公僭用了天子之礼。这样的理解和推论,在笔者看来,主要存在以下问题:

第一,日食之时,天子、诸侯举行相关仪式的本质是什么?在古代,日代表阳,故称太阳,象征君王。月代表阴,属于太阴,象征臣下。而这里所指的君王,应仅限于周天子,而不涉及诸侯。原因很简单,天子才是天下之主,太阳普照天下,也只有天子才能对应太阳。诸侯在这里只能算臣。因此,日食之时,天子之所以“不举”,是因为天子需要反思,要做出对上天的谦恭姿态。诸侯伐鼓于朝,是责阴而助阳,是臣子事君之责。故诸侯伐鼓于朝,是对天子的支持,当然也包含对日复归于明的期望。

因此,“天子不举”是天子作出的谦恭姿态。至于“伐鼓于社”,则是群臣如大夫等,需要在社中击鼓助日,声势浩大地责阴而助阳,以待食日再圆。而“用币于社”,则是诸侯需要敬事神明,希望神衹的帮助,以便尽快实现食日再圆的希望。其实,从根上看,用币之举,在于需要花费更贵重的祭祀礼品来取悦神明。而其实,这些“币”,最终是会被巫祝之人拿去,是贵重消费品。

第二,鲁庄公是该“伐鼓于社”还是“伐鼓于朝”?显然,鲁庄公作为周天子的臣,从礼制的角度看,就应该“伐鼓于朝”,而不是“伐鼓于社”。不论是鲁庄公二十五年,还是鲁庄公三十年,甚至包括鲁文公十五年,无论《春秋》还是《左传》,没有鲁庄公“伐鼓于社”的记载,而是只有“鼓,用币于社”。这里的“鼓”,应该理解为“伐鼓于朝”,而不是“伐鼓于社”。如果是伐鼓于社,则位置从“朝”到“社”,位置出现较大变化,就不应只书一个“鼓”,而应如“用牲于社”一样,点名地点之不同。

第三,周礼在鲁国的地位究竟怎么样?礼崩乐坏,这是孔子所痛恨的。而礼崩乐坏,最典型的当属鲁国!一部《春秋》,不就是在揭露鲁国存在着的严重的礼崩乐坏的事实吗!因此,周礼这种已经过时的制度,在鲁国早已经被实用主义所代替。比如,前文曾经提到的,鲁国甚至对待三任周天子的葬礼,已经看不出一星半点的“周礼”了!因此,把维护周礼这样的意识套用到鲁庄公身上,实在是用错了地方。

第四,鲁庄公有没有僭越天之之礼的动机?也就是说,鲁庄公究竟有没有可能去“伐鼓于社”呢?笔者认为,鲁庄公不但没有这种动机,更没有这种必要。其原因有二,第一,这时的鲁庄公已经跟随齐桓公,走上了尊王攘夷的道路。在这种情况下,鲁庄公犯不着把自己置于僭越礼制的位置,何况只是这样的偶尔僭越一下,实在是没有任何意义,没有任何利益。其二,作为臣下责阴而助阳的义务行为,鲁庄公应该明白,鲁国其实并不大,太阳也不属于鲁国,因此通过换个地方“伐鼓”于鲁国无益,于鲁庄公而言,也没有必要!

第五,“用牲于社”与“用币于社”的区别在哪里?在笔者看来,要真正理解《春秋》《左传》的真意,还得从历史唯物主义的角度来观察。比如,从维护“礼”的形式的角度去看鲁庄公行为,就是唯心主义;而从“礼”所涉及的具体物质内容来观察鲁庄公的行为,就属于唯物主义。自然,把鲁庄公的行为归之于僭越空洞的“天之之礼”,就是唯心主义。反之,如果从事关鲁庄公实际利益的角度来看,则是唯物主义。

因此,对于“用牲”和“用币”的区别,不妨也应该这样考虑。因为“用牲”不过是杀猪杀羊,最多也就是杀头牛。可是“用币”则不同,或者玉器,或者币帛,不但贵重,而且于鲁庄公而言,十分短缺。如果当时之“币”,已经主要是指金属刀币的话,则更是鲁国所缺的!因为,在鲁国可能没有铜矿,又缺少了朝贡途径,因此成了鲁国最大的短板。

第六,鲁庄公为什么会“用牲于社”?从鲁庄公的角度看,一方面鲁国缺少“币”,实在拿不出币来用于“社”中耗费。何况,在当时用币的地方实在是太多!另一方面,鲁庄公也明白,在日食期间的所有这些动作的实质内涵是为天子责阴而助阳,而自己只不过是一个诸侯,关系自然就差了一层。所以,日食之后用币目的,一定是鲁庄公的次要需求,如果能排上就排上,排不上就用牲来代替。

这样的真相,虽然直白,但却更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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