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汉十一年（前195年），淮南王黥布（英布）造反了。

“十一年，高后诛淮阴侯，布因心恐”——汉高祖十一年吕雉杀掉了淮阴侯韩信，黥布震恐不已。“夏，汉诛梁王彭越，醢之，盛其醢遍赐诸侯”——这一年夏天梁王彭越又被诛杀，且被剁成了肉酱分发给诸侯。

“至淮南，淮南王方猎，见醢，因大恐”——当朝廷使臣将彭越的肉酱送到淮南时，黥布正在打猎。看到“肉酱”，征战无数、杀伐果断地黥布不免胆颤肝寒，惊恐不已。

按照司马迁记叙，黥布造反纯粹是遭到恐吓的结果。淮阴侯（前楚王）韩信被杀，黥布只是“心恐”；梁王彭越接着被杀，黥布便“大恐”了，这心理变化反映了当时氛围恐怖。

军功卓著的异姓诸侯王，不免兔死狐悲，黥布同样担心噩运降临。于是，黥布“阴令人部聚兵，侯间旁郡警急”——暗中命令部署集结部队，到邻郡窥探是否有紧急军情。

布之初反，谓其将曰：“上老矣，厌兵，必不能来。使诸将，诸将独患淮阴、彭越，今皆已死，余不足畏也。”——《史记·黥布列传》

黥布起兵造反前鼓动手下部将。黥布认为刘邦老迈，厌倦了战争，肯定不会亲自带兵。刘邦的确年纪大了，第二年就驾崩了。

黥布料定刘邦不会亲自带兵出征，这点失策了。满朝将帅无人能与之匹敌，毕竟所担心的韩信、彭越已被杀。这说明汉初将领军事才能，韩信第一，彭越第二，黥布第三。

关于韩信的典故妇孺皆知，而彭越却知之甚少。对于彭越，司马迁用了四个字评价：“智略绝人”——智慧和胆略超过平常人。那么，彭越究竟如何智略超人，看看司马迁是如何记载的……

“彭越者，昌邑（山东金乡）人也，字仲”，根据司马迁记录，彭越是地道的山东大汉。“常渔巨野（山东巨野）泽中，为群盗”——彭越常常在巨野大河中以捕鱼为生，并结伙为盗。这大概梁山好汉最早的版本了。

陈胜、项梁分别于秦二世元年（前209年）七月、九月起兵。当陈胜、项梁起义传到巨野，一帮小年轻们劝说彭越效仿陈、项拉一支队伍起兵反秦。“彭越曰：‘两龙方斗，且待之’”，彭越并未急于树大旗，毕竟此时胜负难料，所以劝阻小伙伴保持观望耐心等待时机。

“居岁余，泽间少年相聚百余人”——过了一年多，河畔打鱼青年聚集了百十人。“往从彭越，曰：‘请仲为长’”——这帮青年投奔彭越，要求做他们的首领。

可见，彭越不仅等待时机，也在积蓄力量。

“越谢曰：臣不愿与诸君。少年强请，乃许”——起初彭越假惺惺地推脱，一干人等强烈要求下才勉强答应。

从择机起义到受众人拥戴，说明彭越确实有领导能力。

“与期旦日日出会，后期者斩”——彭越同大家约定明日日出后会合，迟到者砍头。但是，次日十多人迟到了，最后一个日上三竿才到。

“于是越谢曰：‘臣老，诸君强以为长，今期而多后，不可尽诛，诛最后者一人’”——这时候彭越抱歉地说道：“我年长，各位强推我为首领。按咱们约定时间迟到的人太多，不能都杀掉，只杀掉最后一个人。”

“令校长（古代下级军官）斩之”——说完后下令斩杀。“皆笑曰：‘何至是？请后不敢。’”——大家仍不以为然，笑着说不至于此，以后不再迟到便是了。

“于是越乃引一人斩之，设坛祭，乃令徒属”——彭越严肃下令拉出去砍了迟到者的脑袋，筑坛祭奠，向众人发号施令。“徒属皆大惊，畏越，莫敢仰视”——众人大吃一惊，畏惧彭越的权威，没有人敢抬头对视。

慈不掌兵！彭越严明军纪树立威望，为确保战时令行禁止。

“乃行略地，收诸侯散卒，得千余人”——彭越边行军边武力夺取地盘，同时收拢各路义军败兵，队伍迅速壮大到千余人。

“沛公之从砀（今河南夏邑）北击昌邑（今山东金乡），彭越助之”——刘邦从砀山向北进军攻打昌邑，当时彭越曾助战。这一年为秦二世三年（前207年）二月，刘邦受命楚怀王向西入关破秦。

“战不利，还至栗（河南夏邑），遇刚武侯，夺其军，可四千余人，并之”（《高祖本纪》）——首战失利，刘邦退守栗县，碰到刚武侯柴武，夺了帅印两军合并，队伍才四千多人。

“昌邑未下，沛公引兵西”——昌邑没有攻克，刘邦带兵西进。刘邦联合魏将第二次攻打昌邑，仍未攻克。“彭越亦将其众居巨野中，收魏散卒”——彭越带领部属回到了巨野，继续收拢魏地败兵。

攻打昌邑失利，彭越不愿追随刘邦，也不甘心做别人附属，所以带领部众回到巨野继续积蓄力量。

“项籍入关，王诸侯”——项羽西入咸阳灭秦，大肆分封诸侯王。此事发生在汉元年（即前206年）正月。“彭越众万余人无所属”——彭越的部众已达万余人，却没有归属。也就是说，彭越既不属于汉王刘邦，也不属于西楚霸王项羽，所以未进入分封之列。

“汉元年秋，齐王田荣畔项王”，田荣反叛项羽在《秦汉之际月表》明确为汉元年四月，而《项羽本纪》也明确为“汉之元年四月，诸侯罢戏下，各就国”，当各路诸侯返回各自封地时，田荣率先叫板项羽分封不公。所以，此处“秋”字有误。

“汉乃使人赐彭越将军印”，此处“汉”字为衍文。给彭越将军印的应是齐王田荣。“使下济阴（山东定陶西北）以击楚”——让彭越率兵南下济阴攻打楚军。同时，田荣派兵支援陈余在赵地造反。

汉二年（前205年）正月，项羽大怒北伐齐国，田荣无力招架西楚霸王，兵败逃亡到平原，被平原老百姓杀掉了。

“汉王二年春，与魏王豹及诸侯东击楚，彭越将其兵三万余人归汉于外黄（今河南民权）”，刘邦率领五路诸侯联军攻打楚军，魏豹与彭越归助战，彭越在外黄带领三万部众归顺汉军。

刘邦于前206年（汉元年）八月，按照张良的计策，重返关中，袭击了雍王章邯，占领了雍地。刘邦在向东继续进军，攻战与招抚并用，拒不投降者打击，主动投降则按功封赏。

“诸将以万人若（或）一郡降者，封万户”——将领带领一万名士兵投降或者一个郡投降，封万户侯。塞王欣、翟王翳、河南王申阳等都主动投降，魏豹与彭越主动归附了刘邦。

汉王曰：“彭将军收魏地得十余城，欲急立魏后。今魏王豹亦魏王咎从弟也，真魏后。”——《史记·魏豹彭越列传》

从刘邦所说来看，彭越归顺时已占据大量地盘。从初起时百十人，到千人、万人，乃至三万人，彭越队伍不断壮大，队伍就是实力。所以，刘邦“乃拜（任命）彭越为魏相国，擅将其兵，略定梁地。”

此处“擅”字很重要。“擅”为专门、独占的意思，刘邦任命彭越为魏相国，但是并未整编他的人马。所以，彭越受魏豹指挥，却有自主权。这为彭越此后游击战奠定了基础；又避免了彭越倒向项羽，因为汉三年（前204年）魏豹降楚。

“汉王之败彭城（今徐州）解（离散）而西也。”刘邦在汉二年（前205年）四月统帅各路诸侯五十六万大军打进了彭城。此时项羽正在齐国与田荣作战，当得知老窝被端，仅带领三万人马回军救援，从晨到日中，一上午“大破汉军”。

项羽狂胜刘邦，两次追击战杀掉汉军二十余万人，刘邦仅在数十骑兵保护下逃离——“乃得与数十骑遁去”，而太公、吕后被楚军俘虏。刘邦收拢散兵重整队伍，驻扎在荥阳。

“彭越皆复亡其所下城，独将其兵北居河上”——彭越辛辛苦苦攻占的城池全丢了，带着部下又跑到黄河边上打鱼去了。

常言道：失败乃成功之母。善于从失败中总结经验教训的人，往往能够获得最终胜利。

彭城之战失利后，彭越大概进行了精心地反省。

“汉三年，彭越常往来为汉游兵，击楚”——前204年，彭越经常往返楚魏之间，行踪不定流动作战，伺机攻打楚军。司马迁明确彭越改变了策略，“为汉游兵”——作为汉军的游击部队，其目的为“绝其后粮于梁地”——不断袭扰项羽的军粮补给线，截断楚军供给前线的粮草。

“往来”是流动作战，大概是“敌进我退，敌疲我扰”游击战最早的注解，难怪有人称彭越为游击战的鼻祖。而正是彭越敌后游击，有效地牵制了楚军。

汉三年，刘邦派韩信平定了魏豹叛乱，又挥军东下井陉击赵定燕，再南下袭破齐。刘邦荥阳败走南下宛县，项羽“引兵南”，“汉王深壁不与战”——刘邦坚守营垒，拒绝与楚军交战。“是时彭越渡睢水”——彭越则趁机攻占了下邳（今江苏睢宁西北），在项羽后方大败楚军。

“项羽乃引兵东击彭越”——项羽被彭越调往东去，“汉王亦引兵北军成皋”——刘邦趁机带兵北上再次占据成皋。“项羽已破走彭越，闻汉王复军成皋，乃复引兵西”——项羽前来攻打，彭越避敌锋芒再次转移，当项羽听说刘邦又占据了成皋，于是再次带兵西进。

项羽东征西讨，疲于奔命，顾此失彼。项羽所占据的地盘越打越小，兵员在交战中不断减少。从表面看项羽胜仗虽多，但在每一次胜利中实力不断下降。

项羽返回再次攻占了荥阳，“遂围成皋”——又顺势包围了成皋。刘邦则跳离了项羽的包围圈，北上修武（今河南获嘉），命令刘贾、卢绾“将卒二万人，骑数百，渡白马津，入楚地”——带领二万人马，百余起兵，从白马津进入楚地背后袭击项羽大本营。“与彭越复击破（败）楚军燕郭（延津东北）西”——刘贾、卢绾联合彭越再次打败了燕郭楚军，并攻占了梁地十多个城池。

《高祖本纪》中，韩信“举（倾尽）河北兵破齐、赵，且欲击楚”——平定了齐、赵，准备率兵攻打楚军。项羽“使龙且、周兰往击之”，最终韩信、灌婴大破楚军，并杀掉龙且。

司马迁并未忽视彭越的作用，所以补叙为：“当此时，彭越将其兵居梁地，往来苦楚兵，绝其粮食”。

“汉四年（前203年）冬，项王与汉王相距荥阳（今河南荥阳），彭越攻下睢阳（今河南商丘）、外黄（今河南民权）十七城”——项羽与刘邦以荥阳为正面战场对峙，彭越趁机南下夺取了睢阳、外黄十七座城池。

项羽让曹咎守住成皋（今河南荥阳氾水镇），且命令“谨守成皋，若汉挑战，慎毋与战”，只要坚守十五六天就可以了。“自东收彭越所下城邑，皆复为楚”——亲自带兵去收复彭越攻占的城池。

可惜，曹咎并未遵守项羽命令，最终成皋被汉军占领。曹咎、司马欣在氾水岸边抹了脖子。

“越将其兵北走谷城”——项羽再次平定了梁地，彭越带领士兵北撤。当项羽回军走到睢阳时，听说曹咎兵败，“乃引兵还”，与钟离眜会合。

楚汉对峙形势逆转。“是时，汉兵盛食多，项王兵疲食绝”——当时，汉兵多粮足，项羽东跑西颠，疲于奔命，且军粮不济。无需多说，其中彭越游击袭扰功不可没。

此后，楚汉在广武涧对峙，项羽不得已提出以鸿沟为界两分天下。为表示诚意，“归汉王父母妻子”。司马迁再度重复，“当此时，彭越将其兵居梁地，往来苦楚兵，绝其粮食”。可见，彭越游击战对刘邦最终战胜项羽取得胜利，具有不可忽视的作用。

彭越在梁楚腹地游击战，有力地缓解了刘邦与项羽对峙的压力。而项羽既要面对“打不死”的刘邦，还要分散兵力阻止韩信平定赵燕齐，又要腾出精力解决彭越背后骚扰。无论是《彭越列传》，还是《项羽本纪》、《高祖本纪》，司马迁对彭越游击战记录简单，但能量不可小觑。

“汉五年秋，项王之南走阳夏（今河南太康）”——前202年秋，项羽向南撤向阳夏县。当时，刘邦准备答应项羽以鸿沟为界两分天下，而张良则劝说刘邦，“今释弗击，此所谓‘养虎遗患’也”——如果现在放项羽返回不攻打，这就是常说的“放虎归山”。所以，汉军“乃追项王至阳夏”。

此时，彭越并未跟随汉军追击项羽。司马迁在《彭越列传》揭露了彭越的去处，打军粮去了。“彭越复下昌邑旁二十余城，得谷十万斛，以给汉王食”——彭越再次攻克昌邑附近的二十多座城池，缴获了十万斛粮食，以供应刘邦军队。

而此时汉王刘邦呢？

“止军，与淮阴侯韩信、建成侯彭越期会而击楚”——汉军停留下来，刘邦与韩信、彭越约定日期会师一起进攻项羽。也就是说刘邦虽然追上了项羽，但是不敢轻易开战，毕竟难以抗拒楚军。

“至固陵（今河南太康南），而信、越之兵不会”——到了固陵，韩信、彭越竟一个兵也没有派来。“楚击汉，大破之”——项羽调转军队再次打败刘邦。“汉王复入壁，深堑而守之”——刘邦再次龟缩进壁垒，深挖战壕高筑营垒据守不战。

“与共分天下，今可立致也。”刘邦再次采用了张良的计谋，以与韩信、彭越平分天下再次邀请进军合围。

“韩信、彭越皆报曰：‘请今进兵。’”重赏利诱，韩信、彭越的积极性调动起来了，回复说立马出兵攻打项羽。

“韩信乃从齐往”，韩信从齐国率领三十万大军；“刘贾军从寿春（安徽寿县）并行”；“大司马周殷（背叛项羽了）举九江兵而迎武王（黥布）”，各路诸侯兵合围垓下，项羽仅剩下十万将士。

当然，“彭越乃悉引兵会垓下，遂破楚”——彭越也带领全部人马会师垓下，最终灭掉了楚军。

“项籍已死。春，立彭越为梁王，都定陶”——项羽垓下兵败自刎。前202年春天，彭越被刘邦封为梁王，都城设在定陶。

夏，梁王彭越谋反，废，迁蜀，复欲反，遂夷三族。——《史记·高祖本纪》

关于彭越谋反，《彭越列传》记载相对丰满一些。

汉十年秋（前197），陈豨在代地造反。刘邦亲自带兵平叛，到了邯郸向彭越征兵。彭越只是派兵支援，自己称病未到战场。“高帝怒，使人让梁王”——刘邦因此大发雷霆，派人训斥了彭越。

“梁王恐，欲自往谢”——彭越恐惧不已，想要前去谢罪。彭越的将领扈辄建议说，“去了被擒，不如起兵反叛。”但是，彭越没有听从扈辄的。

“太仆亡走汉，告梁王与扈辄谋反”——彭越的“专用司机”逃到了长安，向刘邦告发彭越与扈辄准备造反。“太仆”姓甚名谁，又为何告发彭越？司马迁却没有记录。

于是，刘邦“使使掩梁王”——派人逮捕梁王彭越。“掩”字司马迁用得很巧妙，是指乘其不备而逮捕。彭越被囚禁，押赴洛阳。

“有司治反形已具，请论如法”——官吏经过审理定为谋反罪状已经构成，请求依法处罪。“上赦以为庶人，传处蜀青衣”——刘邦赦免彭越为平民，流放到蜀地。

“西至郑（今河南新郑），逢吕后从长安来”——彭越被押赴去往蜀地，走到郑时碰到吕后从长安返回。“彭王为吕后泣涕，自言无罪，愿处故昌邑”——彭越当着吕后面哭鼻子抹眼泪，自我辩解并未谋反，希望吕后求情放回老家昌邑。

“吕后许诺，与俱东至洛阳”——吕后答应了，携带彭越一起回到了洛阳。到了洛阳，吕后对刘邦说道：“彭越是个厉害人物，流放到蜀地等于留下祸患，不如趁机杀掉。”

“于是吕后乃令其舍人告彭越复谋反”——就这样吕后安排了彭越手下状告他再次谋反。

“廷尉王恬关奏请族之。上乃可，遂夷越宗族，国除”——廷尉上奏请求灭族彭越。刘邦诏允，彭越满门抄斩，梁国取消。

彭越死于汉十一年（前196年）夏，据说脑袋被割下来吊在城头，身体被剁成了肉酱。

彭越死了而故事并未结束。

“栾布哭彭越，趣汤如归者”——栾布冒着被烹煮的危险，违反诏令为彭越祭祀哭丧。话虽表扬栾布，却证明了彭越对汉朝建立的作用。

栾布本是梁国人。“始梁王彭越为家人时，尝与布游”——当初彭越还是平民时，两人便开始交往。所以说，栾布对彭越可谓知根知底。

“方上之困于彭城，败荥阳、成皋间，项王所以不能遂西，徒以彭王居梁地，与汉合从苦楚也。当是之时，彭王一顾，与楚则汉破，与汉而楚破。且垓下之会，微彭王，项氏不亡。”——《史记·季布 栾布列传》

刘邦质问栾布为彭越哭丧所谓何事？栾布回答再次体现了彭越的历史作用——

当皇上被困彭城，兵败于荥阳、成皋一带，项羽之所以不能顺利向西挺进，是因为彭越据守着梁地，跟汉军联合而使楚为难的缘故啊。那时只要彭越左右局势，跟楚联合汉就失败；跟汉联合楚就失败。再说垓下之战，如果不是彭越，项羽也不会灭亡。

彭越协助刘邦赢得楚汉之争，与韩信、黥（英）布并称汉初三大名将。然而，游击战很难总结与论述，所以好像彭越不如韩信。但是，要论实际作用，彭越未必低于韩信。毕竟，决定战争胜负的不是杀掉对方多少士卒，也不是打了多少场胜仗，也不是抢占了多少地盘……而是争取了多少民心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