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雨声敲打在医院的窗棂上,我握着父亲冰凉的手,听着心电监护仪发出尖锐的长鸣。这是我第38次独自面对父母生命中的重要时刻,但却是最后一次。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却倔强地不让它流下来。 那一刻我想起了二十年前的春天,大哥刚在深圳买了新房,二哥也在广州站稳了脚跟,而我,选择留在老家照顾年迈的父母 。
护士走进来收拾仪器的时候,我注意到她戴着口罩也依然红了眼圈。这让我想起去年母亲去世时,也是这个护士,那时她说:“小苏啊,你真是个好女儿。”

父亲的床头柜上还放着一个褪了色的老式收音机,那是他最后的念想。每天清晨5点,他都要听里面的戏曲频道,即使在ICU的最后几天,他还是会在半梦半醒间哼上几句。
“爸,这次我送您最后一程。”我轻声说,仿佛这样他就能听见。房间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像是在为逝去的时光默哀。
2父亲的追悼会结束后第三天,大哥和二哥就坐在我家的餐桌前,谈起了父母留下的老房子。檐下的风铃随风轻响,那是母亲生前最爱的声音。

“小妹,这房子地段不错,现在能卖103万。”大哥用手指敲着桌面,“按理说,咱们三个应该平分。”
我看着茶杯里飘动的茶叶,它们像极了我此刻翻涌的心绪。客厅墙上挂着的全家福已经泛黄,那是十五年前春节时拍的,也是全家人最后一次团聚。
“这二十年,你们谁来照顾过爸妈?连春节都是三年两头回来一趟。”我的声音有些颤抖,“妈住院那半年,你们连电话都没打过几个。”

记忆像放电影般倒转。2003年,我刚考上市里的银行,正准备像大哥二哥一样外出打拼。那年父亲突发脑梗,母亲的关节炎也越发严重。
我还记得医院走廊的地砖,是老式的灰白色。输液室门口永远飘着消毒水的味道,那味道现在想来都让人鼻子发酸。
“小苏,你大哥二哥都有自己的事业要忙,你是妹妹,照顾爸妈就辛苦你了。”母亲拉着我的手说这话时,眼里满是歉意。

二十年间,我错过了多少职场机会,推掉了多少相亲,连续七年没有休过年假 。夜里老人家咳嗽一声,我就得爬起来查看;下雨天要换三次床单,刮风天要关四次窗户。
4“法律上说,这房子确实该平分。”二哥打断了我的沉默,他西装革履,一副成功人士的样子。
我站起身,走向书房。从母亲的老柜子里拿出一叠发黄的存折和欠条。“这是这些年的医药费收据,这是请护工的工资单,这是爸妈的营养品账单。”我一样样摆在桌上,“加起来超过60万。”

大哥的脸色变了,二哥的手指停在了手机屏幕上。这些年,他们从未问过这些开支 。茶几上的绿植是母亲生前种的,现在依然郁郁葱葱。
“我不是在算钱,”我深吸一口气,“这二十年,我没有自己的家,没有孩子,没有事业,所有的时间都给了爸妈。你们觉得这些,能用钱来衡量吗?”
5最终,在左邻右舍的调解下,大哥和二哥各拿到了15万,剩下的73万归我。 他们签字的时候,我看到母亲最爱的那棵桂花树开了,花香透过窗户飘进来,恍惚间,我又闻到了儿时的味道 。

收拾父母房间的那天,我在床头柜的夹层里发现了一个布包。打开一看,是一沓我的照片:高考那年在校门口的留影,银行入职时的工作证,陪母亲做针灸时的侧脸…
最上面是一张泛黄的便签,上面是母亲歪歪扭扭的字迹:“小苏最孝顺,是我们的福气。”
那一刻,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化作了泪水。 我终于明白,爱和付出从来就不是一场等价交换,而是一个人心甘情愿的选择 。这二十年,我不仅是在照顾父母,更是在守护自己的初心。
夕阳西下,我独自坐在院子里,风吹起了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这声音会一直留在这里,就像父母的爱,永远陪伴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