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金镯子借我戴几天吧？”我摩挲着餐桌上婆婆才摘下的金手镯，笑着说。不等婆婆开口，那双粗糙的手就一把将镯子抢了过去，“这镯子是你爸送的？”
婆婆护着镯子的样子，让我想起昨天在车库，她非要我把那辆白色凯美瑞借给小叔子的架势。那会她笑得可甜了，说什么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可现在，她的表情就跟那天早上厨房里煎糊的荷包蛋一样，焦黄发黑。
1结婚那天下着毛毛雨，爸妈给我的那辆车停在小区门口，车身上的彩带被雨水打湿，软趴趴地垂着。妈妈拉着我的手说：“ 这车是你的嫁妆，要像护着自己的胳膊腿一样护着它 。”
我知道这辆车对爸妈意味着什么。去年夏天，妈妈的养生茶摊子刚支起来，爸爸就把修了二十年的钟表铺子转让了。他们说要给我准备一份像样的嫁妆。
那天晚上，我听见他们在厨房里数钱的声音，掺杂着钟表铺子里那些老座钟的滴答声。 爸爸说，我们闺女总不能输在起跑线上 。妈妈应了一声，又开始咳嗽，大概是白天喊嗓子喊多了。
2小叔子来敲门是在周四晚上。那天我刚把车打理完，后备箱里还放着没来得及拿出来的玻璃水。他站在门口，手里摇晃着一罐可乐，说他想借车去见女朋友。
“就借一个周末。”他笑着说，露出两颗虎牙，“嫂子，帮帮忙呗。”
我刚要开口拒绝，婆婆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她手里还握着炒菜的铲子，上面沾着几粒青椒籽。“就借几天， 一家人哪那么见外 。”她说这话时，目光落在我换下的围裙上，那是去年过年她给我的。
丈夫坐在沙发上摆弄手机，听见这话才抬起头：“小旭开车不太稳，要不…”话没说完，就被婆婆瞪了一眼。
3我捏着钥匙的手心全是汗。这辆车承载着爸妈的心血，每个月还要还贷款。小叔子考了三次驾照才过，平时连电动车都会撞。
“这手镯真好看。”我故意岔开话题，目光落在婆婆手腕上那个翠绿的镯子上，“能借我戴戴吗？”
婆婆的脸立刻沉了下来，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猫。“这是你爸临终前送我的，多少年了都没离过手。”她把手往身后一藏，“ 你自己没有首饰吗？ ”
我笑了：“ 那车是我爸妈的心血，您让我借给开车不稳的小叔子，我就让您借我戴几天镯子，不都一样吗？ ”
4客厅里安静得能听见挂钟的声音。婆婆张了张嘴，最后憋出一句：“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
丈夫终于放下手机，叹了口气：“妈，那车还在还贷，万一有个闪失…”
婆婆的眼圈红了，起身往厨房走。锅里的青椒炒蛋已经煳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味。我听见她在厨房里嘀咕：“现在的年轻人，太会算计了。”
我摸了摸无名指上的婚戒，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在这个家里，我永远都是外人 。就像那天雨中的彩带，不管多么鲜艳，终究会被冲刷褪色。
厨房里传来婆婆摔碗的声音，小叔子识相地溜了。丈夫走过来，轻轻拍了拍我的肩：“对不起。”
我摇摇头，想起爸妈那天在钟表铺子里数钱的样子。 有些东西，不是叫着一家人就能随便借走的。我护着这辆车，就像护着爸妈对我的期待 。
那顿晚饭，婆婆没吃。但我知道，从此以后，她再也不会让小叔子借车了。而我，也终于在这个家里站稳了脚跟。
远处传来汽车的喇叭声，像是在和我说：做得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