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敲打着医院的窗户,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隔壁病床木榴花的香。护士推着药车经过,轮子和地面摩擦的声音让我又想起了那个刺痛的瞬间。
1我躺在医院的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儿女们的回复永远是“加班太忙”、“孩子期末考”。七十岁了,第一次觉得ICU的白炽灯如此刺眼。

隔壁床的王大姐递给我一个削得很漂亮的苹果,皮还是完整的一条,像极了三十年前给孩子们准备早餐时的样子。她说话很轻,“要不,你就说自己要立遗嘱?”
人这一生最难熬的,不是生老病死,而是被亲近的人当成空气。
邻居王大姐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尘封已久的记忆匣子。那些年,为了供两个孩子念书,我和老伴省吃俭用,连续十年都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衣服。退休金7500,每月总要匀出3000给儿女们补贴家用。
2我颤抖着手指,编辑了一条信息:“想立个遗嘱,这几天身体不太好,怕以后来不及。”发送键按下的那一刻,病房的日光灯忽明忽暗,像是在嘲笑我的无奈。

不到半小时,手机响了。大儿子的电话打进来,声音里带着慌乱:“妈,您别急,我马上请假过来。”小女儿的视频紧跟着到了,画面里她抱着包已经坐在出租车上。
世间最讽刺的大概就是,平日里一句“身体不适”换不来的关心,一个“遗产”就能让他们放下一切。

护士给我换药的时候,我看见床头柜上2008年产的老式血压计,那是我刚退休时买的,数字已经有些模糊不清。
3儿女们赶到医院时,天已经黑了。女儿的高跟鞋踩在走廊上发出急促的声响,儿子西装革履,领带都没来得及摘。看到他们气喘吁吁的样子,我突然笑了。
“妈,您别生气,这段时间是太忙了些。”女儿抓着我的手,眼圈发红。儿子站在窗边,不停地用手帕擦着额头的汗,那条手帕还是去年过年我给他买的。

王大姐适时地起身去走廊,临走时朝我眨眨眼。我看着眼前这两个曾经依偎在我怀里的孩子,他们的头发已经有了零星的白丝。
4“其实,妈没有什么遗产好分的。”我轻声说,“那套老房子是你们的爸爸留下的,存款也就够养老的。”说这话时,我注意到儿子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
血缘亲情,原本应该是世间最温暖的港湾,却在利益面前显得如此苍白。
夜深了,医院的广播响起了“病人休息时间”的提示音。儿女们不肯走,说要轮流照顾我。我知道,他们是害怕我真的立下遗嘱。

望着窗外2025年初春的月光,我忽然明白,有时候,爱太多反而是一种伤害。我们这代人拼了命地为孩子付出,却在不经意间培养了他们理所当然的索取。
一阵夜风吹来,带着楼下木榴花的香气。我闭上眼睛,决定明天要告诉他们一个真相:我早在五年前就已经把遗产都捐给了儿童福利院,那里的小朋友们每个月都会给我写信,电话里喊我“奶奶”的声音比蜜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