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尾音还未散尽,我就听见小姑子的声音在院子里炸开:“嫂子!我来拜年了!”我正在厨房收拾碗筷,一抬头,就见她穿着件艳红的羽绒服,踩着簇新的短靴,大步流星地往这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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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褪了色的棉拖鞋还静静躺在鞋柜里,是去年她住在这儿时常穿的。一年过去,关系就像那双拖鞋一样,褪去了最初的鲜艳。我擦了擦手,扯出个笑容:“来啦,屋里坐。”
空气里飘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尴尬。我给她倒了杯热茶,看着氤氲的水雾在杯沿打转。去年她刚结婚时,天天喊我“好嫂子”,现在却连声“嫂子”都显得生硬。
茶几上摆着几个红包,是我昨晚准备好的。小姑子的目光在上面扫了一圈,嘴角微微抽动:“嫂子,今年过节费给得挺早。”我知道她在暗示什么, 1600块钱的红包,在她眼里大概就是一张通行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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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视线落在后院,那里有两只正在踱步的老母鸡。“嫂子,这鸡……”她欲言又止,手指摩挲着茶杯边缘,“我想带回去给我妈尝尝。”
我的心突然揪了一下。这两只老母鸡是我精心喂养了一年的,眼看着马上要下蛋了。 在农村,一只会下蛋的母鸡,就是一个小金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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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鸡我还要留着下蛋呢。”我轻声说,“前两天老李家来要,我都没给。”
她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嫂子,你这么小气干什么?我可是给爸妈拿了1600的过节费!”
3我深吸一口气,记忆突然闪回到去年春节。那时她刚结婚,带着新女婿来拜年。 婆婆笑得见牙不见眼,说小姑总算找到好归宿。谁知半年不到,小两口天天吵架,最后闹到离婚 。
“过节费是你尽孝心,这是应该的。但是家里的东西,也不能说拿就拿。”我一字一句地说,努力保持声音的平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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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圈突然红了:“你一个外人懂什么?这是我娘家!”说着,竟直接往后院走去。我赶紧跟上去,拦在鸡笼前。
4空气仿佛凝固了。我们就这样僵持着,直到院子里传来公公的脚步声。他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走过来:“闺女,过年回来就好好待着,别闹。”
小姑子的肩膀抖了一下,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爸,您还向着外人说话!”
公公叹了口气:“ 你嫂子这些年操持家务,把咱家收拾得多好。你现在一年回来几次?有什么资格说她是外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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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那里,突然觉得特别疲惫。农村的亲情就是这样,既浓烈又琐碎。一只鸡,一个红包,都能成为考验感情的试金石。
夕阳西斜,鸡笼里的老母鸡咕咕叫着,像是在诉说着什么。小姑子最终还是离开了,背影比来时萧索了许多。看着她远去的身影,我忽然明白, 有些事情,不是过节费能解决的。真正的亲情,也不是用金钱就能衡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