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铝合金椅子硌得我生疼，医院走廊上消毒水的气味混着92年的青草药香。护士站的姑娘抬头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我知道她在想什么，脸上那个五指印，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的家庭矛盾。
1
岳父打我那一巴掌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他的戒指划破了我的脸颊，一道细细的血痕。那是他们家祖传的翡翠扳指，我曾经在求婚前，曾想买一个同款的，被岳父嗤之以鼻。
“你也配？”
他说这话时，正在给自己倒着茅台， 那瓶2012年出厂的茅台，还是我托朋友从国外背回来的 。杯子里的酒晃了晃，泛起一圈涟漪。
结婚三年，我从未在小夏面前提起过这些。她总说我太敏感，可能是基层工作压力太大。 每次我加班到凌晨，都能收到她放在微波炉里的夜宵，热牛奶，黄油面包，还有一张写着“老公辛苦了”的便利贴 。
2
那天是小夏的生日，我精心准备了一枚钻戒。省吃俭用攒了大半年的钱，就为了给她一个惊喜。谁知道在餐厅里，当着所有人的面，岳父把那枚戒指丢进了汤碗。
“就这？”他的眼神里满是轻蔑，“你在侮辱谁？我闺女当年的钢琴一个月的学费都比这贵。”
小夏急忙去捞戒指， 汤水溅到她的香奈儿连衣裙上，那件裙子是岳父前年从巴黎带回来的 。我看着她的手被烫得通红，心如刀绞。
3“你不懂我爸，他是在乎你的。”回家的路上，小夏红着眼睛解释。窗外的树叶簌簌落下，像极了2008年我们初遇时的场景。
我望着她的侧脸，突然意识到这些年来的每一次退让，都在让我离她越来越远。 厨房里的油烟机还在轰鸣，她煲的排骨汤泛着浓郁的香气，而我却第一次萌生了逃离的念头 。
“离婚吧。”我说出这句话时，楼下广场舞的音乐恰好停了，只剩下秋虫的鸣叫声。小夏手中的包包掉在地上，发出无奈的闷声。
4医院的诊断书上写着：面部软组织挫伤。护士递给我创可贴时，欲言又止的表情里藏着同情。我知道，这座小城里，像我这样的女婿不在少数。
临走前，我收到小夏的消息：“他不是有意的，你知道的，他那一代人就这样。爸已经让我给你道歉了。”
我站在医院的自动门前，望着天边的晚霞， 像是被煎过头的溏心蛋 。掏出手机，看着锁屏上小夏的笑脸，手指在离婚协议的界面上悬停许久。
那份协议，已经在手机备忘录里躺了整整一周。就像我们的婚姻，表面平静，内里却早已布满裂痕。
5“你说，我真的有那么差劲吗？”我问小夏。她正在收拾碗柜，听到这句话，手中的青花瓷碗差点滑落。
我们的婚房是我一点一点还贷款买的，60平米，客厅阳台上种着她最爱的茉莉花。每个周末，我都会细心修剪花枝，给它们换上新土 。现在花儿凋谢了，恰如我们的感情。
“我没有看不起你，”小夏放下手中的碗，转身看着我，“我爱的就是这样的你，踏实，认真，为了家付出一切。”
她的眼泪落在毛衣上，那件毛衣是去年冬天我们一起挑的，现在已经有些起球。我伸手想擦掉她的眼泪，却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
也许，我们都需要一些时间，去重新认识彼此，理解对方。 就像那盆重新发芽的茉莉，即便经历了寒冬，依然会在春天绽放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