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他对我的欺骗,是从看到那张银行流水单开始。少得可怜的余额,像明晃晃的刀一样,整齐地切开了我们将近十年的夫妻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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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诊断书摆在茶几上,纸张发出清脆的响声。老旧的空调发出微弱的嗡嗡声,制冷效果并不好,我却觉得整个人都在发抖。婆婆的肝癌确诊报告像一块滚烫的炭,烫得我握不住。
“小陈,咱就是说这个数目…”医生停顿了一下,在纸上写下一串数字。那个数字比我一年的工资还要多。我抬头看向坐在旁边的丈夫小军,他盯着那串数字,喉结动了动。
回到家,我翻出了存折。这些年来的积蓄不多,每月工资三千,除去日常开销,能存下的并不多。想到小军说妹妹已经打了十万过来,而我看到的流水单里,却连个影子都没有。
“小雅,爸妈那套学区房,能不能…”小军欲言又止。我知道他想说什么,那是我爸妈留给我的唯一遗产,现在他想让我卖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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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我记得去年秋天,拿到钱后,小军的妹妹站在这棵树下,信誓旦旦地说:“ 嫂子你放心,妈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我和哥哥一定会尽孝。 ”而现在,她连个电话都没打来过。
我起身走到阳台,街对面的水果店还亮着灯。 想起结婚那年,也是这样的夏天,我拎着两个西瓜,蹬着高跟鞋走了半条街,就为了给小军一个惊喜。 现在想来,那时的甜蜜像极了这个季节里过分成熟的水果,一不小心就会烂掉。
“房子卖了后,我就能放心的去做手术了。”婆婆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带着几分哀求。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阳台的栏杆,上面的油漆已经斑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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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下班路过中介门店,我特意看了看,这个地段的学区房已经涨到了三百多万。 我爸临终前拉着我的手说:“闺女,这房子就当是爸妈给你的保障。” 可现在,这个保障却要拱手让人。
茶几上放着婆婆的药,一堆五颜六色的药片,像是散落的糖果。我记得去年春节,婆婆还能包一桌子饺子, 现在却连站起来都要扶着墙,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
“小雅,你就当帮帮我…”小军蹲在我面前,眼圈发红。我别过脸去,看见墙上的结婚照,那时的我们笑得那么灿烂,仿佛未来的每一天都会像蜜一样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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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子的钱什么时候还?”我盯着小军的眼睛。他移开视线,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我突然意识到,也许这十万根本就不会有着落。
厨房里传来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婆婆在准备晚饭。 我闻到了她特制的红烧肉的香味,这是我最爱吃的菜,可现在只觉得分外刺鼻。
“那房子卖了以后,你打算怎么办?”我问。小军沉默了很久,说:“等妈的手术做完,我就去找份兼职,慢慢还你。”
我站起身,走到窗前。 楼下的树也依旧婆娑作响,树的影子在地上摇晃,就像我摇摆不定的心。 婆婆的咳嗽声从厨房传来,一声接着一声,像是在数着我们这段婚姻的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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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进卧室,拿出了户口本和房产证。这一刻,我忽然明白, 有些伤害不是因为它的发生而让人痛苦,而是因为它揭开了我们一直视而不见的真相。
“我可以答应卖房,但是我要一份书面协议。”我的声音很平静,“写上,等妈手术完成后,我们好聚好散。”
小军愣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窗外的天已经黑了, 远处的霓虹灯一盏接着一盏亮起,就像我心里的那些期待,一个接一个熄灭。
婆婆端着菜从厨房出来,看见我们的表情,碗差点掉在地上。她颤抖着说:“小雅,你…”我打断了她的话:“妈,您安心养病,房子的事我同意了。”
那天晚上,我收拾东西搬去了同事家。 走的时候,我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家,发现墙上的结婚照有点歪了,却再也没有心情去扶正。
也许从一开始,我就不该期待一个完整的家。小军的无能为力,小姑子的食言而肥,都在提醒着我一个残酷的现实:在这个家里,我永远都是个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