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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绎和袁今夏到了县衙时,刚好朱知县审案完毕,围观的百姓都散了,衙役们正在准备关闭大门。
门快合上时,一个衙役突然从门缝看到一张笑嘻嘻地脸,大声问道,“你们是何人?怎的还不走?”
“李会,不认得我了?”
清脆的声音传进来。李会一愣神,心道,“这声音怎么这样熟悉?”忙向同伴示意了一下,又将门打开来,定睛一看,顿时喜笑颜开,“袁捕快?怎么是你呀?好久不见了,你不是调回六扇门了么?”
旁边的衙役张星用胳膊肘怼了一下李会,小声说道,“袁捕快是你叫得的?她现在可是锦衣卫指挥使的夫人。”
李会反应过来,忙向后退一步,行了一个大礼道,“见过陆夫人!”张星也跟着行了礼。
袁今夏忙上前两步,说道,“李会,张星,好歹我们也同僚一场,不会因为我成亲了,调回六扇门了,就生疏了吧?再说了,陆大人是陆大人,我是我,我还是袁捕快呀。”
李会和张星听袁今夏说得爽快,性子依旧和以前一样,便笑道,“怎么会生疏?不过这该有的礼节总归是不能差的。”
袁今夏根本不在意这些,反倒是有些奇怪,看着李会问道,“李兄怎么开始站堂了?今日没有案子要办么?”
“咳!别提了,”李会拍了拍左腿,“前几日抓一个外来的盗贼,没想到那贼是个练家子,不小心被他伤了,这条腿如今吃不上劲儿了,只好转到皂班了。”
袁今夏瞄了一眼李会左腿站立和走路的情形,似乎并不十分严重,情知李会家里有老娘、妻儿要照顾,不愿每日里风里来雨里去的,许是借机就调换了岗位,便说道,“既是如此,李兄便好好将养一些时日,大嫂和孩子还需要你照顾。”
李会笑了笑,“这么多年了,也皮了,不算什么。”
“怎么?我可是专程回来看望大家的,就让我站在这里吹风?不请我进去喝杯茶么?”
“哟,你看这怎么说的?”李会和张星急忙将门完全打开,笑道,“袁捕快,快请进。”
袁今夏迈步往里走时,身后一侧转出一个人来,负着手。李会和张星定睛看时,却是陆绎,一下子慌了,瞬间恭恭敬敬行了大礼,一时不敢起身。
陆绎微微一笑,说道,“两位不必客气,今日陆某陪袁捕快回来,只是一个探亲之人。”
纵然陆绎如此说,李会和张星也不敢怠慢,忙说道,“卑职这就去通禀朱知县,陆指挥使请先到二堂休息片刻。”
看着张星飞奔三堂,又看着李会忙着端茶倒水,袁今夏倒有些过意不去,小声对陆绎说道,“大人,若是朱知县见了您之后也这般情形,怎么办?”
“夫人是想当着你的旧时同僚将我驱逐么?”
“哎呀,大人开什么玩笑?您可是堂堂的陆指挥使,我哪敢?”
“夫人都不敢做的事,他们会敢忽视我?”
“好吧,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陆绎一眼瞟过去。袁今夏忙伸手向上一下一下抬着,嘻嘻笑道,“岂止一级?大人可是我们仰望的存在,虽站得高,却极为亲和,从未给人距离感,”说着冲陆绎眨了一下眼睛。
陆绎习惯了陆夫人调皮,只是微微一笑,撩了衣袍,端坐下来,翘起了二郎腿。
朱知县得到通报,来不及换下官服,急忙一路小跑赶到二堂,见了陆绎自然又是一番行礼参拜,说了半晌客气话。李会和张星也识趣地早退了出去,二堂内只剩下三人。
“陆某此番只是陪内子回兴隆县探亲,顺便还有一些私事想与朱大人商议。”
朱光胜听陆绎说话如此客气,惊慌之色便减了许多,但一听有私事相商,又不免有些紧张,心道,“我与陆大人素无瓜葛,能有甚私事呢?”
袁今夏见朱光胜神色略有缓和,便笑着接道,“我们家大人所说的私事,其实是替我说的,朱大人应该知道,我与令千金朱莹交情匪浅,情同姐妹,但是我们如何相识的,朱大人可能还不是十分清楚。”
朱光胜心里虽有些纳闷,嘴上却忙说道,“提起此事,下官还要好好感谢陆夫人才是,当初小女路遇祸事,若不是陆夫人仗义相救,恐怕……”
“哎,非也,非也,”袁今夏打断朱光胜的话,说道,“当初对您的说辞有些许不实,但并非诚心欺骗,现下却可以对朱大人敞开心扉了。”
看着朱光胜略微诧异的目光,袁今夏便直爽地说道,“当初莹儿确实遇到了危险,我也确实在场,但救她的人却不是我。”
“那……是何人救了莹儿?陆夫人且说出恩公的名字来,下官也好时时铭记在心,若有机会再去拜谢于他。”
“要说这个人,那可真是英勇非凡,朱大人不必着急,且听我慢慢说来,”袁今夏故意卖了一个关子,才又继续说道,“那时我在六扇门,接到了一个案子,要抓捕一个飞贼,那飞贼功夫极好,逃得又快,我一路追踪到了郊外,几个时辰下来,当真是又渴又饿又累,就是这时……”袁今夏故意停顿下来,朱光胜听得入神,跟着睁大了眼睛。
陆绎心里暗笑道,“我的夫人啊,你是听说书听得太多了么?”
袁今夏不由得站了起来,一边比划一边继续说道,“我听得不远处的草丛中有细细碎碎的响声,便小心翼翼地迂回过去,不看不知道,这一看真是吓一跳,那飞贼正躲在草丛中贼眉鼠眼地张望,我便拔了朴刀大喝一声,‘飞贼哪里逃’?”
朱光胜的眼睛顺着袁今夏的手不断地跟着转。
陆绎淡定地端了茶抿了一口。
“那飞贼听见我呼喝,眼露凶光,‘唰~’地也拔出刀来,一跃而起,劈头盖脸冲我就是一刀,眼见着那刀奔我面门而来……”
朱光胜倒吸一口凉气。
“我当时已经疲累之极,但身为捕快,临危不惧自是本能,我还怕了一个小贼不成?当下提起精神,与他对打起来,那贼是个练家子,功夫不错,可奈何他碰到的可是我袁今夏,袁捕快,”袁今夏拍了拍胸脯,一脸的得意傲娇之色。
陆绎忍着笑。
朱光胜插嘴道,“抓住了?”
袁今夏作了一个收刀的姿势,继续说道,“就他那斤两,想必他也知道打不过我,找了个机会就逃了。”
“啊?逃了?”朱光胜似乎略有失望。
袁今夏一掐腰,“我岂能放过他?”
朱光胜试探着问道,“那……最后怎样了?”
“他在前面逃,我在后面追,眼看着就要追上了,我大喝一声,‘小贼哪里逃?还不快放下刀,随我回去受审!’那贼听我喊他,脚下加快,我一个纵跃,刚要举刀劈下,却见林间钻出一顶小轿……”
朱光胜“蹭~”地站起来,“可是莹儿?”
“正是,”袁今夏看了朱光胜一眼,“可当时我并不知晓轿中是何人,那飞贼自知难以逃脱,竟然挥刀吓瘫抬轿之人,又伸手将轿旁跟随的丫头推倒,一探手抓了一个姑娘出来,随即将刀架在姑娘的脖颈上……”
朱光胜手有些哆嗦,眼神中全是担心和焦急。
“我见那姑娘长得花容月貌,此时一张小脸却被吓得失了颜色,便冲那飞贼喊道,‘小贼,还不快快放开这位姑娘!今日你若敢伤了她,我必不饶你!’”
“那……那……”朱光胜嘴唇也开始哆嗦起来,可见其爱女之心。
“哼!别跟我耍把戏,你把刀扔掉,退后五十步,否则我便让这个小姑娘陪我一同赴死,”袁今夏学着那贼的口气,又看了看朱光胜,叹了口气,“朱大人知道,身为捕快,我哪能弃百姓安危于不顾?更何况关系到性命这么严重的事?更何况被挟持的是一位年轻的美丽的姑娘。”
“然……然后呢?”朱光胜紧张地要命。
“我被迫扔掉刀,向后退,一步,两步……”袁今夏先是缓缓地说着,眼睛也跟着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突然眼睛一转一亮,“正当我无计可施之时,一个身影从天而降,只眨眼地功夫,便听得‘哐啷~咣当~’几声,那飞贼手中的刀飞了出去掉落在地,紧跟着飞贼被踹倒也飞出了三米远,不仅腿断了,还‘噗~’地吐了几口鲜血出来。”
“啊!”朱光胜跟着惊呼一声,“可是恩公出现了?”
“正是!”袁今夏重重说了一声,“那身影高大威猛,犹如天神……”
陆绎听到这儿,俊眉微蹙,扭头看了袁今夏一眼。
袁今夏冲陆绎“谄媚”地笑了一下,从牙缝里小声挤出一句,“就是形容一下嘛,”然后又转向朱光胜继续说道,“犹如天神,又极为冷漠,”
“冷漠?”朱光胜虽不解,仍旧追问道,“那莹儿呢?”
“莹儿被救了呀,丝毫无损。”
朱光胜此时方才镇静下来,长长吁了一口气,“多谢恩公,多谢恩公,只是,恩公到底是何人?陆夫人还请告知。”
“要说这位恩公嘛,我倒是认得,我说他冷漠,是觉得他救了这么一位天仙般的姑娘,竟然一眼未瞧,回到京城后,我与他谈起,他竟然不知道那位姑娘的容貌,更加觉得救人一命乃天经地义,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陆夫人此言差矣,下官倒不觉得他是冷漠,反倒是一位正人君子。”
“对!”袁今夏神色大为赞许,“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还是朱大人慧眼识人,这正是君子所为!”
“陆夫人,这位恩公到底是何人?若有机会,下官定要好好感谢一番。”
“谢倒不必了,自家人,”袁今夏假装不经意地笑了一下,“是我们家大人的贴身校尉,也是我们家大人的异姓兄弟,岑福。”
“是岑总旗?”朱光胜惊讶,但心思却甚为细密,脱口问道,“他怎的会出现在那里呢?”
“我也问他了,‘你怎么在这里呀?’他说是办事,正好经过,巧了不是?”
朱光胜慢慢坐回座位,捋着胡须道,“陆夫人,当初你来兴隆县时,岑总旗将你亲自送来,我就觉得他威风凛凛,仪表堂堂,为人正直又机智……”
袁今夏见状,扭头冲陆绎偷偷笑了下,便又接了朱光胜的话道,“要说这也算是缘份,岑福救了莹儿,却从未想让她感激,莹儿是个姑娘家,自然也不晓得岑福是何人,不过嘛……”
“不过什么?”朱光胜又将一颗心提了起来,“可是莹儿有何失礼之处?”
“朱大人您想多了,”袁今夏笑道,“我是想问您,可还记得赴任兴隆县之时乘船的情景?”
“呃……自然记得,好像有一晚我睡得十分沉,醒来时已接近午时,莹儿还笑话我贪睡呢。”
“朱大人有所不知,那是因为前一夜有人偷袭,将你们用迷香迷晕了。”
“啊?”
“当时我们家大人和岑福也在船上,打退了来犯之人,岑福在善后时,被一个假意受伤的人偷袭,是莹儿救了岑福。”
“什么?莹儿救了岑总旗?她,她怎么会……”
“长话短说,莹儿那夜吃坏了肚子,出来如厕,恰巧避开了祸事,见有人打斗,便偷偷藏了起来,又恰巧碰到有人偷袭岑福,便捡了刀从后面将那人刺倒,救了岑福。”
“莹儿拿了刀?”朱光胜大为吃惊,随即缓和下来,说道,“这也不奇怪,莹儿虽然是个小女子,弱不禁风,但她从小就机灵,仁义,那种情况下,她一定会尽全力的。”
“是啊,莹儿并不知晓救下的人是岑福,是她曾经的救命恩公,当时我也在船上,倒是我认出了莹儿,与她倾谈了好久,一回生两回熟,我们也是在那时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是我的好女儿,是我的好女儿!”朱光胜大感欣慰,又说道,“此事莹儿只字未向我提起。”
“是我对她说向你保密的,毕竟事情已经过去,我们家大人又在办案,不想节外生枝,惊动更多人。”
“是这样,明白了,明白了。”
“但朱大人您想啊,您说这事儿巧不巧?先是岑福救了莹儿,之后莹儿又救了岑福。”
“呃……是,巧了,”朱光胜略有些犹豫地附和着。
“此番我与大人成亲,莹儿是我的妹妹,送我到京城,又在京城小住了几日,我们忆起往事,方才将一窜事连起来,也方才知晓岑福与莹儿还有这个缘份。”
朱光胜似乎猜到了袁今夏开始时所说的私事是什么。
袁今夏见朱光胜神态,便笑道,“岑福与莹儿如此有缘,两人相差五岁,年纪正好,男未婚女未嫁,又都未定亲,若是能结成秦晋之好,岂不是美哉?莹儿是个出类拔萃的好姑娘,求娶之人定然不少,也不乏比岑福更好的,若是晚了一步,兴许便抢不到了,我与我们家大人商议后,便急急赶了来,有意撮合他们,不知朱大人意下如何?”
朱光胜一听,自是十分欣喜,忙站起身说道,“哎呀,陆夫人说的哪里话?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啊,小女若能配与岑总旗为妻,那是下官的荣幸,也是她的福气啊!只不过……”
“怎么?朱大人还有顾虑?”
“陆夫人有所不知,莹儿为母守孝,如今已年满十八岁,我曾托了很多媒人说亲,可莹儿每每都顾左右而言它,我一时也猜不透这孩子的心思,我只有这一个女儿,事事只想着她顺心如意,不想强迫于她,若我应下来,她又不肯,这……这岂不是辜负了陆大人和陆夫人一番好意?”
“无妨,我去看看莹儿,试探一下她的心意,如何?”
“这倒是好,如此有劳陆夫人了,只是,莹儿从京城回来之后,没几天就病了,现在还躺在床上不能起身呢。”
“那我更要探望一下了,”袁今夏一副着急的神色,也不待朱光胜继续说话,起身匆匆往三堂走去,快出门时回头说了句,“朱大人,招待好我家陆大人。”
“是是是,陆夫人放心,下官定会好好陪陆大……”朱光胜还未说完,袁今夏的身影已经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