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蓑烟雨湿黄昏-孙觌与苏东坡(四十八)

安荷评书法 2024-06-27 10:42:49

孙觌大量诗作是在遭贬和后来隐居期间写的,没有了朝廷上繁杂的公务应酬和尔虞我诈权斗,孙觌有了大量时间来考察民风市俗,风土人情,于是,大量写作,无不寄托了诗人对当时时政,民生及自然的无限感叹和思考。

孙觌贬谪象州途中,在曹山寺小住了一段日子,仿佛对曹山寺情有独钟,心也慢慢平复下来,于是,写下多首关于曹山寺的诗作。另外,在此时此地遇到了仰慕他的邹志新父子。孙觌落难之时,被陌生人一见如故,热情相邀孙觌到宜黄名刹曹山寺小聚,边住边叙。孙觌自然内心是非常感动,诗兴大发,一发而不可收。先写《曹山寺》:

石机梯空一线横,路穷台殿两峥嵘。日光嶦嶦鸟飞没,云气漠漠龙随行。

道人西归徐只履,结茅宴坐千岩底。草根沥沥暗泉鸣,树外腾腾青瘴起。

翠竹掩冉苍云电,老藤蔽亏白昼昏。天低尺五雷雨上,身强丈六佛祖尊。

我老栖栖厌行旅,逢人欲问前三语。不见高僧锡杖飞,山下空流千解乳。

再写《赠曹山长老了如》

一念挂世网,半生误儒冠。笑看蝇穴纸,坐待鲇缘竿。

薨薨酰酱瓿,岂识天壤宽。老如本逢掖,诗肩尚儒酸。

久缠冠盖蔓,忽作泡影观。堂堂人天师,三世一指弹。

身闲云月出,骨老霜松寒。我生饱忧患,将心觅人安。

目击有妙寄,语乐非世欢。坐稳且复留,火芋分懒残。

该寺位于今江西省宜黄县。在流放旅途中,宿寺庙是孙觌的最爱,因为他可以与僧人交心唱和。

在去象州流放的千里迢迢途中,恰遇清明寒食节。由于寒食、清明时间距离近,往往将扫墓也延至清明。到宋代,则合并了“寒食节”的禁火、冷食和祭扫坟墓风俗,以及“上巳节”的郊外踏青赏春、临河沐浴、祛除不祥的风俗,形成了以祭祖扫墓为中心,将寒食风俗与上巳踏青等活动相融合的传统节日。

孙觌看见“路上行人欲断魂”的样子,怎么不勾起对自己亡妻殒女的思念与哀悼呢?孙觌获诬罪,孙觌继妻章淑人因忧惧而死。没有母亲照顾的孩子会是什么结果呢?孙觌十岁小女在其去象州羁管期间死去。孙觌满怀悲痛与哀伤,于是,在《曹山寺提诗寺壁》,他悲愤地题写道:

“川逝日已远,蓬漂久未归。异乡惊岁换,宿草变春晖。

魂梦参差是,音容想象非。遥怜小儿女,恸哭纸钱飞。”

草草木皮棺,松风生暮寒。莺啼春寂寂,萤照夜漫漫,

梦里号三匝,愁边荐一簟。相思为君瘦,零落带围宽。”

孙觌在曹山寺壁上留下了这两首小诗,以此表达自己对亡妻亡女的思念之情。见影印文渊阁四库本《鸿庆居士集》卷四《癸丑寒食曹山饭僧荐章淑人不胜悼往之怀书二诗与方丈东壁》。题中的“癸丑”,即绍兴三年,可知此诗作于该年。

孙觌第二任妻子章氏因孙觌诬祸赃罪于同一年,即绍兴二年(1132 年)忧虑而亡,孙觌其后在《上皇帝书》屡次提到妻子的亡去:“臣妻章氏,积忧成疾,六日而亡” 等,可见孙觌对章氏的去世,悲愤交加,耿耿于怀。他在悼亡诗《仙游山九日叹逝》二首中写道:

其一

伤心玉案两眉齐,永负黄花九日期。

万里炎州嗟我老,百年青泪向君垂。

俱飞蛱蝶愁看汝 ,醉把茱萸欲对谁。

独立西风搔短发 ,一生遗恨一愁悲。

其二

割肉早归三伏日,传柑赐饮上元灯。

那知一恸殊方去,独向高台此日登。

泪湿西风生眼缬,梦回残夜起衣棱。

孤鸾别鹄知何处,泉路茫茫唤不应。

春风拂徐,给人带来无限希望,也让孙觌萌发了诗兴,咏春不止,见《曹山春日二首》 其一

弱柳千丝扬,河横一带围。腰支春作瘦,鳞甲雨生肥。

逐伴鱼儿出,争巢燕子飞。匆匆班草地,不觉卧斜晖。

其二

屏拥山入坐,珠跳水溅裾。香销尘漠漠,日近竹疏疏。

身逢百罹后,春残一梦余。故林千嶂外,孤抱几时摅。

《曹山三绝句》三首 其一

露宿风餐两鬓华,故园先没旧生涯。

圣恩若许求帷盖,便向东陵学种瓜。

其二

竹杖芒鞋稳称身,茸茸香草醉中茵。

举鞭叱驭何为者,始信王阳是可人。

其三

毁瓦区区为食谋,半生炊禾在刀头。

一廛会入扶犁手,不上陈登百尺楼。

清明过后,就是春天了,万物萌发,正是群芳次递争开放,万紫千红又一春,一切都新鲜可爱、生气勃勃的时候,给人带来了那么多的惊喜,感觉一切都重新活过来了,人也重新活过来了,重新来到这个世界上,因此,可以说一切又复活了。

孙觌道经江西抚州临川,稍事休整了一段时间。这里还引出一段故事:孙觌流放途经抚州临川,当地官民都知他是被秦桧诬陷,并没有另眼相看他,孙觌以其声望不是被请为坐上宾,就是被求字作序。做惯了高官的孙觌不象是被贬的官员,却象是京官下来巡视考察。

在这里,一段时间过去,孙觌竟先后写了四篇抚州记事散文。其一《抚州宜黄县兴造记》”其二《抚州宜黄县丞厅记》其三《抚州宜黄县学记》”其四《抚州曹山宝积禅院僧堂记》见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鸿庆居士集》卷二十一

虽一路受难,但是佛不能忘。孙觌见庙烧香,见寺拜佛,信佛尊道一如既往,挚志不改。孙觌年纪轻轻就入了仕,登入了朝廷,但他也正是在这样社会的环境熏陶下,学徽宗崇道教,一直保持与僧侣交往的习惯,孙觌的晚年尤信佛,选择净土法门,栖心安养,专门念佛。这也许正是他年轻时就保持“净心养心”,而能长寿89岁的养生方法吧。

宜黄县令邓端发,人称“二千石”,通过抚州太守想请孙觌写一篇重建被起义农民烧光的宜黄县城的纪念文章。也沾点谁人不知的“四六大家”的文彩。孙觌边称赞其为能吏,一边议论道:“丧乱之后,百废委地,好比倒下一大树,非天下豪杰不能扶起。都如邓令,一天劳绩抵百年积弊,那中原何愁不复?何况一小小县城”。

该文里孙觌还回忆了自己44岁正当年曾在宣和六年(1124年)春,太上皇御集英殿唱进士第时,自己以尚书外郎主审贡举的荣耀情景。“宣和六年春,太上皇御集英殿唱进士第,觌时以尚书外郎参详贡举。见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鸿庆居士集》卷二十一

治民别无良策,唯教育能育人。但是眼见大多州县,忙于课税,抓派壮丁,无暇教育。但邓令却能把县学办好。孙觌把办好县学,比之周公营建东都洛邑,句践奖励生育。劝学,重视礼仪之教,是消弭盗匪,治理天下大乱的根本。“读古人的书,学王者的事,努力尝试,艰难得以救济,先贤可以赶上,中原可以解祸。”

孙觌再次提到中原,中原,不能忘。家国情怀那可是早已经融进了大诗人的血液和思维里。

另外,孙觌还借在小住宜黄县被人款待,看到杀鸡场景联想到自己被秦桧诬陷流放的遭遇,写下《有客生致两雉不忍杀开笼纵之二首 》其一

平地安知祸有机,一跌永负青云期。举群惊雊堕罝网,衮背焕烂光陆离。

山梁三嗅不忍嘬,如皋一笑吁可悲。开笼放汝须远去,莫遣韩公赋病鸱。

其二

谁令孤鷕遂专场,剪迭笼中看鸟翔。文章正坐虎毛柄,铩羽一落千丈强。

翠翎低摧少颜色,奇祸非汝能遮防。匆匆应媒莫浪出,尊拳毒手正交相。

孙觌在诗中暗喻自己如同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鸡,“平地安知祸有机,”“文章正坐虎毛柄,铩羽一落千丈强。”也许,此去就此断送了自己大好仕途,“一跌永负青云期。”呜呼哀哉,“如皋一笑吁可悲”。所以,自己能逃离魔爪厄运,保命要紧,能逃多远就逃多远吧。

在前往临川的路上,宜黄人邹志新赶了二百多里来拜访久闻大名的孙尚书仲益先生,想请孙觌留宿小住几日,虽是萍水相逢,却是一见如故。孙觌在其《送邹志新序》记录了这件事情。邹志新邀请孙觌到宜黄名刹曹山寺一叙,从此,孙觌结识了宜黄人邹志新父子。二年后,孙觌遇赦北归,又经临川,邹志新父子迎于境上。盛情难却,孙觌被邀去邹家做客三天。他们有诗唱和多首:“客舍秋风我欲愁,世途如漆莽悠悠”。临别,邹志新父子送了一程又一程。孙觌写诗记此事《邹志新追路至甬桥有买田之约三衢道中作诗寄之》。见邹志新致书《酒荔枝山㮚海错之馈四绝》

孙觌与邹志新父子结成生死之交,患难与共“便有曲生来过我,尽推愁入酒杯中。”尽在不言中。五言律诗《次魏惠书二小诗代简》孙觌《邹次魏黄善长携文见过小诗为谢》孙觌还为邹志新儿子题《题邹次魏青藜堂》是为邹次魏《青藜堂》,勉励其学海无涯,品性磊落。是年,作有诗文赠邹志新、邹次魏、邹次贾父子。孙觌除了与邹氏父子的诗歌唱和,还为他们诗文作了序。《送邹志新序》,还有《诵次魏诗序》。见文渊阁四库全书《鸿庆居士集》卷三十一

有文说孙觌在《诵次魏诗序》中引用宋邹宗谟句“远继杜参谋,近追苏玉局”邹宗谟(1105-1146),字次魏,宜黄(今属江西)人,曾从孙觌游。事见《鸿庆居士集》卷三六 这样的难友,邹次魏去世后,怎不令孙觌悲戚?于是为其作《宋故邹府君次魏墓志铭》。

邹次魏去世后,孙觌还写《招邹次魏》诗。患难见真情,友情难忘,孙觌又写祭文《祭邹次魏文》孙觌在《送邹志新序》中回忆道:“(绍兴)四年,某蒙恩北归,抵临川,志新父子来逆于境上。……又四年,而志新自临川至。”

“四年”既绍兴四年(1134年),孙觌获赦北归,“又四年”可知是 1138年。话说孙觌在宜黄逗留,结交了邹志新父子,又通过二邹引见,还结识当地人胥泽民,成孙觌流放南迁途中结交的好友,唱和交往甚多 如《徙寓妙觉佛舍胥泽民幞被相过赋夜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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