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原前90年汉匈之战1：汉武帝的开战目的究竟是什么？】

福尔摩斯有云：当你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无论多么不可思议，它就是真相！

发生于前90年的这场汉匈之战，可谓是对这句话的完美诠释。

汉武帝时代与匈奴的最后这场战争，猛一看似乎没啥问题，就是双方大决战、李广利最终惨败投降了嘛，但内里的疑难、困惑、莫名其妙之处那是相当多，甚至完全不符合任何常理、逻辑与军事规律，茕茕大者如下：

1、汉军主要是兵分三路（成娩只是负责配合马通、阻击车师），李广利7万人，商丘成3万人，马通4万骑兵，其中商丘成部骑兵数量不明，李广利部明确有2万骑兵，他俩绝大多数应当都是步兵。那么，汉武帝为何把4万这么大体量的骑兵军团，都交给了打右贤王部的马通？

匈奴主力不是在单于本部和左贤王部么？这算哪门子开展大决战的兵力安排？有这么部署的么？

2、真这么干也行，但实战中，马通这4万骑兵是很明确的一仗都没打，到天山走个过场就撤军了。问题就来了，他这4万骑兵主力岂不就是打了个寂寞？

那他之后为什么不东进配合李广利、商丘成？为何东部战场开战过程中，特别是后续李广利深入进攻郅居水，都没有看到马通的身影？

马通这一段到底是在干什么？吃瓜看戏？

那马通战后受到了处罚了么？没有任何记载！鉴于他能够参加前88年在汉武帝身边的谋反活动，说明他的职位根本没有受到影响。

3、商丘成所谓的“出西河”，到底是出内地的那个西河郡，还是居延塞这里？

商丘成先到涿邪径，再到浚稽山和李陵的3万骑兵开战，最后打到蒲奴水，“转战九日，汉兵陷陈却敌，杀伤虏甚众。至蒲奴水，虏不利，还去”，这一段具体过程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到底有没有陷入包围？

他不去东南和李广利会和，朝东北方向的蒲奴水打什么？

4、李广利突破夫羊句山狭、追到范夫人城，和商丘成这一战在时间上究竟谁先谁后？还是同时？

为何李广利只击败了卫律的五千骑兵，就赢得了“匈奴奔走，莫敢距敌”的压倒性局面？匈奴单于至少5万骑兵、左贤王2万骑兵，为何都“一退千里”直接撤到郅居水以北？

之后李广利率军进到郅居水南岸，商丘成又为何没有跟进配合？他是明确的“引兵还”，率本部3万人闪了。有这么干的嘛？！

这不是坐视李广利“孤军深入”么？

退一万步讲，他不跟进也罢了，撤军干什么？在后面等李广利一段时间不行么？如果是这样，他至少可以参加燕然山之战并救援李广利一下，那李广利可能就不会全军覆没了。

包括马通，为何也不来救援李广利？

5、这一战初期阶段，匈奴方面光看到李陵、卫律、偃渠等“大将”率军在各条战线上迎击汉军，狐鹿姑单于和左贤王这些真正的高层怎么消失了？

之前所有的汉匈战争中，哪一战不是匈奴单于亲临一线、指挥作战？为何这一段不是如此？他不是明确“单于自将精兵左安侯度姑且水”么？之后怎么没了下文？

燕然山之战前后，狐鹿姑单于和左贤王、左大将等人倒是都出现了，不更显得之前这一段异常奇怪么？

还有，《汉书》这句话中的“左安侯”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人名还是“安侯河”的水名？《资治通鉴》为什么给删掉了这三个字？司马光是不是也极为费解？

以上。实话实说，过去几年，我梳理了春秋、战国、秦末楚汉、汉初到此战之前的至少上百个“经典战例”，通过史书记载和战局推演，即使是韩信、白起、卫青、田盼、项羽、伍子胥这些顶级名将的牛逼战例，总归能梳理出个大概，知道“上限”在哪里。

但这一战，确实让我匪夷所思、茫然无解、头痛至极，这种比烂、“无下限”的战例，反而让人根本无从着手，想不通会是啥实际原因，居然能造成这种极度操蛋、诡异的战役呈现！

之后看到了汉武帝那个著名的“轮台罪己诏”，了解了此战前后的很多情况，再联想到汉朝前91年开始的“巫蛊之乱”大背景，这才宛如醍醐灌顶，大概找到了破解此战的最关键抓手，一言以蔽之——

能够打出此次战争的人，非重症“巫蛊”患者不可，包括汉武帝、李广利、商丘成、马通等很多人在内，都是TMD患者，特别是汉武帝！

而要真正看懂深井冰，起码要适当代入深井冰的思维和认知，了解其症状形成的基本原因与过程。

接下来就看看“症因”到底出在哪里——

【《汉书-西域传》：曩者，朕之不明，以军候弘上书言“匈奴缚马前后足，置城下，驰言‘秦人，我匄若马’”，又汉使者久留不还，故兴遣贰师将军，欲以为使者威重也。古者卿大夫与谋，参以蓍龟，不吉不行。乃者以缚马书遍视丞相、御史、二千石、诸大夫、郎为文学者，乃至郡属国都尉成忠、赵破奴等，皆以“虏自缚其马，不祥甚哉！”或以为“欲以见强，夫不足者视人有余。”

《易》之卦得《大过》，爻在九五，匈奴困败。公军方士、太史治星望气，及太卜龟蓍，皆以为吉，匈奴必破，时不可再得也。又曰：“北伐行将，于鬴山必克。”卦诸将，贰师最吉。故朕亲发贰师下鬴山，诏之必毋深入。今计谋卦兆皆反缪。重合侯得虏候者，言：“闻汉军当来，匈奴使巫埋羊牛所出诸道及水上以诅军。单于遗天子马裘，常使巫祝之。缚马者，诅军事也。”又卜“汉军一将不吉”。匈奴常言：“汉极大，然不能饥渴，失一狼，走千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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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轮台罪己诏》中涉及此战的主要内容。

这个诏书历来众说纷纭、见仁见智，主要原因，也有它本身晦涩难懂的因素，真正搞懂，可能需要一些“巫术专业”知识，甚至离不开相关想象力。

首先我们要明确一点，不管汉武帝前89年发布此诏时真后悔还是假后悔、到底有没彻底反思，但可以肯定，在前91年至前90年三月发起此战之前，他是绝对相信、信奉“巫蛊”、诅咒乃至巫术、幻术这一套的。

甚至，他本人身体是没“中蛊”，但心里是彻底“中蛊”了，不然他不会“作”出那么惊天动地的大动静。

这就是江充主导的“巫蛊之祸”，搞得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处处白色恐怖；而卫太子刘据的“谋反”与被镇压，则制造了红色恐怖，数万人因此丧命，将祸乱推到高潮。

这个局面和过程很容易造成如下现象：

1、汉朝所有人，包括朝臣、百姓、士兵，不管心里信不信，反正嘴上得信，不然容易被举报，下场可想而知；（操蛋的内卷传统……）

2、“上有所好，下必甚之”，汉武帝信这些，下面的人只会更加“相信”，而那些方士、术士、魔术师就有了大量表现机会，甚至官方的“太史、治星、望气及太卜”等角色也备受重用，各类传统或“创新”的占卜、观星、望气等骚操作成为一时潮流、蔚为大观；

3、汉武帝身边已经不可能再有说真话的人，全是投其所好、阿谀奉承之辈，再加上江充的“人才逆淘汰”、刘据等派系被镇压，汉武帝的“倒行逆施”只会愈演愈烈，无人可以劝阻。

这其实就是帝制、专制体制、皇权不受约束的根本弊端与恶果，汉武帝虽然是“千古二帝”，但其实是他真正继承、确立了传承后世的帝制，作为“头”，好的坏的，汉武帝都会体现地淋漓至尽，这是历史规律，很难避免。

所谓“内忧必致外患”，看汉朝搞得这么“热火朝天”，匈奴也来凑热闹，甚至给汉朝直接出了一个“巫术思考题”！

这就是，匈奴将一匹马的四条腿都绑住，放在大概位于酒泉的长城脚下，还跟守军叫嚣：“秦人，我们施舍你们一匹马！”（当时匈奴对汉人仍在沿用“秦人”的叫法。）

这就相当奇怪、诡异了，匈奴这是玩哪一出？到底有啥寓意呢？

当地守军就把这个事情直接汇报给了汉武帝，那这个疑问必须搞清楚，于是汉武帝“以缚马书遍视丞相、御史、二千石、诸大夫、郎为文学者，乃至郡属国都尉成忠、赵破奴等”，号召大家集思广益、必须破解。

这个局面，估计很像《三体》小说中，所有地球人一起思考“宇宙安全声明”的发布方式，全都浸淫其中、挖空心思找答案。

而且，这是死敌匈奴出的难题，要是不能破解，岂不是丢了天朝上国、文明古邦的颜面？

但当时的朝臣也不傻，起码没有愣头青真把这事当成单纯的“科技攻关项目”，要探索出内中真正的巫术秘奥，毕竟“巫蛊之祸”就在眼前，谁敢研究出对汉朝不利的“成果”？

于是答案主要有两类，一是“虏自缚其马，不祥甚哉！”匈奴自己把自己的马腿绑住，是对他们自己很不祥的预兆！这是绝大多数朝臣的判断。

二是“欲以见强，夫不足者视人有余。”意思是，匈奴只是想炫耀自己马多，其实他们根本没有多少马，只有缺马的人才会故意显示自己马多。

反正都是汉武帝想听的话，匈奴这个巫术只会诅咒他们自己，影响不到我们汉朝的！

但汉武帝可不傻，他还是心存疑虑的，毕竟哪有人自己诅咒自己的道理？脑子瓦特了？

最关键的，后世可能疏忽的是，汉武帝是把这个事情当作之后与匈奴开战的一个重大原因的！

也就是说，汉武帝之所以开战，是想真正搞清楚，匈奴这个举动到底是啥意思！

听着是不是特别不可思议、匪夷所思？汉武帝怎么会为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而开战呢？

所以说，我们不是深井冰、重症巫蛊患者，我们不仅很难理解，甚至压根都想不到，此时的汉武帝居然已经是这么一个汉武帝！

答案其实就差一层窗户纸，一戳就透——

汉武帝当时是认为，甚至极度怀疑，匈奴这个举动，其实是在诅咒他本人！匈奴是想让他早点驾崩归西！

考察当时的历史背景就很容易理解了，所谓“巫蛊之祸”，就是因为汉武帝身体不好，怀疑有人玩巫蛊诅咒他、要他快点死，所以才全面折腾，不惜一切代价找出凶手。

这个事愈演愈烈之后，汉武帝已经是“杯弓蛇影”、对任何人都怀疑，包括自己的儿子老婆、姬妾乃至股肱大臣，等等等等，无论是谁，都可以牺牲掉。

反正他得活着，没有他，这个世界就没有意义！

现在内部嫌疑都清理的差不多了，匈奴居然也来玩这套，要诅咒他，那他还能忍？他必须要打匈奴，搞清楚这个针对他本人的诅咒究竟是咋回事，又要如何破解！

也就是说，前90年这次汉匈战争，根本不是什么汉匈大决战，不是汉武帝为了完成彻底击败匈奴的毕生夙愿与使命，他现在根本不想这些了，他只想着自己的寿命，就算置于国家利益、士兵性命之上，他也在所不惜。

鉴于匈奴这匹马是放在酒泉的长城边上，肯定是匈奴右贤王部干的，所以汉武帝把此战头号目标定在了右贤王部，一定要完全消灭之，省得他们再来害朕！

这就是他把4万骑兵都交给马通的原因，在此战的整体战役计划中，马通这一路才是汉军绝对主力，天山才是主战场。

为了保证马通及主战场的全面胜利，才有了李广利、商丘成等人的出场与配合，他俩其实是给马通阻击东北单于本部、左贤王部的兵力，而成娩率领楼兰等国的异族军队，是给马通阻击南侧车师等国的兵力。

而汉武帝给马通指定的作战任务，除了消灭右贤王部，还有破解匈奴那个诅咒的“重任”，必须要给汉武帝搞清楚这个疑问，甚至这个事要比打仗还重要！

同时也不排除，马通击败右贤王，攻占天山、右贤王庭等地方后，要将相关的匈奴“圣地”都给尽数破坏掉，搞坏了他们的风水，省得他们再“作法”。

所以马通很明白自己此行的职责，有仗打就打，鉴于右贤王部实际是提前转移、逃跑了，他压根没打上，那就更省功夫了。

而马通之所以不东进，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商丘成、李广利都是配合他的，而不是他去配合后二者。

在马通当时看来，他已经马到功成、实现战役任务了，他撤了，商丘成、李广利也会同步撤退，整个战役就全部结束了。

马通这“旅游般”地一来一回，除了暂时驱逐右贤王、被动配合成娩打下车师国，确实还实现了那个“重任”，这就是——

【重合侯得虏候者，言：“闻汉军当来，匈奴使巫埋羊牛所出诸道及水上以诅军。单于遗天子马裘，常使巫祝之。缚马者，诅军事也。”又卜“汉军一将不吉”。匈奴常言：“汉极大，然不能饥渴，失一狼，走千羊。”】

他抓到了一些匈奴俘虏，帮汉武帝搞清楚了，所谓“匈奴缚马”，其实只是诅咒汉军战争不顺的意思，没啥特别稀奇、深奥的，更不是汉武帝自以为是、要诅咒他本人的意思，没有这种神奇效果。

而马通“额外赠送”的信息，则是说，匈奴也提前占卜了，李广利此行肯定不吉利，鉴于汉人将领是狼，士兵都是羊，李广利要是不行了，那他所部汉军就会溃散了！

只是，汉武帝真正得到这些消息的时候，李广利那是不行么？那是直接投了，所部七万大军也全军覆没！

这就要说到，汉武帝之所以开战的另外一个主要原因，或者说，又是什么深井冰类的骚操作，也导致、影响了开战与实际过程。

按照“轮台罪己诏”的说法——

【又汉使者久留不还，故兴遣贰师将军，欲以为使者威重也。古者卿大夫与谋，参以蓍龟，不吉不行……《易》之卦得《大过》，爻在九五，匈奴困败。公军方士、太史治星望气，及太卜龟蓍，皆以为吉，匈奴必破，时不可再得也。又曰：“北伐行将，于鬴山必克。卦诸将，贰师最吉。”故朕亲发贰师下鬴山，诏之必毋深入。】

至于汉武帝所说的“给使者撑腰、宣扬国威”，显然很难让我们再相信了，多数是事后找补、挽尊。

重点在，因为“巫蛊”的盛行，先秦封建时代所遵循的“战前占卜”传统，在几百年后的汉武帝后期，居然又复活了。

不仅复活，还必须得相信！占卜、龟卜的结果肯定没错的，我们照此执行，肯定打胜仗！

让人无语吧？

上一次见于记载的“战前占卜”，应该是长平之战前，赵国搞的骚操作。

这都快两百年过去了，压根没人再真信的玩意，汉武帝之前也主导了那么战争，他现在居然会玩这个、还真TM相信！

那占卜结果是什么呢？

很明确，此次北伐，肯定可以打下鬴山！而贰师将军李广利，是最吉利、最符合的将军人选！

这句话还有另外一个意思，那就是，鬴山以北的地盘就不能再打了，再打就要打败仗了！

我们这些占卜、龟卜，可是料事如神的哦，勿谓言之不预！

所以汉武帝很高兴，再次请李广利出马，打到鬴山就行，而且谆谆提醒：“绝不可再深入”！

关于这个“鬴山”到底在哪里，很难确定，一直以来也没有相关研究与说法，但无非几个可能性，因为这个地点，肯定是商丘成也要打到的终点，同时也是他和李广利“分手”的地方！

因为汉武帝战前说的很明确，打到鬴山就行了，绝对不可再朝北打，商丘成可是很听话的。

毕竟他是通过巫蛊之祸才上位“御史大夫”，根基压根不稳，他不敢违抗汉武帝的命令。

而李广利，我们都知道，他是因为自己老婆的“巫蛊案”突然爆了出来，私自决定继续打下去，想多多立功，给老婆孩子将功折罪。

好听点叫“机断专行”、“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难听点说，就是自行抗命、别有所图。

所以商丘成直接不搭理李广利。你老李想打你自己打去，我不可能陪着你，而且，我也不等你，我马上就撤了，你老李自己保重吧！

这就是实战中出现上述现象的根本原因。

就说操不操蛋吧？各自都只顾自己，把个人利益置于战争、军队之上，那这一仗还能有好结果么？

具体的鬴山所在地，见图——

即：鬴山应在燕然山东南麓，在余吾水和姑且水的交界处附近。

这里不排除有另外一个参考因素，即那些搞占卜的家伙，真以为他们神机妙算啊？要是算不准、离题千里，汉武帝会给他们好果子吃？

所以，他们给出的结果，肯定是相对保守的，汉军很容易实现的。

而汉军上一次战争，即前97年余吾水之战，最远就已经打到了余吾水，所以他们给出的“鬴山”，估计也就是在余吾水南侧附近。

这和此战后来的实际经过，也大致符合。

以上。本文主要解决汉武帝此战的开战目的，他就是为了破除匈奴对他的诅咒，以及听信了占卜者的忽悠，才导演出这么一场操蛋而又处处诡异的战争。

正如福尔摩斯所说，虽然上述理由、“可能性”看起来完全不可思议、不合逻辑，但它就是真相，只有它才能解释这一战前前后后所有的“诡异”之处。

至于剩下的疑问，主要存在于战役具体过程中，下文予以详细还原。

放心，所有的疑问都可以完美破解。

毕竟，正常人不该输给深井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