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名将赵充国,“上兵伐谋”的典范,“戍边屯田制”的奠基者】
说一个名将不喜欢开战、打仗,是个“鸽派”,自然会让人奇怪。
但道理不仅讲得通,反而更具至理。《孙子兵法》说的很清楚,“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是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能通过谋略和外交手段,就达成战略目标,性价比自然要胜过军事战争手段。
之前文章有过辨析,所谓“上兵伐谋”,便是惯常理解的“善战者无赫赫之功”的意思,只是实际应叫“善兵者无赫赫之功”或“善谋者无赫赫之功”,如此就不会有歧义了。
而昭宣名将赵充国,便是个中的典型代表。
先说他“上兵伐谋”的实际表现,主要有两次。
一是前78年霍光考虑进攻乌桓。对此赵充国反对,范明友支持。虽然之后的实际情况是按照范明友的主张演进的,但赵充国的主张也未必没有道理。
当时,赵充国主张的核心精髓是“坐山观虎斗”,乌桓刨了匈奴祖坟,匈奴自然要报复,再加上乌桓稍前和汉朝也闹翻了,汉朝不出兵相助并不算“失道”,既然如此,那就不掺和,让他俩打呗,至少是两败俱伤吧?
而大概率的结果,是乌桓被匈奴彻底修理,那它之后自然会转向汉朝寻求帮助、庇护,这样汉朝自然坐收巨利,啥都没干,就借匈奴之手搞定了乌桓这个刺头,还削弱了匈奴。
显然,这就是“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只要汉朝保持战略定力,坐观成败,至少不会出现后续乌桓这个敌国,成为东北部边境的不安定因子。
可惜,当时霍光的主要追求是要在国际上有所表现,甚至开启与匈奴的新一轮竞争,所以放弃了赵充国的“上兵伐谋”,取之以范明友的直接“伐兵”。
二是前61年的平定西羌之战,也是赵充国最知名的代表作。
这一战战略研判最大的关键与玄机,其实在于,一旦汉朝和西羌打成大仗或持久战,北方的匈奴势必要掺和进来并支持西羌,从而使得这一战变得彻底不可控。
而当时汉廷内部,主张开战的人那是相当之多,甚至汉宣帝、文臣集团都是如此,更不要说辛武贤、许延寿等武将集团,表面看起来,这一仗不可避免,甚至汉廷都在计划调动西部很多战区的兵力,达六万之多,自然是想和西羌大决战。
所以赵充国对此非常着急,他当时已经是七十多岁的高龄,如果汉廷决策正确,或者他赞同汉廷的决策,那他完全没有必要再出头,让年轻将领锻炼锻炼,他在家养老多爽。
所以,赵充国回答汉宣帝此战主将人选的时候,当仁不让的说:“没有比我老赵更合适的!”
汉宣帝包括很多后人,都并未真正理解赵充国究竟为何要这么说,怎么就非他不可了?估计还觉得很好玩,老赵这是要致敬老廉颇么?
所以,这个事情,充分说明了赵充国在战略大局观和军事造诣上的“孤独”,而接下来,就是赵充国三番四次,给汉宣帝为首的满朝文武“授课”的过程,到底为什么不能快战、决战,以及还有哪些更高效的办法。
前文已述,这一仗不能大打,容易失控,这是最重要的战略研判;其次,西羌内部豪强林立,挨打他们自然团结,耗着他们就会生变、内斗;因此时间有利于汉廷,而汉廷又要保持战略威慑,所以在西羌边境“戍边屯田”便是综合下来的上策。
以上是不是就是“上兵伐谋、其次伐交”?
而为了给满朝“军事外行”上课、说服他们,赵充国甚至都玩起了引经据典,包括如下常见军事名言——
“攻不足者守有余。”
“善战者致人,不致于人。”
“先计而后战。”
“臣闻兵者,所以明德除害也,故举得于外,则福生于内,不可不慎。”
“臣闻帝王之兵,以全取胜,是以贵谋而贱战。战而百胜,非善之善者也,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
效果还算显著,经过老赵的多批次CPU,满朝文武渐次被他争取过来,最终站在了他的一边。
实话实说,春秋战国秦汉三大时代,自《孙子兵法》诞生以来,到名将赵充国出现之前,“上兵伐谋”、“以全取胜”的军事思维,的确一直存在,特别是很多优秀政治家、战略家、军事家都是如此。
但因为军事战争的频繁出现,这一点并未得到显著体现,几乎没有过“典范战例”,而赵充国却将之彻底凸显、树立,并被时人和后人真正认知到位。这就是赵充国在中国军事史上的独特地位吧。
而所谓“鸽派”,并不是指不想击败敌国,而是用更温和更高效的方式来击败敌国,取得国家间竞争的胜利。
相比军事手段这一极为直接、见效极快的方式,“伐谋伐交”自然需要更长远的时间,因为它见效慢嘛,但不可否认,它的性价比更低,效果也更稳定长久,从而更有说服力。
而赵充国的“伐谋、伐交”等军事思维,其实是一以贯之的,平定西羌之前的进攻乌桓,赵充国就已经明确有此见识,前文对此已述。
稍后前60年匈奴大举进攻燕代之地,赵充国也是稳守反击战略,让其不战而退,而不是直接决战,一来是四万对十万的悬殊兵力差距,二来赵充国早已认知到,汉匈的对抗,军事决战手段绝非上策。
这就要说到赵充国的人生履历,以及他是怎么练就“上兵伐谋”、“以全取胜”等军事思维与造诣的。
首先,赵充国其实是个大器晚成的名将,他大概生于前137年,前99年汉匈之战时赵充国才真正“出名”,即率领敢死队,为被包围的李广利大军拼死杀出一条血路,前后身中二十余创伤,让汉武帝大为感佩。
此时,赵充国已经三十八九岁,临近“不惑之年”。这说明赵充国在士兵、低级指挥官的层级上“积累”了近二十年,也说明他似乎不擅长搞仕途。
这一点在之后也得到了验证,赵充国再次进入高层法眼,已经是前80年平定武都氐人的造反之战,他和范明友、韩增等人一起获得了霍光的青睐,由此才真正晋升高级指挥员,而他此时已然年近花甲。
在正常都该退休的年纪,赵充国却才实际起步,这份经历是否也够励志的?
其次,赵充国自小喜欢研读兵法,估计《孙子兵法》等兵书早就烂熟于心,更重要的是,他常常喜欢站在指挥员或决策者的角度考虑问题,估计没少把自己当作卫青、李广利甚至汉武帝。
可惜,他固然没有实践指挥机会,甚至这些年汉军的战绩都很不乐观,这就是李广利与匈奴的三战三败,以及汉武帝的“轮台罪己诏”。
这个过程中赵充国除了郁闷,自然也会逐步提升自己的军事认知,也许深入匈奴、远征作战本身就是战略错误,不仅打不赢反而劳民伤财,严重削弱国家实力。
正是这些残酷教训,以及停止对外战争的前后对比,让赵充国逐渐领悟到,战略层面的“以全取胜”、“上兵伐谋”,要远比战役战术层面的直接“伐兵”要更有效、务实。
作为将军、军队高层指挥员、打了一辈子仗的老兵,赵充国当然不会害怕战争,但战争毕竟只是政治的延续,是手段而非目的,即算开战取胜,但国家实力受损,那也是得不偿失。
史实证明,当赵充国成为霍光、汉宣帝的主要军事助手后,他一直都是这样的观点和立场,也说明他相关的军事思维和造诣已经成熟了,这当然不奇怪,他都60岁往上了,还有啥看不明白的?
而可能作为新教训的,则是前71年的乌孙之战,虽然汉军调动了16万骑兵、五路进击,但战果实在寥寥,赵充国是其中一路主将,估计这操蛋的一战,也让他彻底坚定了自己的战略认知。
所以之后特别是霍光去世后,赵充国因为职务、年龄和资历,拥有了真正的军事话语权,“上兵伐谋”而非“伐兵”就逐渐成了汉廷军事战略的指导方针,前61年赵充国给汉宣帝等人上课,就是典型体现。
需要特别强调的是,正是赵充国“上兵伐谋”的高维度战略存在,避免了汉宣帝成为“汉武帝第二”的可能性。
要知道,汉宣帝是个明确“以霸王道杂之”的有为皇帝,颇有汉武帝雄才大略的遗风,如果他没有见识到“上兵伐谋”的精髓,他不是没有再次进攻匈奴的可能,从而引发第三轮汉匈大战。
而历史接下来的实际进程呢?我们很清楚,实际都不用汉朝再打,匈奴自己就内讧内战了,导致最终臣服汉朝。
由此反观,如果在前60年左右,汉朝不是玩“上兵伐谋”而是直接进攻西羌、匈奴,匈奴内部势必团结起来,不仅不会内讧,也会大幅延长汉匈的对抗史,甚至结果都不好说。
因此,赵充国其实是在历史演进的关键拐点,从战略层面真正“力挽狂澜”,打消了汉宣帝等人力主开战的决心,从而主导出“汉升匈降”的明确趋势。
我想,这就是高维度战略的真正价值吧,也是赵充国“上兵伐谋”、“善兵者无赫赫之功”的真正体现。
而此时的赵充国,其实有些像汉匈第一轮开战初期的名将韩安国,两人都是“鸽派”、“反战”,能不开战就不开战,但两人的区别在于,韩安国是认为打不赢也打不起,赵充国则是认为,就算能打赢,那也打不起。
从韩安国到赵充国,六七十年的汉匈战争与对抗已经充分证明,军事战争手段注定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取得最终胜利,势必需要一些高阶玩法。
这便是赵充国留给后世真正的军事遗产,即使对于今天的中国,都依然有十足的借鉴和启发意义。
至于“戍边屯田”的做法,其实秦朝就已经出现,汉武帝末期达到顶峰,比如在西域等地实施屯田,但是中间一直颇有反复。
关键是,恰恰是因为赵充国的“上兵伐谋”,才让时人和后人真正认知到了“戍边屯田”的意义和价值,从而作为一项标准制度敲定下来并流传后世,本朝的所谓“新疆生产建设兵团”,便是个中传承。
就此来说,赵充国当然是“戍边屯田制”的真正奠基者。
还是要在适当的时候出兵灭国,才能永除后患。像韩国一直在中国门口搞事情,囤几十年的兵,不如寻机灭国。
此人汉武帝用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