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斯拉夫神话—不死的卡谢伊】:隐藏最深、层次最复杂的魂器
“魂器”是《哈利波特》小说中极为重要的概念,伏地魔的七大魂器几乎贯穿整个系列,甚至是“前作者”罗琳女士对于小说整体架构、布局的“题眼”、草蛇灰线。
所谓“魂器”,就是伏地魔或者魔法师,将自己的部分灵魂注入到某个物品之中,这个物品就成了他的魂器。每个魂器都有复生功能,所以要彻底消灭伏地魔,除了干掉他本人,还得必须销毁他制造出来的所有魂器。
在《哈利波特》小说诞生之前,“魂器”的具体概念自然是没有的,但实质类似的“存在”已经有很多,包括故事、传说甚至神话,罗琳女士可能是从这些素材中获得的灵感启发。
比较著名的有:
1、雅利安人神话。
很多雅利安人神话中,都有“灵魂体外寄存”的母题。
据说,巫师、仙灵之所以永生和不可伤害,是因为他们都把自己的灵魂隐藏在了遥远神秘的地方,世人很难找到。
“故事范式”:邪恶巫师将漂亮公主用魔法关在魔宫里,还跟她嘚瑟自己永远不死,公主聪明地探知巫师不死的秘密,原来是灵魂存在于体外,她私下告诉前来营救她的英雄,让他设法找到并摧毁巫师的体外灵魂,巫师就会被同步杀死,公主就和英雄大团圆了。
这估计是最早出现的“魂器”神话,其他民族的类似神话也都像这个“模子”刻出来的,虽然未必起源于此,但内容、模式大差不差。
2、日耳曼神话。
这个故事中,被关住姑娘“套话”的巫师不是心大,而是彻底没心,因为他把“心脏”当成具体的魂器外部寄存了。
载体是一个无人知晓、偏远僻静的大教堂里,有只不停飞翔的小鸟,他的心脏就在这只小鸟的肚子里。教堂四周环绕着一条又宽又深的河流,而且教堂的门是铁制的,没人知道在哪里也打不开。
反正小鸟不死,他就不死。
但他注定会大意,也不可能闪过。小鸟自然逃不脱英雄的“魔爪”,而小鸟就像是个遥控器,英雄抓到小鸟后手一握,哪怕相隔万里,他都立刻浑身难受。
也是活该,谁让你丫当“鸟人”。
这个发现让英雄和姑娘十分振奋,英雄很快就把小鸟和巫师都给彻底捏晕过去,还是姑娘心地善良,直接大喊一声:“掐死小鸟!”
于是巫师就彻底挂了。
《加勒比海盗》中的琼斯船长,心脏就是放在某个海岛上的聚魂棺中,创意应是来此。
3、蒙古神话。
这个故事和上述日耳曼神话很像,不过没有姑娘,只有英雄和巫师(实际是个喇嘛)。
巫师擅长魔法,将自己的灵魂幻化成一只黄蜂,不断去蜇英雄的眼睛。
这就很烦人了,于是英雄捉住黄蜂,攥住“遥控器”一紧一松,巫师就在知觉失去和恢复中,来回循环。
这玩意要是能够作为逼问口供的刑罚,估计会效果显著。
所谓招供、投降、当叛徒,本身就是出卖灵魂吧,等于“魂器”落入了对方手中……
4、北美印第安人神话。
这个故事倒只有女主角,姑娘是纳瓦霍族人,据说还是个战士、法师,她的法术是可以变身为熊,人称“熊女”。
每次开战前,她都会先取出自己的心肝,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这样她就不惧刀枪,自然就是“不死战神”、所向披靡。
等打完仗,她再把这些心肝放回体内。
怎么说呢,这个挂开的有点大,变成熊就已经很欺负人了,还怎么都杀不死,让敌军很难不怀疑人生。
可见战斗力要强,“有心肝”可能会是个阻碍。
5、孟加拉、印度神话。
这里只有类似巫师的角色,实际是外出旅行的孟加拉国或印度某国的王子,他们的魂器则是皇宫中的一棵树或一株大麦,它们长势良好就说明王子旅途顺利。
要是突然凋零、枯萎乃至死掉,那王子的噩耗应该是不远了。
实际就是“生命之树”或者“生命之麦”,以植物作为魂器,这个相比之下无疑相当环保,不用做外科手术、折腾自己身体。
印度还有另外一个神话。
这里面巫师的魂器所在,就很复杂了——
远在几千几万里外,遥远的浓密丛林中,有一圈棕榈树,中间矗立着六把相互叠放布满雨水的雨伞,在最底层的伞下面放着一只鸟笼,里面养着一只绿色的小鹦鹉,这只鹦鹉就是巫师的魂器。
巫师还曾施展法术,召集千万神怪,围在棕榈树旁边保护鹦鹉。
故事结果没有例外,巫师又被“偷家”了,但这次的新意是,相比其它神话中的巫师,他和鹦鹉死的特惨,据说是被英雄“手撕鹦鹉”,右翅膀、左翅膀、两条腿、脖子先后遭殃……
怎么还有点又残忍又香的感觉呢?
6、阿拉伯神话故事集《一千零一夜》(即《天方夜谭》)。
《阿拉丁和神灯》中有个故事。
说公主被巫师掳去,禁闭在漂浮于海中的岩石上。巫师告诉公主说,他是长生不老的。后来,当王子来营救公主时,公主转述了巫师的话,王子认为这不可能,但也说“一定有某样东西和他的生命紧密相连”,要公主想办法问出是什么东西。
后来公主打探知道,巫师的命根子即“魂器”是一颗宝石,宝石装在一只小鸟的头中,小鸟在一只小野兔的头里,小野兔在一条七头蛇中间的那个头里,这条蛇在森林里,倘若有人把那颗宝石放到他枕下,他就必死无疑。
即:森林—七头蛇—中间蛇头—小野兔头中—小鸟头中—宝石。
王子据此拿到了那颗宝石,公主偷偷地把它放在巫师的枕下。当巫师准备睡觉,头刚落到枕头上,便发出三声惨叫,身子动了三下后就死掉了。
另一个故事差不多的角色和过程,只是巫师的魂器在远离人世、人类去不了的地方。一片汪洋中有一小块陆地,那里放了一个大理石的保险箱,其内箱子套箱子,一共有七只箱子,最里面的箱子里,盒子套盒子放有九只盒子,最小的一只盒子里是一只麻雀,他的灵魂就在麻雀的嗉囊里。
即:海洋—陆地—七只箱子—九只盒子—麻雀—嗉囊!
显然,这两个故事中的魂器就相当难找了,而且寻找的过程有些像寻宝与开盲盒,若非事先已经得知千真万确的情报,谁能想到魂器会藏得这么深呢?
再说回来,开盲盒最终找到魂器自然很开心,但若是扑了个空,或者一层层打开、发现最终是坨XX或者其它陷阱,那岂不是大失所望、惨遭整蛊戏耍?
可惜那些巫师心思不够复杂,或者缺乏幽默细胞(包括故事创造者),不然乐子可就大了。
这两个阿拉伯故事,显然都已经超脱了原始神话的范畴,因为原始神话一般不会如此详细展开、细腻动人。
鉴于《一千零一夜》的巨大影响力,罗琳女士很可能是根据这两个故事得到的启发,从而创造出“魂器”概念,并大加发挥、演绎,神话故事中巫师都只有一个魂器,佛地魔却造了六个,还无意中造出个哈利波特,算是给自己挖了最大的“坑”。
但是,除了上述神话故事以外,东斯拉夫神话中还有一个可能最为典型的魂器故事,这就是“不死的卡谢伊”或“永生的卡谢伊/柯歇伊”。
故事角色没有什么不同,公主、英雄,邪恶巫师是卡谢伊,所谓“不死”,正是因为他把灵魂、“死”封存了,而他隐藏的方式应该是最深、层次最复杂的:
1、不知名的某个海洋;
2、海洋中不知道在哪里的某个海岛;
3、海岛上有很多颗橡树;
4、其中一颗橡树底部有个箱子;
5、箱子中有只兔子;
6、兔子肚里有只鸭子;
7、鸭子腹中有个鸡蛋;
8、鸡蛋中有根针。
而这根针,就是卡谢伊的“死”或魂器!
显然,这就是“无限套娃”,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而且不能用任何正常逻辑来理解,比如鸭子肚里有鸡蛋、兔子肚里有鸭子,这TM都是谁干的!生殖隔离都管不住你们了是吧!
也许,神话本来就跟文字产生之后的文明、文化、逻辑等层面根本不搭边,理解神话的精髓其实是想象力,后人只有“共情”原始人的想象力,才可能真正读懂神话吧。
卡谢伊的这个“魂器隐藏路径”,其实是个“宇宙模型”,也可以说是东斯拉夫人的原始宇宙观、世界观!
即:海洋代表水、海岛代表陆地、橡树代表植物、兔子代表动物、鸭子代表鸟类,整体是个鸡蛋模型,而橡树很可能就是宇宙树、世界树,支撑起整个宇宙,人类、动植物、鸟类都在树上或树下生存。
这估计是这个神话最初的涵义,只是随着时间推移、文明演进,早已经融合到更高层次的神话故事中了,甚至几乎难以看出本来面目。
具体到那根针,东斯拉夫民间文化中认为针既是护身符,也是伤人工具,特别是巫师、蛇等邪恶存在会变化成针,祭祀等仪式中用到的针也必须扔掉。
这估计源自远古时代就对针形生物的敬畏与害怕,针很可能具有“死”的某些象征性,卡谢伊的“死”是根针可以作为反证。
前苏联在1945年拍了一部名为《不死的卡谢伊》的神话电影,剧情和神话的精髓基本相同,上映时正值二战结束前后,其目的不言自明,那个谁无疑就是卡谢伊这个巫师、恶魔的映射对象,而且当时他的那根“针”已被彻底粉碎、本人也已经挂了。
这就是“You Know Who”的灵活之处吧,反正每个时代都有,包括罗琳女士笔下世界的伏地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