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材/吴学贤,编发/史乎文乎】
(注:为使得大家阅读流畅,文章包含虚构情节。)
古人云,“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句话,如今已年近六十的我,深有体会。1990年初,部队进行调整,1986年11月底入伍的那批战士(也包括我),服役期全部延长半年,退伍时间也改成了冬季(12月退伍)。
消息一出,这下全团都炸开了锅,老兵们是议论纷纷。这其中,特别是城市兵,他们为了争取到退伍的名额,有的请客,有的“打点”,有的送礼,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不过这也并不难理解,因为在九十年代初,城市兵退伍回家,是可以安排工作的。特别是很多战士的家里,早在年前(1990年)就已经落实了工作,只等着他们回去上班。因此,这退伍时间一推迟,他们生怕出了变故,到手的工作也不翼而飞。
而我所在的五连也一样,退伍名额十分有限。记得当时,我们全连有17名老兵,可退伍名额,只分下来了11个。这也说明,连里的17名老兵中,一定会有6个不能如愿退伍。因此,老兵们,闹腾的是非常厉害,连长和指导员,也是焦头烂额。
师首长们,也十分了解下面各团的情况,而为了做好全师老兵退伍的工作,记得当时,我们师政委(姓李),亲自带着干部科的一名干事(姓曾),来到我们二营蹲点。李政委住在二营部,曾干事住在我们五连连部。
在当时的情况下,我也是希望退伍回家的,原因有三:第一,是当时的我已经结婚,可我跟妻子长年两地分居,她一个人在家,既要务农,又要做家务,实在是不容易;第二,是当时我的妻子已经怀孕,需要一个人来照顾不说,我每个月那十几元的津贴,根本不够养家糊口;第三,是我入伍已经三年多了,仍然没有任何能提干的希望。
尽管我自己也是退伍心切,但看到连队的情况,看到连长和指导员的无奈,当时的我,心里也想了,实在不行,我就推迟一年退伍,把名额让给别的老兵们。一是,让连里的城市兵战友退伍后,可以如愿安排工作(我是从农村入伍的,退伍后还是回到农村,晚一年走也不影响);二是,也可以报答连长和指导员,对我的知遇之恩(当时的我,是连队文书,我们连长和指导员,平时对我都非常好)。
果然,不出所料,在退伍名额下来的第二天,连长和指导员就来找我谈了话。谈话的主题也很明确,那就是希望我可以推迟一年退伍,留在部队再多干一年。当时的我,看着连长和指导员恳切的目光,再加上心里也回想着,这两年连长和指导员对我的关心和照顾,就爽快地答应了。
之后,在决定晚一年退伍后,我就全身心地投入了全连的老兵退伍工作中,不是帮着司务长发麻袋,就是帮助托运老兵的行李等等,每天也是从早忙到晚。记得有一天中午,在我连蹲点的师干部科曾干事,半躺在我的床上,跟我聊天时,无意间翻开了我的抽屉,看到了我的记者证、通讯员证,和十几篇发表的稿件时,忽然来了兴趣。
记得当时,曾干事忽然猛地坐起,然后详细地询问了我的家庭和工作情况。最后,在他得知,我在已经不能提干、家庭还如此困难的情况下,还是决定把退伍名额留给其他战友,自己推迟一年退伍时,是十分感动。后来,曾干事又从连长那里得知,我第一次报考军校时,是因为一次出公差耽误考核,被取消了资格;第二次,是因为我结了婚,团里就没有推荐让我报考。听了我的经历后,曾干事深深地为我感到惋惜。
最后,还有一件打动曾干事的事,是他从指导员那里了解到,1989年我回家探亲时,受同乡战友委托,去看望他一个人在家的母亲(战友父亲在他当兵前已病逝)。当我去到战友家时,发现他母亲生了病,病情很严重(当时已经卧床不起),可居然连买药的钱,也拿不出来。一样的贫困、一样的父亲早逝,让当时的我,真是感同身受、悲伤不已。
于是,我就拿出了身上仅有回部队的10元路费,递给了老人家(战友是之后回家探亲时,听他老母亲说的这件事,回到部队后,就告诉了我们连长和指导员)。后来等我回部队时,因为身上已经分文没有,还是妻子卖了家里的全部鸡蛋和一些黑豆,才勉强凑够了我的路费(那些年,真是苦了我的妻子,她为了这个家,付出的太多了)。
尽管我认为,这都是战友之间平平常常、不值一提的小事。但在老兵退伍工作结束后,李政委在工作组的汇报下,详细了解了我的情况后,立马就在曾干事的陪同下,来到五连找我谈了话。记得当时,李政委拍着我的肩膀,掷地有声地说:“小吴,你做的很好,是一名好战士。咱部队,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谈完话后,李政委就带着师工作组,驱车离开了我们连队。送走师首长后,营教导员(姓窦),也拍了拍我的肩膀,认真地说:“学贤,你好好干,这一年,一定会有机会的。”可当时,我只是把首长们的话,当成了安慰。因此,1990年3月5日,在老兵退伍工作结束后,我就请假回到老家,开始照顾怀孕的妻子(当时,我的妻子已经怀孕八个多月)。
1990年3月28日(我回到家二十天),那天上午,我正在地里刨玉米茬子时,忽然听到了村里的广播,让我马上到村部取电报。我知道电报大概率是连队发来的,于是放下手里的锄头,就立马往村部走。当我去到村部,看着电报写的简短的十七个字时,“团确定上报你提干,务于29日前归队体检”,心里真是激动不已。
当时的我,根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最后,在再三确定后(我也让我们村支书也看了看),我马上回到家,穿上军装(在干农活时,是不可能穿军装的),订上领花,跟妻子交代,再到幼儿园取回侄子戴走的大沿帽后,就踏上了返回部队的归程。
当我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回部队时,已经是3月30日了,也已经超过了体检时限。记得当时,我站在路边汽车站,等待回连队的汽车时,突然碰到了团首长乘坐的213吉普车(车里的司机,肯定也看到了我)。吉普车刚驶出车站没多远,就急刹车停了下来。当时的我,看到这一幕,心里还很纳闷,因为按照平时,团首长的车,是不会停下来的。正在我疑惑间,只见车门打开,然后政委(姓王)就下了车。
见王政委下了车,我立马跑步到吉普车跟前。到了跟前,王政委先是跟我握了手,然后就告诉我说(其大意是),我探亲离队后,我们团就接到了上级通知,确定恢复从优秀士兵中提干,当时已经停止了11年(从79年到90年)。同时,分配给我团的提干名额有两个,二营上报的是我,经团部确定后,我作为团里预提干人员,也已经上报到了师部。
听了王政委的话,我才明白,为什么我忽然有了提干的机会。这真是应了那句话,“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之后,王政委就让我上车,不要回连队了,让团里干部股的任干事带着我,直接到师医院进行体检。就这样,当时还处在极度震惊中的我,迷迷糊糊地坐着团首长的吉普车,前往师医院体检。
平心而论,说实话,无论是从专业能力,还是从文化水平来看,在连里老兵们没有退伍前,我都是极为平凡的一个,可以说,比我优秀的人,很多很多。但就是因为我推迟了一年退伍,恰好曾干事看到了我的稿件,了解了我的工作和家庭,才让我有机会能提干。无疑,我是幸运的。
在任干事的带领下,当天我就坐着团首长的吉普车,来到了师医院。师医院各科的医生,在听说我是山里二营来的战士,要进行提干体检时,都惊讶地说,有这种机会,可不容易。最后,在进行简单的检查后,就给我盖上了合格的印章。而师医院的院长,更是为我高兴,记得当时,首长大笔一挥,鸡蛋大的“合格”两个字,便永远镌刻在了我的体检表上。
光阴似箭,到今天,转眼三十多年过去了,可每每回想起当时我体检表上那“合格”两个大字时,我的心里仍然是激动不已,因为那是我命运改变的第一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