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稿/许会文
编发/史乎文乎
(注:为使得大家阅读流畅,文章包含虚构情节。)
1972年12月,我应征入伍。到部队经过三个月的新兵训练后,我被分到汽车连,成为了一名汽车兵。
在七十年代,在部队,在汽车连,我们汽车兵开的是五十年代从东德进口的“大依发”柴油卡车。这种卡车载重量大(载重6.5吨),结实耐用,因此也是我们部队运输的主力车。记得当时,有一句顺口溜很是形象, “从西宁到拉萨,一路都是大依发”。
其实,到了七十年代,这种五十年代生产的卡车,按照设计要求,已经到了报废的程度(当时,一大半的“大依发”跑起来,除了喇叭不响,全车到处都是吱吱乱响)。但当时,部队正处于艰苦奋斗的重要时刻,根本报废不起,因此,我们汽车兵就开着“大依发”卡车越戈壁、跨雪山、上高原,风雨无阻。
同时,由于“大依发”卡车没有电瓶,每天早上发动车,就成了一个大问题。夏天还好,尤其是冬天,每天天不亮,我们就要提前起床,在每台“大依发”前点起四堆火,一堆放在发动机油底壳下,一堆放在变速器下,一堆放在后桥差速器下,来烤化那已凝结成块的机油和黑油,否则“大依发”就根本启动不了。最后,还有一堆火,要用来烧两桶热水,加进汽车水箱。每天晚上,我们都要放掉水箱里的凉水(避免结冰),等第二天早上再加热水。
同时,完成所有准备工作后,要是还有“大依发”启动不了,那些启动的车,就要以排为单位,拖这些没有启动的车,借以发动。在拖车时,往往是一拖二,二拖四,四拖八,等全连的卡车都全部启动时,差不多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而且,每到中途休息时,“大依发”也是不敢熄火(要是熄了火,等再启动时,就要大家来推了),这样一天下来,每个汽车兵都是满身油污。因此,在七十年代,部队也有着这样一句顺口溜,“快步兵、慢炮兵、满身油污的汽车兵。”
虽然条件艰苦,但是,我们高原汽车兵,就是这样操纵着“大依发”卡车,驰骋在世界屋脊的青藏线上。而“大依发”卡车,它从1956年来到青藏线,到1985年全部退休,在雪域高原上整整驰骋了30年。 当东德的汽车工程专家,听到这样的成绩后,纷纷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要知道,“大依发”在他们的柏油马路上,也只能跑五六年。因此,这些汽车工程专家,急忙派人来到青藏高原进行实地考察,并为生产的“大依发”感到深深地骄傲。
但说实话,在当时,并不是这“大依发”卡车质量有多么好,只是驾驶“大依发”的汽车兵们,实在了不起。他们开着这一辆又一辆的老旧卡车,在青藏高原上,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的运输奇迹。等到后来,到了八十年代,各部队的汽车连,就逐步更换了崭新的解放牌卡车,那条件,就不能同日而语了。
同时,七十年代在部队,我们汽车兵的伙食标准是每人每天0.55元,比吃大灶的战友们,多了0.1元的补贴。但说实话,如果完全依靠这0.55元的伙食标准,虽然能吃饱,可每天的饭菜只能是缺油少肉、清汤寡水。因此,我们汽车连也都会养猪、种菜,来改善伙食。记得当时,我们连队一共开辟了两大块菜地和养了六头大猪(安排了一位饲养员,来专职养猪)。每到逢年过节(比如春节、五一、八一、十一),连里都会宰上一头大猪,来给战士们改善伙食。
而且,我们汽车兵,当时每人每月45斤的粮食,是三成的粗粮和七成的细粮。记得1973年3月底,我们刚来到汽车连时,因为新兵大多数都是从农村入伍(农村兵比较多),在家时吃不饱,来到连队后都是敞开了吃。这一下猛地吃得多了,连里的口粮就会稍有欠缺。当时,我们连司务长解决的办法是,每当口粮欠缺时,就把玉米(当时,我们团农场种植了很多玉米,每年都分给每个连队不少)磨成玉米面,然后让炊事班蒸发糕、做搅团(西北人爱吃)。
等吃上几个月后,新兵们逐渐适应了部队生活,也不像刚开始时吃得那么多了。每每到此,司务长就开始安排着炊事班省粮。省下来的粮食,一到下一年的新兵来到连队后,又开始不够了。就这样“不够——节约——不够”的轮换,周而复始。
虽然汽车兵经年累月的出车生活,十分艰苦,十分不容易,但战士们都很乐观,而且也都愿意帮助当地的牧民老乡们。大家都知道,从西宁到格尔木,有将近八百公里路程。在七十年代,当地的交通还是非常不便,几乎没有什么班车,因此,老乡们要是想出远门,就会到我们部队门口搭顺风车。
几次还好,可时间一长,再加上出过几次问题,上级就下了命令,让我们再出车时,不能顺便让乡亲们搭顺风车。如果遇到特殊情况(比如乡亲们生病等等),也要先经过连首长允许。说是这样说,但当时,牧民乡亲们的生活条件也十分艰苦,如果我们不捎他们一程,他们就只能步行。
因此,每每在出车时,要是遇到顺路的乡亲们,我们还是会停下来,然后捎他们一程。记得有一次,我们出车时,半路遇上了一个抱着孩子的母亲(大概三十多岁),一问,原来她是要去诺木洪农场,我们刚好顺路。
而且,我们要是不捎她一程,这一天,她估计再也碰不上一辆车。因此,在短暂的思索后,我们班长点了点头,然后让那位抱着孩子的母亲坐上了车。
因为时间紧急,那次并没有跟连长汇报。因此,等到了中转站检查时,跟车的连长(一个车队,连长坐在第一辆车上),一下就发现了我们车上坐着的那位搭顺风车的母亲。可连长看她风尘仆仆,怀里还抱着一个两岁的孩子,就什么也没说,只是从口袋中掏出哨子,使劲一吹,然后手一挥,大声地说,“走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