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清样》—撰文 | 文一刀

早在2013年9月，国家就已发布《大气污染防治行动计划通知》，要求各地“加快推进集中供热、煤改气、煤改电工程建设；到2017年，地级以上城市基本淘汰每小时10蒸吨及以下的燃煤锅炉，禁止新建每小时20蒸吨以下的燃煤锅炉；其他地区原则上不再新建每小时10蒸吨以下的燃煤锅炉”。

通知还提出“要对涉及民生的“煤改气”项目、黄标车和老旧车辆淘汰、轻型载货车替代低速货车等加大政策支持力度，对重点行业清洁生产示范工程给予引导性资金支持。要将空气质量监测站点建设及其运行和监管经费纳入各级财政预算予以保障”。

对于该行动计划的落实，陕西表现出了极其快速的“纸上谈兵”与异常缓慢甚至顶风而上的具体行动，以至于2016年年底中央第六环境保护督察组对陕西省开展环境保护督察后，督察组组长在反馈会上感叹道：“陕西省在全国较早出台大气污染防治条例，组织实施治污降霾保卫蓝天五年行动计划和年度工作方案；但发展与保护的矛盾依然突出”；“督察谈话中，不少领导反映，全省环境保护认识仍有差距，一些地方领导仍然认为经济发展是硬任务、环境保护是软指标。”督察意见对此还举例称：西咸新区本应成为落实新发展理念的示范区，但在实际工作中存在重开发、轻保护的问题。

当时还发现并列举了近几年陕西冷娃的种种逆势增污现象，比如督察意见显示：”由于历史原因，关中地区重化产业比重较大，大气污染问题突出。但近年来仍在大量新建扩建高污染项目，2015年火电装机规模、煤化工产能、水泥熟料产能分别较2013年增加约13.0%、17.7%和8.4%，不仅进一步加剧区域大气污染，也为今后产业结构调整带来沉重负担“。

督察意见还称：”陕西省发展改革委部门减煤工作不实，全省2014年规模以上工业1000万吨减煤任务，仅完成295万吨，2015年300万吨减煤任务仅完成11万吨。现场督察发现，咸阳市发展改革部门认定渭河发电、大唐渭河热电、陕西华电瑶池等3家企业2014年减煤25.67万吨，但实际增加燃煤18.73万吨。工业和信息化部门淘汰落后产能工作不力，陕西汉中钢铁集团公司4台90平米以下烧结机长期违规运行，无脱硫设施，超标排放严重；宝鸡秦安锻造等7家企业仍然存在化铁炼钢、中频炉和轧机等不符合产业政策的落后装备，长期未按要求淘汰到位，环境污染严重“。

2017年陕西不得不有所实质行动，先把治污减霾的口号改成“铁腕治霾”，并且关中各市联动。11月24日，陕西又印发了《关于加快推进关中地区“煤改气”有关工作的通知》，此时距离2013年9月国家发布的相关计划已经过去了4年多，这让陕西眼下突然全面铺开的“煤改气”也显得有些心急火燎。

能着急本来是好事，说明真正想有所行动了，但问题是事物的规律本来就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四年不努力，一朝被打醒，刚起床就非要让上峰看到很快就有“热豆腐可吃”，必然会顾此失彼。而眼下陕西尤其是西安的“煤改气”大潮让人感受到最为形象的场景就是“提鞋掉帽子”：提环保成绩的鞋，掉部分人取暖过冬的帽子。

今年的煤改气，首先就让许多地区的“气荒”来得比平时早一些、重一些。11月15日供暖第一天，西安热电阳光热力有限公司就因天然气供应不足，导致170个小区无法按时供暖，后在西安秦华天然气公司的应对协调下，供暖才逐步恢复。11月20日，西咸新区的11个小区和1家单位也因“断气”而无法供暖，对此有关方面发布的通知称，“近期，全省范围内天然气供气严重不足，供气压力过低。虽然天然气公司采取相应措施，限制工业及加气站用气，保障居民生活及采暖，但仍无法缓解供需矛盾。希望广大用户予以谅解”，并表示要等到12月中旬第二个气源建好以后才有可能恢复。

类似这种措手不及在西安铁腕清理散煤的连锁反应中也表现的很明显。陕西给西安2017的减煤目标本来是156万吨，但西安胡骚情“自加压力”提到了170万吨，其中减散煤130万吨，减工业用煤40万吨，至三季度末，数据显示西安工业用煤不仅一吨没减反而增加了14.59万吨，于是减煤的重任只好由散煤方面一肩挑了。

按《西安市2017年“铁腕治霾·保卫蓝天”煤炭削减专项行动方案》要求，居民、商业、机关企事业单位使用散煤的，全部由天然气、电力等清洁能源替代，10月底实现全覆盖；农村居民、农业生产、商业活动用煤由天然气、电力或洁净煤等替代，到今年10月底，平原区农村替代率达到70%，山区农村替代率达到30%以上；今年6月底，全部取缔非定点煤炭营销网点。

散煤的主要用户群体之一就是城市中的老旧小区居民，西安市目前有260多个老旧小区未通天然气，涉及3.6万余户居民。而西安城区的蜂窝煤销售点现在已是关闭的关闭、改行的改行，老旧小区居民要想买到蜂窝煤基本没有可能。甚至连街头卖烤红薯使用的泥炉子边上都挂上了燃气瓶，令今年西安市街头烤红薯的价格普遍上涨至每斤7元，买一个中等大小的烤红薯价格都在10元左右；还有一些小吃如肉夹馍、肉饼等制作时也告别了燃煤，改用电炉“打馍”。这种情况下，这个群体如何过冬？

西安市11月12日虽已发布《西安市铁腕治霾财政奖补办法》，表示参与“煤改气”“煤改电”城乡居民，每户可获得一次性补助不超过3000元。但这也隐含了一个前提即使小区所在区域需要具备“煤改气”的改造条件，而现实中许多老旧小区并不具备相关条件。

根据相关规定，住宅小区安装天然气，首先就需要《建设用地规划许可证》《建设工程规划许可证》《建审总平面图》等资料，很多老旧小区因为提供不了这些手续；另外，老旧小区多数管理不健全，比如其大部分没有物业或者业委会对小区进行管理，而接入天然气需要协调的事项众多，这种种因素均导致一些老旧小区在断煤之后无法接气，又是一种顾此失彼。

这种种顾此失彼若纳入集体主义的话语体系，想来当描述为：顾得是大局的“此”、失的是个体的“彼”；所以不急，慢慢儿来吧。——《调查清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