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清样》— 撰文 | 文一刀

9月10日，西安莲湖区有关部门发布了一封致草阳小区广大群众的公开信，就区内业主广为关注的几个问题作了说明。草阳小区建于30年前，是西安市第一批商品房，当时是西安商品房品质的标杆与示范项目，小区地理位置如今已是西安老城区的“白菜心”，目前属于大唐西市商圈。2013年10月，该小区及周边几个单位家属院被正式批复列为棚户区准备实施综合改造，但立刻引发广泛质疑，当时的争议焦点包括：将草阳小区到底是不是棚户区？所谓综合改造是欲提升民生还是民营企业搞商业开发？以及为何绝大多数业主不同意的情况下项目批复仍能通过？（详见本报2013年11月报道：西安蹊跷的棚改；2014年5月报道：西安城改“变脸”）此后草阳小区棚改项目便陷入停滞，直至今年8月底，西安市莲湖区发出通告重启改造。

《调查清样》发现，此次草阳小区棚改项目的重启在诸多方面均出现了调整，比如四年前的项目征收主体为西安莲湖区大兴新区管委会征迁办，目前为西安土门地区综合改造管理委员会征收安置办公室；四年前草阳小区棚改投资开发主体为西安建工万景置业有限公司（2012年7月，由西安尚景置业公司、西安万景实业公司、西安市城市建设开发总公司各出资660万、660万、680万元人民币发起成立），目前为西安景禾置业有限公司。

值得注意的是，在此次重启的草阳小区棚改项目中，去年曾一度失联后又回归的“富德系”控制人、资本大鳄张峻的身影隐现其间，并且是在项目正式启动重启后的一个月突然深度介入，其前后因果耐人寻味。

万能险大鳄涉足西安棚改

西安莲湖区方面发布的公开信称，在有关项目改造的投资主体问题上“草阳小区棚户区改造项目为政府投资、政府实施的棚户区改造项目，投资主体为西安景禾置业有限公司，该公司性质为国有独资公司，为西安莲湖棚改建设有限责任公司全资子公司，改造资金来源为中国农业发展银行（政策性银行）专项贷款，不是民间开发商投资类项目”。

工商资料显示，西安景禾置业有限公司成立于2016年9月29日，是西安莲湖棚改建设有限责任公司的全资子公司；西安莲湖棚改建设有限责任公司为西安莲湖基础设施建设投资有限公司的全资子公司，后者为西安市莲湖区人民政府资产管理局全资所有。

不过在2017年9月5日，西安莲湖棚改建设有限责任公司突然进行了一次增资，注册资本从1亿人民币扩增至1.97亿人民币，引入一家民营信托公司—国民信托有限公司，公司股权结构也随之变更为：西安莲湖基础设施建设投资有限公司出资一亿、持股比例为50.76%；国民信托有限公司出资0.97亿，持股比例为49.24%。

公开资料显示，国民信托成立于1987年，前身是中国建设银行浙江省信托投资公司，2004年获准迁址北京，但北上后业务一直没有突破性进展，发展速度处在行业后列。此后，国民信托频频传出易主消息，开始不断在多位资本大佬间倒手，业务亦一度暂停，直到2013年其业务才进入快速发展阶段，统计数据显示，国民信托2012年信托资产管理规模仅为60.8亿元，但至2013年突增至425亿元。近几年，国民信托受累于渤海钢铁债务事件，旗下四款与渤钢相关的产品也陆续出现违约，合计规模约9.5亿元。

国民信托目前共有4名股东，分别为上海丰益股权投资基金管理公司（持股31.73%，简称‘丰益投资’）、上海创信资产管理有限公司（持股24.17%，简称“创信资产”）、上海恒丰裕实业发展有限公司（持股16.56%，简称“恒丰裕实业”）及璟安股权投资有限公司（简称“璟安投资”）。

其中，创信资产和恒丰裕实业是深圳市富德前海基础设施投资控股有限公司全资子公司，而后者则由富德生命人寿保险股份有限公司全资持有；丰益投资的全部股权由深圳市富德金融投资控股（简称“富德投资”）有限公司持有，富德投资是富德控股（集团）有限公司的全资子公司，同时也是生命人寿的大股东，目前持股20%，富德控股的实际控制人即为张峻，目前持股94%。

由此可见，国民信托目前为张峻及其旗下生命人寿实际控制。

张峻控制的“富德系”涉足金融、能源、地产、物流、商贸等产业，旗下的生命人寿规模远超姚振华的前海人寿。生命人寿成立于2002年，股东背景复杂，国资、民资、港资、日资皆有。2006年起，广晟资产、郑裕彤家族等相继退出，由张峻接盘，一度传闻其直接、间接控制了生命人寿80%左右股权，生命人寿在张峻带领下，最引人瞩目的便是万能险增长与二级市场的凶猛举牌，数年来多番增资扩股并在A股和H股市场上频繁举牌，以极其利落和迅猛的风格增持多家上市公司，一直被视为“门口的野蛮人”。

去年张峻曾一度失联，2016年2月22日，富德保险控股针对富德保险控股董事长张峻失联一事发表的声明称：“经向本公司董事长张峻先生家属了解，张峻先生正在协助有关部门进行调查，属于个人事务”，半年多之后才得以回归。

而对于西安草阳小区棚改来说，9月5日的股份结构变动意味着，西安莲湖棚改建设有限责任公司已经从一家国有独资企业，变身为由以万能险著称的资本大鳄旗下信托公司持有近半数股权企业，鉴于西安莲湖棚改建设有限责任公司是西安景禾置业有限公司的母公司，张峻旗下信托公司也得以间接控制了西安草阳小区棚改项目投资开发主体的近半数股份。西安市莲湖区引发有关草阳小区棚改征收房屋通知的时间显示为8月4日，这也表明国民信托是在该棚改项目停滞四年后的重启似乎已尘埃落定之后才完成正式入局，但以目前进展形势观察，前途仍难预料。

数百业主发起行政复议

根据西安市2012年发布、2014年修订的《国有土地上房屋征收与补偿办法》及西安莲湖区的通过决定，对于草阳小区棚改征收不同意者可在决定公布60日内依法申请行政复议或发起行政诉讼。“据不完全统计，目前已经有200多户草阳小区业主和大部分临近的建行家属院业主各自提交了行政复议申请”，9月14日，草阳小区业主称并出示了行政复议申请书与提请复议业主人数的统计信息。

行政复议申请书内容显示，目前争议的焦点之一仍是认为将草阳小区被列入棚户区是错误的。“在相关定义中，规定了棚户区改造的六点认定标准，即：人均居住民积小，房屋不成套，建筑质量差，安全隐患大，市政设施不完善，环境条件脏乱差的集中成片居住区域。但反观草阳小区，居民住房均为成套标准住房，每套住宅中厨房厕所均有；住房为钢筋混凝土板式结构的优质建筑，符合国家八级抗震建筑标准，符合城市建筑国家标准，建筑质量优；水，电，气，网络，电话均有，该有的市政设施一样不缺；草阳小区是西安市改革开放后的创建的第一个文明样板型小区，以环境优美，文明程度高称著，其建成时，成为西安市的一件盛事，被称作“西安市第一文明小区”，小区内由24座五到七层的楼房组成，部分建筑为款式新颖的点式楼，美观而实用。小区内绿树成荫，四季鲜花常开不断，有凉亭，有紫藤盘绕的花廊，有小广场，健身广场，有小学，有幼儿园，有公共养老食堂，有居委会新建的办公楼。怎么就成了棚户区呢？”，复议申请书中内容如此显示。

对此，近日发布的公开信则称，“草阳小区范围内房屋大部分建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年久失修、安全隐含大，使用功能、配套设施不完善。经西安市房屋安全鉴定中心鉴定，大部分砂浆强度等级未达到原设计要求，抗震承载力不足，可靠性严重不符合国家现行规范要求，严重影响鉴定单元整体安全、适用功能，综合判定为严重损坏方，考虑到实施加固技术难度大、费用高，加固后房屋使用功能将受到一定限制，建议在条件许可的情况下对该区域房屋进行统一规划、拆除重建处理。因此，将草阳小区纳入棚户区改造范围符合《西安市棚户区改造管理办法》有关规定”。

行政复议申请中的第二个焦点问题是改造是否有违大部分人的意愿，其内容称“早在2013年5月，草阳小区居民为了准确了解全体居民的拆迁意愿，自发地进行了《草阳小区拆迁民意调查》。调查采取的是住户“自愿主动申报”的方式，比“被动接受”调查其科学性、可靠性和真实性都要高出很多。草阳小区有住房为1004户，其中包括原商贸大楼（现米拉公寓）及物业办、建工集团小院用房及空房共计94间，实际住户为910户，其中有312户为私房承租房客户，不具备“房产处分表达权”，所以实际“拥有房产处分表达权”的住户为598户。在《草阳小区拆迁民意调查登记表》上，截止2013年5月15日零时，己录有住户“主动申报”拆迁意愿的为471户。占小区实际拥有“房产处分表达权”的住户的79.86%。己大大地超过了50%，所以应视为“有效表达”。其中，反对拆迁的总户数为455户，所占比重为98.68%，愿意拆迁的总户数为6户，所占比重为1.32%”。

草阳小区业主们介绍，就在近期区内各家由自发表达了各自对此次棚改的意愿，“据不完全统计，到9月14日已经有478户表示反对”，草阳小区业主向记者出示统计信息称。

公开资料显示，2013年12月25日，西安市印发了《西安市国有土地上房屋征收社会稳定风险评估实施细则》的通知。其中规定国有土地上的房屋征收与补偿社会稳定风险评估的主要内容中包括：旧城区改建项目被征收人同意率是否达到95%以上。

同时，该通知第十一条称，在房屋征收工作中，有下列行为之一，引发大规模集体上访或发生影响社会稳定的群体性事件，造成严重后果的，对负有责任的领导和直接责任人按照《中共西安市纪律检查委员会、西安市监察局关于印发<西安市违反征地拆迁与房屋征收有关规定责任追究暂行办法>的通知》等有关规定给予责任追究。该条款列举的行为中包括：“在社会稳定风险评估中隐瞒真实情况或弄虚作假的”。—《调查清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