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倪创辉
边防钢7连
在1984年老山地区防御作战中，为保障进攻老山部队的侧翼安全， 边防15团7连奉命于4月26日占领八里河东山的1019高地，在敌人鼻子底 下潜伏了7天7夜。
从5月3日下午与敌特工队交火开始，到5月14日晚上， 越军先后调集4个连及特工队,在炮火支持下，向7连1个加强排防守的 1019高地发动了两次偷袭、11次较大规模的进攻，向阵地倾泻各种炮弹 2500余发。
7连指战员在上级炮火的配合下，一次又一次地粉碎了敌人的 进攻，先后共毙敌66名，伤敌80余名。上级给7连记了集体一等功，中央 军委授予该连「边防钢7连」的称号。
4月25日22时,边防15团7连向八里河东山开进。
为了长期坚守阵地，7连指战员留下背包、雨衣，尽可能地多携带弹药和干粮,有的同志负重达50公斤。当晚，毛毛细雨纷飞,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沿途山高坡 陡，草深林密，山石峥嵘，路烂泥滑，行军十分艰难。
副连长何正昌带领工兵班走在最前面。他们钻荆棘、爬陡坡，脸被划破，手被刺伤,摔了 一跤又一跤，奋力为部队开辟通路。共产党员、9班长刘永忠摔倒后膝盖 上被利石划了1寸多长的口子，他一声不吭，爬起来又继续前进,两天后 血和裤子沾在一起，撕也撕不开,直到他用水去浸伤口把裤子撕开时, 战友们才知道。
就这样，地图上5公里的路程，全连脚不停步地走了整整12个小时,终于在第2天上午提前5分钟到达了目的地。这时,全连同志浑身上下都被雨水和汗水浸透了，许多同志的手上、腿上留下了青一 块、紫一块的伤痕。大家顾不得休息，立即在前沿阵地一线展开,构筑工事转入防御。
7连占领的阵地，通过一道山梁与敌占高地紧紧相连,距敌最近的地方仅130多米，完全在敌火力控制之下。敌高我低，草深林密，易攻难守，地形对我十分不利。
上级要求7连在占领阵地后潜伏下来,在老山战 役打响之前，不到万不得已不准暴露目标,不准惊动敌人。全连指战员 以邱少云为榜样，以高度的组织纪律性、坚韧不拔的毅力和吃苦耐劳的精神，战胜了重重困难,硬是在敌人鼻子底下隐蔽了7天7夜。
为了不暴露意图,修整和改造工事都在晚上进行。同志们在副连长 何正昌和1排长冯文明的带领下，用铁锹轻轻的往里铲,用双手一点点的掘，手上打起了血泡，手指掘出了血。
经过连续几夜的努力，全连修整 好掩蔽部20多个,堑壕420米，挖单人掩体和猫耳洞30多个,布设地雷 380余颗。
潜伏期间,敌人曾多次向我高地进行盲目射撃，并多次下到我 阵地前沿搜索、巡逻。最长的一次有1个多小时,最近的一次距7连约30 米。潜伏在阵地上的40多名指战员,执行命令，严守纪律，始终没有暴 露。
4月27日11时30分左右，4名敌人来到距1班副班长李发顺、新战士陆 通明潜伏处约30米的地方坐下抽烟,小陆紧张地朝副班长看了一眼。李 发顺连忙向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说不要慌，沉住气!小陆很快镇定下 来,继续一动不动地监视着敌人。20多分钟后,敌人起身走了，他俩才 长长地松了口气。
为了不暴露目标,后方不能经常往高地上送给养,这就给全连尤其 是高地上的同志带来了极大困难。
前3天，坚守高地的同志全部吃的是干粮。后一段，饮水和饭食是从距阵地5公里远的地方翻山越岭送来的，每天只能吃上一顿冷饭,每人两天才分到一壶水。水不够喝，碰到下雨， 他们就用塑料布接雨水喝；晴天时,唇干舌燥，嗓子冒烟,只能接几滴树叶上的水珠润润喉咙。
白天，敌人活动频繁，不能睡觉;晚上，蚊叮虫咬，也睡不踏实。有时打个盹醒来,脸上叮着不少蚊子，咬得到处都是疙瘩。为了防止抽烟的火光被敌人发现,高地上28名吸烟的同志也不 得不戒了烟,烟瘾难熬时,就拿出烟来闻闻烟味。
副连长何正昌、排长冯文明和大家一起同甘共苦，坚守在阵地上。连长柏安柱、指导员郭锦 际利用晚上送给养的机会,轮流到各个阵地上了解情况，做思想工作， 鼓励大家一定要坚持住，坚持住就是胜利。
■战斗隙间,抓紧修筑工事
由于山头上白天和晚上温差很大，加上下了几场雨，绝大多数同志都患了病。
副连长何正昌上阵地的第2天就拉肚子，连长、指导员几次要 换他下去休息，他都不同意。2班长郑光坤患了支气管炎，经常咳嗽。为 了不咳出声来,他用帽子、毛巾捂住嘴，钻进猫耳洞里轻轻咳几声,憋 得脸通红，汗珠直往下掉。领导要换他下去，他坚决不干,说：「要换换 别人，我是班长,哪里也不去，班里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2班。」
就 这样，在7天7夜里,全连同志没有洗过一次脸,没有换过一次衣服，没 有好好吃过一餐饭,没有美美地睡过一次觉,人人浑身都是泥，眼里布 满了血丝,非常疲劳。但是，同志们以惊人的毅力坚守在自己的战斗岗 位上，全连上下只有一个信念，即使吃尽千般苦，也要完成上级交给的任务,只要人民需要我，流尽血汗也心甘。
■战士们在防守阵地
4月28日上午，部队进攻老山的战斗打响后,在1019高地上的副连长 何正昌主动观察敌情，及时向上级报告。当他发现敌6门82迫撃炮正进入 阵地，准备对我进攻部队实施射撃时,立即向前线指挥所报告，并为8、9连火力排指示目标,以猛烈炮火摧毁敌迫撃炮4门,毙敌十余人。
5月3日下午，太阳火辣辣的。4时20分左右，十多名敌人离开阵地向潜伏高地搜索而来。潜伏在前沿哨位上的共青团员、3班长李开华和副班 长周善清紧紧盯住敌人一动也不动。
走在最前面的一名越军,身穿短袖 迷彩衣，端着冲锋枪向我阵地摸来。10米、5米、4米、3米，眼看就要进入堑壕，不打不行了。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班长李开华当机立断,一跃 而起，迎头一个点射，敌人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了下去。后面的越军吓 得掉头就跑，李开华追着敌屁股扫了一梭子子弹又打倒两个。
刹时间,枪声四起，敌我双方展开了激战。敌人居高临下拚命用高射机枪、重机 枪、迫撃炮射撃，李开华不幸中弹牺牲。
同志们从他的上衣口袋里,找 到了一份被鲜血染得通红、没有来得及上交的入党申请书。上面写着: 我是中华儿女，母亲需要我的时候到了，人民需要我的时刻到了，请党 在战斗中考验我吧!字字句句充满了赤子之情，爱国之心。
李开华的牺 牲，激起了战友们对敌人的无比仇恨。党支部及时提出「血债要用血来 还,为李开华烈士报仇」的口号,用电话传到各个阵地。各个班举行了 宣誓仪式，大家同仇敌忔，决心严惩侵略者，向敌人讨还血债。
5月4日上午，敌人又以1个加强排的兵力在炮火掩护下向我1、3班 阵地进攻。共青团员、1班长赵文友和3班副班长周善清分别指挥战士们 用交叉火力把敌人打了下去，当即毙敌7名，伤敌5名。
下午4时,为了让坚守在高地上8昼夜的1排下来休息，连队派副指 导员率3排加5班接替了高地的防务。上阵地后,3排迅速熟悉地形，明 确任务,部署火力，制定方案，加修工事，决心做到「人在阵地在，为 牺牲的战友报仇」。
连长柏安柱根据高地上草深林密、视界有限的特 点,提出「看不见敌人不打，敌不到30米内不打，充分发挥手榴弹的作 用」,要求大家把敌人放到近处来狠狠地打。
敌人经过一天喘息后,于5月6日中午派出2个排的兵力，利用齐腰深 的茅草和一排排野芭蕉树作掩护,偷偷地向8班方向摸来,妄图偷袭我阵地。正在前沿潜伏的8班长、共青团员张永山发现敌人后,立即让陈世友去叫醒正在休息的战士。
这时,走在前面的3个敌人发现了张永山，正 面的一个家伙立即开枪射撃。张永山眼疾手快，一个点射打过去，立即 将敌撃毙。左面的敌人又打了一个点射过来,他掉转枪口，一梭子扫过 去，将敌人送上了西天。
右面的敌人依托有利地形向他射撃，张永山刚 抓起一枚手榴弹,右大臂突然被子弹打穿，鲜血一下涌了出来。他忍住 剧痛，用左手抓起手榴弹,用牙咬掉拉火环,连续向敌人投过去4枚， 当即炸死敌1人、炸伤敌3人。他孤胆作战,掩护全班迅速进入阵地。
战友要把8班长送下去，他坚决不同意，生气地说：「我们班新同志多，我不走!」
副指导员命令他下去，他激动地说：「要战斗就会有牺牲，我 们班没有党员,请组织让我像党员一样战斗,就是流尽最后一滴血，我 也在所不惜。」
当同志们把他按在担架上时,他还流着泪说：「副指导 员,让我留下吧，我还能坚持战斗,我要为牺牲的战友报仇!」
敌人见偷袭不成，很快又组织了1个连的兵力分两路向我阵地发起冲 撃。副指导员冒着敌炮火来到各班阵地嘱咐大家：「沉住气,不要慌， 等敌人靠近再打。」
大家怀着对敌人的仇恨，一直把敌人放到二三十米 才开火。经过20多分钟的激战,敌人又溃逃回去。
在这次战斗中，新战 士安吉昌不幸身负重伤,光荣牺牲。在阵地上，安吉昌每天都要拿出一 张亲朋好友的照片，在上边写上几句心里话。
他在母亲的照片后面是这 様写的：「亲爱的妈妈:我现在在阵地上，我们已经打退敌人好几次进攻了，儿深知守卫高地的意义。也许我就会在这里与你诀别，望妈妈不 要难过,好好地生活。」
这一天，3排打退敌人3次进攻，毙敌17名，伤敌12名。
5月7日，屡遭失败的越军以3个连和一个特工队的兵力向我发起轮番进攻，企图一举拿下我占领高地。
从18时开始，敌人首先用105毫米、 122毫米火炮向我阵地轰撃，阵地上硝烟弥漫，弹片横飞。整个晚上，在 不到四百平方米的高地上落下了几百发炮弹,高地表面的植被翻起， 到处弹坑累累，通往各个阵地和后方的电话线全都炸断了。
18时25分，敌以两个加强连的兵力，分3路向我高地进攻。激战20分钟,被我撃退。 之后,敌又在炮火掩护下接连3次向我发起进攻，激烈的战斗持续了近6 个小时。
经过连续几昼夜的激战,同志们已相当疲乏。许多同志眼窝深陷， 站着都摇摇晃晃，在战斗间隙，靠在工事墙上就睡着了。
指导员郭锦标 通过电台问3排，需不需要换下来休整，副指导员代表全排坚定地说： 「请支部和营、团党委放心，我们还能坚持战斗,保证人在阵地在!」
全排战士发扬不怕牺牲、不怕疲劳和连续作战的作风,顽强地坚守在高战斗越打越激烈，指战员越打越勇敢，越打越精明。
敌人凭借居高 临下的地形优势,又一次集中高射机枪、重机枪和无后坐力炮对我射 撃。3排及时通过电台要求上级炮火支持。我后方的炮群立即「发言」, 很快压制了敌火力。
这时,敌人顺着山 冲到距8班阵地十多米远的凹 部，利用一棵大树作掩护,架起轻机枪向我扫射，手榴弹投到了我堑壕 边上，5班正面之敌也嚎叫着冲了上来。
8班以大树为目标连续投弹,很 快就把敌人的机枪打哑了。
7班和9班方向的战斗还在激烈进行。敌一挺 重机枪对7班威胁最大，副指导员立即将火箭筒手赵兴权调来,命令他将 其摧毁。
赵兴权不顾生命危险,跃出堑壕，灵活地利用乱石作掩护,先 后抢占了两个发射阵地。因敌高我低，不能发挥火箭筒的威力，不好发 射。眼看敌人的重机枪火力压得战友们抬不起头来,赵兴权两眼冒火， 咬紧牙关,连续翻了几个滚，终于占领了阵地前沿5米处的一个小土包， 向敌瞄准。听得「轰」的一声,敌重机枪被打得跳了起来,3名射手也一 命呜呼。
为了保存实力，长期坚守阵地，8班代理班长杨志华把全班分 成两个组,每次战斗都留一个组在后面作预备队。他与新战士王达勇各 持一支冲锋枪组成交叉火力，封锁前沿，让战士陈世友专门投手榴弹, 新战士黎勇负责运送和装填弹药。由于组织得好，8班共打退敌人11次冲 撃，毙伤敌17名，自己无一伤亡。连队及时通报表扬了8班的事迹,推广 了他们的战法。
天渐渐黑下来了，敌人借夜幕的掩护仍在不断地对我防守阵地冲 撃。突然，一发炮弹呼啸而来,救护组的张德良在抢救伤员时来不及 隐蔽，副指导员准备冲过去扑在张德良身上。一块弹片打进副指导员的 右胸，气浪把他冲倒在张德良身上。卫生员何成江抢上来给副指导员包 扎,他反复叮嘱小何，千万要保密，不能让战士们知道。直到后来团首 长下了命令，副连长上来接替，副指导员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阵地。
在这天的战斗中，许多同志在生死关头把生的希望留给战友，把死 的威胁留给自己，奋不顾身地冒着敌炮火抢救战友。
共青团员、卫生员 何成江在抢救7班战士李光年时,听到敌炮弹落下的声音，立即扑在李光年身上，负了重伤;
新战土李永春背着伤员李家立后撤时,用自己的身 体掩护李家立，光荣牺牲。
6班战士马明学4月2日收到家中来电:「父亲病危，速回」,他没有给领导讲。4月7日得知父亲病故的消息后,在极 度悲痛中，流着泪向领导表示：父亲病故是个人的事，部队打仗是国家 大事，我一定能正确对待。5月7日，他奉命和刘加林上高地抢修电话线路，在听到9班有个战友负伤后,主动冲过去进行抢救，不幸中弹牺牲。
5月9日凌晨2时30分，敌266团4营1、2连又向八里河东山1019号高地 实施接近运动,两个连再次展开队形，准备向我进攻。当敌人的行动被 我察觉后,我方炮群立即对敌阵地和进攻出发地实施猛烈轰撃，打乱了 敌人的队形。
敌2连向其上司报告；「连长重伤,指导员死亡，整个连队 基本被打光，已无战斗力。」敌1连连长也惊呼：「赶快撤退，如等到天 亮，将全部被歼。」
7连像颗「钢钉」牢牢地「钉」在1019高地上，敌人不论白天来还是 夜晚来,不论是强攻还是偷袭,在边防15团7连的钢铁阵地面前都碰得头破血流，始终未能前进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