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张志国，今年56岁，生活在一个小县城。我初中毕业后，进了县里的纺织厂工作，后来工厂倒闭，勉强做了几年小生意，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后来好不容易进了一个小公司做后勤，挣得不多，但至少稳定。如今，我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如从前，靠着这份工作，每月拿着三千多块钱的工资，勉强维持生活。

我妻子早年去世，留下我和儿子相依为命。儿子今年28岁，大学毕业后去了外地工作，成家后很少回来，偶尔在微信上问候几句。我能理解他，年轻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不能像我们这一辈一样，围着家人转。

我母亲76岁，一辈子生活在农村，父亲去世后，她不愿意一个人待在老家，坚持搬来和我一起住。

刚开始我也觉得应该尽孝，毕竟她年纪大了，一个人在农村确实孤单。可她来了之后，我的生活彻底变了样。

母亲是典型的旧时代的农村妇女，心里只有“儿子”两个字。我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嫁得远，很少回来，母亲从来不怪她不尽孝，觉得“女儿是外人，养儿才是养老的”。

她平时不愿意自己做饭，每天都等着我下班回家给她做，甚至连热饭都不愿意，非要吃现做的。家里有保姆，她嫌做得不好，嫌花钱，最后还是指望我。

最让我受不了的是，她总觉得我亏待了她。

我每天上班已经很累了，回家还要做饭、收拾家务，她却从不体谅，稍微晚回来一点，就打电话催我，语气里满是不满。

有时候我身体不舒服，她也不管，依然让我做饭、陪她聊天。她不考虑我一个快六十岁的人，也有自己的难处，只把我当成她的“免费保姆”。

可那天，我真的忍无可忍了。

那天是周五，我本来就感觉身体不太舒服，浑身发热、头昏脑涨，但想着工作上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完，还是硬撑着去上班了。到了下午，我的状态越来越差，连站起来倒杯水都觉得头晕，额头滚烫得吓人。公司同事看我脸色不对，劝我早点去医院看看，我这才撑着去了县医院。

医生量了体温，38.9℃，医生说是重感冒引起的高烧，建议我打点滴降温。我一边输着液，一边靠在椅子上休息，整个人虚得不行。

就在这时候，手机响了。

我拿起来一看，是母亲打来的。我知道她肯定又是催我做饭，心里有些烦躁，但还是接了电话，尽量平静地问：“妈，怎么了？”

“你下班了吧？怎么还不回来？”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

“妈，我发烧了，在医院输液，可能要晚点回去。”

“发烧能有多严重？输什么液？你快点回来，我饿了，等着吃饭呢！”

我心里顿时有些发冷，强忍着不悦解释道：“妈，你可以自己先吃点，冰箱里有昨天的剩菜，热一下就行。”

“我不吃剩菜！你赶紧回来给我做新的！”她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态度。

我深吸了一口气，忍住胸口的那股怒火，说：“妈，我现在真的回不去，等我输完液再说。”

她“啪”地一声挂了电话。

我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可没想到，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她连续打了12个电话，每次开口都是催促：“怎么还没回来？” “输个液要这么久？” “你是不是故意不回来？” “你一个大男人，发烧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一遍遍解释，可她根本听不进去。到了最后，我甚至直接把手机调成静音，不想再听她的催促。

打完点滴，我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到家，已经晚上九点了。刚进门，母亲坐在沙发上，脸色难看得像包了层霜，一见我进来就劈头盖脸地数落：“你还知道回来？一天到晚就知道躲着我，是不是嫌我碍事？”

我疲惫地叹了口气，没说话，径直倒了杯水喝。可她不依不饶：“你说说，我要你做一顿热饭有那么难吗？你是不是不想养我了？”

她的话像一根刺，狠狠扎进我心里。我这些年辛辛苦苦供她吃供她住，半句怨言没有，可她从来不关心我过得累不累，身体好不好，只在乎她自己能不能吃上热饭。

我终于忍不住了，沉声道：“妈，我也是人，我也会生病，你能不能体谅我一点？”

“我都76了，你还要我体谅你？你是我儿子，养你就是为了让我养老的！”

“可我也是人，我不是机器！”我提高了声音，情绪彻底崩溃，“我都56岁了，还要每天围着你转，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她愣了一下，随即冷笑了一声：“你这个白眼狼！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现在老了，你就嫌弃我了？”

我心寒到了极点，忍不住冷笑道：“妈，你说得好像我从来没孝顺过你一样。你住在我这，我伺候你吃喝，哪次不是让着你？可你呢，什么时候关心过我？我生病了，连上一口热汤都喝不上，你还要让我回家给你做饭。妈，我不是你的佣人！”

母亲的脸色难看得紧，怒瞪着我，嘴唇颤抖着，似乎被我气得不轻。房间里的空气凝固了几秒，接着她猛地一拍桌子，厉声道：“你嫌弃我了？那你就把我送去养老院吧！反正你也不想管我了！”

听到这话，我心里猛地一震。

她这句话，是气话，可对我来说，却像是打开了一扇窗，让我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这些年，我一边工作一边照顾她，被她的控制欲折磨得筋疲力尽，可她却从来不觉得自己过分。我一直想着“母亲年纪大了，要孝顺”，但我也已经五十多岁了，再这样下去，我是不是要熬到自己进医院，她才满意？

我沉默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缓缓开口：“妈，你刚才说的，我觉得是个办法。”

她愣了一下，随即脸色大变：“你当真要把我送去养老院？！”

我点点头，语气平静却坚定：“妈，你自己也说了，我照顾不好你，也做不到让你满意。养老院有专业的护工，能给你做热饭，还能有人陪你聊天，比在我这儿好。”

“不行！我不去！”她立刻拒绝，语气带着愤怒和恐惧，“你就是想甩掉我！你不孝！你会遭报应的！”

“妈，养老院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耐心地劝她，“你在那里有人照顾，生活比在家里更方便。我也可以经常去看你，不是不要你。”

她还是不愿意，哭着骂我：“我真是白养了你！你竟然这么狠心！”

可这一次，我没有再软下去。我已经忍让太多年了，再这样下去，我迟早会被她拖垮。

第二天，我联系了县城的一家养老院，环境不错，费用也在我承受范围内。我带着母亲去参观，院里有很多老人一起聊天、晒太阳，还有护工细心照料。母亲依旧不情愿，但看到几个和她年纪相仿的老人，她的态度稍微缓和了一些。

“你真的会来看我？”她冷冷地问。

“当然。”我点头，“妈，我不是不孝顺，而是我真的太累了。你也应该有个更好的生活。”

最终，在我的坚持下，母亲搬进了养老院。刚开始她还是有些抗拒，可慢慢地，看到有人陪她打牌、聊天，她的情绪也稳定了很多。

而我，终于松了一口气。多年来的压力像是突然卸下，我第一次感受到一种久违的轻松。

母亲住进养老院后，家里安静了很多。我下班回家，不用急匆匆地去厨房做饭，也不用担心晚回来会被电话催促。那种久违的轻松感，让我有些不习惯。

刚开始的几天，我还是有些愧疚的。毕竟，母亲一辈子都住在家里，如今突然让她去养老院，她心里肯定不好受。我每天都会抽时间去看看她，带些她喜欢吃的水果，陪她聊聊天。

可每次去，她的态度都冷冰冰的，甚至连正眼都不看我。

“妈，你吃饭还习惯吗？”

“能怎么样？凑合吧。”她低着头，一边拨弄着饭碗，一边淡淡地回了一句。

“护工照顾得怎么样？”

“还能死了不成？”她的语气依旧充满怨气。

我叹了口气，知道她还在生我的气，也没再多说什么。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半个月，直到有一天，我去养老院，看见她正坐在院子里，和几个老太太一起晒太阳，聊得正欢。我远远地站着，看着她脸上久违的笑容，心里竟然有些感慨。

我轻轻走过去，喊了一声：“妈。”

她抬头看见是我，脸上的笑容瞬间收了回去，冷哼了一声：“你还知道来看我？”

旁边的几个老太太笑着打趣她：“老张，你儿子对你挺好的，每天都来看你，我们的孩子可没这么孝顺。”

母亲撇撇嘴，没有说话，但脸上的表情明显缓和了不少。

我在她身边坐下，陪她聊了会儿，才发现她的心情其实比以前好多了。养老院里的人都差不多年纪，大家有说有笑，不像在家里那样，她每天只能对着我一个人抱怨、发脾气。

“妈，你在这里，其实挺好的，对吧？”我试探着问。

她沉默了一下，没说话。过了半晌，她才低声嘀咕了一句：“……还行吧。”

这句话，让我心里一松。

我知道，她已经慢慢接受了这里的生活。

后来，我每周都会去看她，带些小点心，陪她聊聊天。她的态度也逐渐缓和，虽然嘴上还是不饶人，但偶尔也会主动问我：“你最近工作忙不忙？”“自己做饭吃得怎么样？”这些话，看似平常，但对她来说，却是极少会关心我的表现。

我才意识到，其实她也有她的不安和恐惧。她习惯了让我围着她转，突然被送到养老院，她一定觉得自己被抛弃了。可当她真正适应这里的生活，看到其他老人也都是这样，她才渐渐释怀。

有一次，我去养老院，她难得主动和我说：“你啊，也该多为自己想想了，别总是活得那么累。”

我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妈，你终于舍得心疼我了？”

她白了我一眼，但嘴角却微微上扬。

那一刻，我知道，我们都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