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武侠《大漠狂龙传》第一百七十八章一封书信

刀白说小说 2024-11-13 20:22:43
宗天华说道:“你上回一闹,大内的守卫愈发严密,原来是御林军负责巡逻值守,现在连逐鹿侯的刑天盟武士和始祖门鬼老人的人都调进了宫里,雍和宫的喇嘛一直陪在皇上身边,寸步不离。陪着皇上的那几个喇嘛,是新近从西藏来的,武功深不可测,其中一个名叫尊胜法师的喇嘛,是皇上身边陪侍喇嘛中武功最高的,又是八旗亲信,有人亲眼看见他在闹市以掌力击毙牦牛,指力洞穿牛腹。” 无忌道:“听他名字是个汉人,怎么会在西藏出家?” 宗天华道:“他没在西藏受戒,红教为了向外传教方便,在满洲建了三座用来传教的喇嘛寺庙,其中规模最大的一座小德卜楞寺是由朝廷拨款兴建,请了西藏派来的喇嘛主持,当地收的弟子负责向外传教,这个尊胜法师就是红教在满洲分支传教时收的徒弟。听说这个尊胜法师是个练武奇才,比他的师兄木察伦的武功成就还高,又因是木察伦的亲自举荐,更见宠幸。你贸然闯去,可千万要小心。我有一次见他偶然露过一鳞半爪,功力的确不弱,是个难缠的劲敌。” 无忌微微笑道:“你莫担心,也无须紧张,我当然知道太和殿之后乾隆肯定会加强防范。嗯,我倒是又有了一个计策,既然他这么防着我,我倒不如大大方方地去,岂不省事?” 宗天华吓了一跳,说道:“什么,你要自投罗网?” 无忌笑道:“正是。宗兄今日在何处当值?” 宗天华道:“老弟,你别开玩笑了!” 无忌恢复了庄重的语调,说道:“我不是开玩笑。说实话,我是真正希望让你当场把我‘抓住’的。这样一来,我进宫的目的达到了,你也能因此加官进爵,这岂不是两全其美?你的同僚里,有没有武功特别高强、又十分出名的人?我们既是打算做戏,就做一个全本给乾隆看看!” 宗天华有些心绪不定,想了好久才道:“御林三军中有数的人物,除了我的上司‘追魂手’西门迟之外,还有几个厉害人物,武功在我之上,足以和老弟你放手一搏。阴阳手屠刚、夺命枪周鹏都是一流人物,这几天始祖门拨来的欧阳绝和欧阳灼兄弟,听说是得过鬼老人真传的,看上去武功要高于我,今晚他们和我一起在中正殿当值。” 无忌想了想,说道:“你们在中正殿约莫是什么时候?” 宗天华道:“是戌末亥初。” 无忌道:“我就在戌末亥初之间到中正殿来。” 宗天华一愕道:“可是皇上并不在中正殿?” 无忌笑道:“正要他不在,这场戏才做得足,否则宗兄的高官厚禄从哪里来?”跟宗天华耳语几句,宗天华恍然大悟道:“老弟果然谋划周到,我升了官,一定请你喝酒。”两人一起哈哈笑了起来。 笑了一阵,宗天华忽地低声对无忌说道:“昨晚遇见的那两个人,老弟有什么打算?” 无忌道:“我和他们是偶然相遇,哪里谈得到什么打算,再说我也没真的想收他们做徒弟,等日后回到天山再说吧。” 宗天华道:“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无忌道:“我与宗兄一见如故,有什么话是不可以说的?” 宗天华道:“他夫妻和你刚刚相识,就急急忙忙要拜在你门下,纵然还不能说对你是久已知名,也有别有用心之嫌。老弟,愚兄比你多吃几年阅历饭,收徒这件事上我得劝你几句,你还要稳妥点才好,你知道我为什么这样说吗?” 无忌道:“怎么宗兄说话吞吞吐吐了?” 宗天华一笑说道:“你也许知道这是什么缘故,这是因为我门下出了一个沈天雄,你们天山派遭到灭顶之灾,都是因为收徒有瑕疵才引起的恶果。对么?” 无忌道:“不错。” 宗天华继续说道:“你想,他们这么远跑来拜师,会不会别有用心呢?” 无忌道:“宗兄,我也有顾虑,不过我心里已有底了,你不要把自己的想法当作事情说出去。” 宗天华道:“我知道你当会所顾忌的,你放心,时机不熟,我当然不会说。目下我是只能管好自己的事情,不能管别的事情了。” 无忌赶忙抱拳道:“多谢宗兄提醒。我今晚走后,除非要故,不会再回北京,我们就当这番话是话别吧。” 宗天华道:“也好。你走了,我就可以踏踏实实当官发财了。”两人又忍不住哈哈笑了出来。 宗天华说完了这番话,又匆匆赶回去了。无忌坐了一阵,把冷青崖夫妇叫来说道:“明天我们上路回天山,你们俩收拾好,先到城外去等我,我们在一家义庄会面,然后同行启程。” 冷青崖道:“哪座义庄?” 无忌说的,正是八达岭下,当年火化甘奕芬庄一荻和高七娘子遗骸之处。 冷青崖不知无忌的想法到底为何,正要说话,无忌已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好,午时快到了,你们俩先出城去吧。明日这个时候我若没来义庄和你们会面,你们就先走,向天山去就是了。”冷青崖和蓝韵暇相互看了一眼,应声出去了。 无忌看着夫妻俩出门,在门口站了好一会才叫宗家的仆人关好门,自己回到住所,想要打坐一课,忽地听人在耳边说道:“有客来访,不特打搅,尚请恕罪。”无忌睁眼一瞧,竟是爱新觉罗·阿慧,正笑吟吟地站在窗外。 无忌佯作一惊,说道:“你怎么来了?” 爱新觉罗·阿慧道:“我以为你已离开北京了呢,但我手下的人,却没查到你的行踪。我回想一下,苍域修罗向来是不达目的不肯罢休,说你离开了北京,我才不信。” 无忌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爱新觉罗·阿慧道:“不是我知道你在这里,是有人见过你在这附近出没。” 无忌道:“奇怪,我被人跟踪,却一点也不知道,这个朋友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能不能介绍我认识认识?” 爱新觉罗·阿慧淡淡一笑道:“这位朋友可不是随便见人的,连我想见他一面,都未必可以呢,你想见他,先要过我这一关。” 无忌长出口气说道:“你这位‘朋友’本来就认识我的吧?” 爱新觉罗·阿慧笑道:“岂只认识你,他还差点吃过你的亏的。” 无忌想了一想,笑道:“哦,你说的是恶来呀。这个家伙纯粹是在造谣污蔑我,我什么时候给他吃过苦头了?他跑起来像一阵风一样,我想追他都追不着啊!” 爱新觉罗·阿慧道:“不,他说在石家堡如果贸然向你出手的话,肯定是要吃亏的,所以纵然有干分之一谈和的可能,他也不会向你出手了。唉,但可惜——” 无忌说道:“可惜什么?” 爱新觉罗·阿慧想了想,幽幽说道:“可惜你转眼就要走了,好友不得长聚,用你们汉人的话说,岂不是‘此恨绵绵无绝期’、乃是终身的遗憾了么?”眼波流动,向无忌脸上扫来。 无忌心中微微一动,说道:“恨崖主人能把我当作朋友,我高无忌真是何幸如之。等你有空,我邀你到天山一游吧!” 爱新觉罗·阿慧道:“天山有什么好玩的?冰天雪地,鸟兽绝迹,无法想象有什么值得驻足?域外风沙,我久罹其苦,但愿此生,不入其中。再说,你们天山派是西域第一大派,我可招惹不起。” 无忌一笑道:“所谓山水,不过是寄情之物,重要的是人。有我这样的向导带你游览,你一定会觉得不虚此行,又不是叫你去打架,谈什么招惹不招惹?唔,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爱新觉罗·阿慧道:“你的师姐落在人家手里,你还笑得出来?真是没心肝,怪不得人家叫你大魔头了。” 无忌一愣,说道:“佩服,佩服,没想到这件事你也知道了。” 爱新觉罗·阿慧察言观色,说道:“事已至此,你也不必自咎。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 无忌道:“你是为了玉珑师姐来的?” 爱新觉罗·阿慧道:“也不尽然。我和你作朋友,可没和你的师姐作朋友,和我告诉你令师姐的情况,那是两码事。呃,你不请我进去坐吗?” 无忌抬头看天色尚早,笑道:“酷热天气,屋里还热,我就喧宾夺主,请你到凉亭坐一坐。”携了茶壶茶杯,和爱新觉罗·阿慧走进凉亭。凉亭不大,中间放着一张石刻棋盘,几颗棋子零落在棋盘上,已沾了一层灰尘。无忌摘下凉亭里的拂尘扫尽尘灰,请爱新觉罗·阿慧坐下喝茶。 爱新觉罗·阿慧喝了几口,放下杯子说道:“实不相瞒,我这次前来找你,除了带给你令师姐的消息之外,是想请你相肋的。据我所知,逐鹿侯和你们天山派好几个人都有来往,我也并不是要你出手对付你们天山派的自己人,只是想请你仗义执言,不要袒护天山派的人。” 无忌道:“你为什么以为我肯答应?” 爱新觉罗·阿慧摇头说道:“不错,我没有把握你肯答应,令堂和尊夫人都是死在朝廷手下,你十年之后重出江湖,没有向皇室报复,心胸已算难得。要你去对付天山派的人,你多半是不肯的。不过,你纵然不肯,我看在我们是朋友的面上前来告知你一声,已是尽了朋友之谊了。这叫先礼后兵,只要你不阻拦,几个天山派的人我还可以对付得了。假如你不会蛮不讲理,硬要庇护你本派弟子的话。” 无忌哈哈一笑道:“你是故意来激怒我的是不是?” 爱新觉罗·阿慧微微侧首,说:“这话怎么说?” 无忌道:“你明明知道我不会庇护他们,还来跟我说这些话,其实你是想透个风声给我,让我清理门户,免得你亲自动手,去得罪天山派其他的人,是不是?你这算盘也未免打得太好了。” 爱新觉罗·阿慧问道:“那么说,你是答应了袖手旁观了?” 无忌没想到她居然这么问,不禁有点奇怪,说道:“你这样问我倒是觉得奇怪了。” 爱新觉罗·阿慧道:“有什么好奇怪的?你坐收渔利,这样的便宜你不捡那才叫奇怪呢。” 无忌道:“按理你应该和逐鹿侯是一路人才对,杀天山派的叛徒原本应由我动手,你为什么对他们起了杀心?” 爱新觉罗·阿慧道:“谁说我和逐鹿侯是一路人?我这么做当然有我的盘算在内,不过我还没有盘算如何对付你。” 无忌道:“听你的口气,虽然似乎还没动手,多少也已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了吧?比如说王二十八是不是还在逐鹿侯府里?” 爱新觉罗·阿慧道:“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出手,所以我来见你,是要免除后顾之忧。王二十八在不在逐鹿侯府里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想干掉逐鹿侯,当然得先从逐鹿侯的爪牙开始。” 无忌道:“你这叫舍本逐末,无济于事。” 爱新觉罗·阿慧说道:“哦?愿聆高见。” 无忌道:“我们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其实你今天来找我的本意并不是为了那几个天山派的叛徒,而是想和我联手除掉逐鹿侯,天山派那几个叛徒早就不在你考虑范围以内,因为你想杀他们易如反掌,对不对?” 爱新觉罗·阿慧道:“你果然是个明白人,一点就透。逐鹿侯不但是我的眼中钉,也是你不共戴天的仇人,我们合作,完全没有后顾之忧,也不用担心谁设计谁,不是么?” 无忌又佯作吃惊地说道:“真的吗?我从来不知道和你和逐鹿侯也是对头,他是因何与你结怨的?” 爱新觉罗·阿慧一撇嘴说道:“我不告诉你,这是我的家事。” 无忌道:“既然你诚心诚意来和我谈合作,我不妨也透点儿我知道的消息给你,这叫来而不往非礼也。” 爱新觉罗·阿慧哦了一声,说道:“我洗耳恭听。” 无忌道:“逐鹿侯在没有总纲经文之下强练戒日神功,已招致走火入魔了,只是他功力深湛,就算走火入魔,功力还没损失多少,只要停止修练,坚持闭关,三个月以内,他的内力或会渐渐恢复。” 爱新觉罗·阿慧道:“所以现在杀掉他,是最合适的时机。” 无忌点头道:“不错。” 爱新觉罗·阿慧道:“还有什么?” 无忌道:“逐鹿侯武功虽高,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身边的死士。” 爱新觉罗·阿慧道:‘几个死士,有什么可怕的?”心里不禁嘀咕道:“原来他也只知道这么多。” 无忌笑道:“有两个人,每天跟在逐鹿侯左右,寸步不离,这两个人一旦出手,生死就只在一瞬之间,有时候你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爱新觉罗·阿慧不相信,说道:“以你我的武功联手,天底下还有几个人挡得住我们?你这么说未免有些夸大其词,小瞧我们自己了。” 无忌道:“你有所不知,你听说的江湖上所谓的‘死士’,说明白点,充其量是一批不怕死的凶狠顽固之徒,武功略高于一般人,胆子比一般人略大而已,那最多只能算鹰犬,和死士天差地别。真正的死士,审时度势,待机而出,一点也不会迟疑,一击便足以取人性命,我说的让你无法在生死一瞬之间做出任何反应的人,就是这种人。逐鹿侯手下的鹰犬没有一千,少说也有数百,真正能给他称作‘死士’的人,不超过十个。” 爱新觉罗·阿慧道:“逐鹿侯身边有这样的人?” 无忌笑道:“你不会怀疑我信口开河吧?” 爱新觉罗·阿慧脸上微微一红,嗔道:“我什么时候说你信口开河了?咱们坦诚相对,我当然不会随随便便怀疑你了。但你嘴里说的这样的人,你是否曾经亲眼见过?” 无忌道:“大约十六年前,天山派还没有毁于一旦,我在阴山见过逐鹿侯麾下的两个绝顶高手,即使在那时我们群起而攻之,也仅仅不过惨胜,虽然没有丧命,但几乎可以称为‘命悬一线’。那时我还是一个无名小辈,够不上和他们单打独斗,仗着几位长辈的拼死力战,才得以幸免遇难。” 爱新觉罗·阿慧一皱眉头,说道:“你又来了,你和他们纵然武功天差地别,也不至于遇上这样的绝险吧?” 无忌苦笑道:“我要有半点虚言哄你骗你,情愿把脑袋砍下来给你当凳坐。” 爱新觉罗·阿慧道:“好吧好吧,快别乱发毒誓了,我相信你还不成吗?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我应该十分庆幸今天来见了你了。那两个人叫什么名字?” 无忌道:“黑白双尸,你听过吗?” 爱新觉罗·阿慧武功高绝,听见“双尸”的名字,不禁一个寒噤,说道:“足以和‘武林四绝’相抗衡的八大神魔,我以为早已是余音绝响,想不到黑白双尸还在人世。他们是逐鹿侯门下死士?” 无忌道:“你说的不错,天山遭到灭顶之灾的前夕,我在阴山见过双尸一次,当时我们六人联手,也仅予双尸以小创,这对魔头夫妻武功之高,着实令人难以想象。故此你想杀逐鹿侯,非得有把握除掉黑白双尸不可,否则定会受其害。” 爱新觉罗·阿慧道:“不过,如果我请你和我双剑联手,你觉得有几分把握既杀逐鹿侯,又可以除掉黑白双尸?” 无忌笑道:“你和我同心合力,杀逐鹿侯十分有七分的把握;杀双尸有五分把握,他们三人并处一地,我们只有两成左右的胜算,不会更多。我的话绝对没有一点水分,你一定要相信我,不要贸贸然轻举妄动,否则的话定会得不偿失。忠言逆耳,你不听就不是我的事了。” 爱新觉罗·阿慧放下手里的茶杯,若有所思,说道:“难怪皇上这么倚重逐鹿侯和他的刑天盟,原来逐鹿侯麾下还有这样厉害的人物。” 无忌笑道:“除掉逐鹿侯绝非旦夕之事,须得从长计议。” 爱新觉罗·阿慧道:“你有什么好办法?” 无忌想了想,说道:“加兵于身,不如屈而致之,旁敲侧击,未必就不是办法。” 爱新觉罗·阿慧道:“你说得文绉绉的,我听不太明白。” 无忌笑了笑道:“与其直接把兵器架在人家的脖子上逼他臣服,不如想办法说服他放下兵器,让他心服口服。孙子兵法里有‘上将伐谋、中将伐交、其次伐兵,最下攻城’的说法,原文是‘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和我刚才那句话意思大致相同。自古名将如云,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兵法最上乘者,这么说你就明白了吧?” 爱新觉罗·阿慧道:“我知道,但顿兵坚城之下,岂不更加危险!” 无忌说道:“咱们已是顿兵坚城之下了,那么咱们是应该别想他法呢,还是继续猛攻?” 爱新觉罗·阿慧不觉噗嗤一笑道:“咱们又不是孙子的门徒,我正是因为窘于计,才向你这位学富五车的‘大儒’来请教的。” 无忌道:“不敢不敢,在下可不知有没有这个本领。” 爱新觉罗·阿慧又忍不住一笑道:“你快别这样酸溜溜假惺惺的,我的牙齿都给你酸倒了。江湖上传说苍域修罗文武双全,学识渊博,你想出来的计谋想必也是好的,何必客气?” 无忌道:“我的计策,你早就听我说过了。” 爱新觉罗·阿慧想了想,眼光一闪,说道:“你还是想去见皇上?” 无忌道:“于公于私,乾隆这一面我都非见不可。你不用担心我杀他,这时候杀他,我无异于引火烧身,我才不会这样做呢。” 爱新觉罗·阿慧站起身来,手捏茶杯,向后退了几步,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很久,她才低声说:“如果你见到皇上,请你一定高抬贵手,不管你想怎么样,都不要和我做死对头。否则恨崖和八股党的寒鸦刺客都不会放过你。”她知道“苍域修罗”的可怕之处,深恐无忌一个压抑不住,立即将她的皇上一剑刺杀,等到他真的动心起意,只怕就算她在皇上身边,也无济于事,硬拼之下,恨崖和另外一个内宫组织“八股党”就算全力以赴,只怕也挡不住无忌。 无忌十分平静地说道:“你要我怎么样?” 爱新觉罗·阿慧说:“你把我当作朋友的话,我想请你这次放过他。” 无忌道:“你怕我伤害你的皇上,今晚陪着他就是。” 爱新觉罗·阿慧说:“苍域修罗杀伐决断,鬼神难测,我不能使你断绝仇念,你也决不会因为我几句话而就此罢休,从此后停止伤害皇上。” 无忌勾起往事,不禁愤然说:“你到底想我怎样?十年苦熬,难道我还不够隐忍?!我真想取他项上首级,凭你几句话,就能免他一死?” 爱新觉罗·阿慧心里一阵冰冷,缓缓转过身去,良久才说:“我知道你厉害。那天在太和殿上,只要你再多出十招,我就未必挡得住了。”娇躯微颤,忽地泫然欲泣,再不言语。 无忌不知为何心里竟然一软,火气倏地消失不见,犹豫片刻问道:“你有什么主意,说来让我听听?” 爱新觉罗·阿慧低头道:“我没有办法。我没法要你忘记丧母之痛、丧妻之痛,我只是想在你和皇上之间寻找一个缓冲之区,想办法化解你们之间的恩怨。毕竟皇上并不是杀害你养母和妻子的元凶,真正的元凶是逐鹿侯、甘凤池这些人!” 无忌叹了口气,冷冷地说道:“你没有主意,那就听我的吧。你今晚只能陪在皇帝身边不要走开,千万莫让我得手,这毕竟事关你们皇家的名誉。” 这“名誉”二字,不禁使爱新觉罗·阿慧打了一个寒战。她泪眼朦胧,转身盯着无忌的脸,樱唇颤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京城夏日的热浪一波接着一波,爱新觉罗·阿慧鬓角的柔丝都几乎给热得卷曲起来,两个人人就这么面对面地站着,两个人的心,却好似掉进了万古寒潭,冷得彻骨,冷得难受。 就这么过了不知多久,爱新觉罗·阿慧缓缓说道:“我从小没了额娘,阿玛又在边关,家里虽然很奢华,也有很多的仆人众星捧月一般陪伴我左右,我却好像生活在一个人也没有的大兴安岭一样,孤孤单单,冷冷清清心里害怕极了。” 无忌颇为内疚地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有这样的经历。” 爱新觉罗·阿慧摇了摇头,说道:“不怪你。我们家是太祖敕封世袭罔替的显赫世家,男丁一出生就是铁血贝勒,长大之后,要为国戍边二十年,才可以回京述职;女子一出生,就是恨崖的首领,从此不能以本来面目昭示于人前,世世代代保护皇上的安全,虽然有着公主的娇贵,但一旦戴上黄金面具,就不再是自己,而是一口杀人的宝剑、嗜血的钢刀,没有丝毫可供自己选择的余地。” 她好似想起以前所有的一幕一幕:“我七岁那年,阿玛也不幸死在边关了。这下我一个亲人也没有了。七岁的孩子,我懂得什么?没有了疼爱我的额娘和阿玛,我只会一个劲儿地哭,哭累了不知不觉就睡过去,醒来之后接着再哭。后来,有一个长得漂漂亮亮的男孩子忽然跑来看我,对我说:‘你别哭啦,看你的脸,哭得脏兮兮的,一点也不好看!我带你进宫好不好?宫里很好玩的,有很多好吃的东西,还有漂亮美丽的花儿,好看的新衣服,你一定会喜欢的!’ 我一听就心动啦,这么多人到家里来拜祭父亲,只有他一个是愿意好好待我,愿意帮我走出困境的人,你要知道,我们满清和你们汉人可不一样,家里没有主心骨,没有男人当家作主,封号就会被收回去,家里原有的那些俸禄啊粮米啊甚至仆人,也会即时取消,大富大贵之家,颓败下来,往往连一天都不用。他肯带我进宫,当然是最好了。我虽然年纪小,这些事还是知道一些的。” 无忌说:“他是乾隆?” 爱新觉罗·阿慧脸上挂着泪痕,淡然笑着说:“是。那么多来我家看我的人,就他和我年龄差不多,也只有他真心真意地疼我,想帮助我。他是辛卯年八月十三出生,比我大五岁。” 乾隆果然把爱新觉罗·阿慧带进了皇宫。他是雍亲王世子,康熙皇帝最喜欢的皇孙,几岁就进宫读书,深得康熙宠爱。带爱新觉罗·阿慧进宫是他自作主张,康熙也没责怪他,任他想怎样就怎样。乾隆把爱新觉罗·阿慧带在身边,让她陪自己一起在南书房读书识字,乾隆去哪里,她也跟着去哪里,宫里的太监宫女们都说她是乾隆的“小尾巴”,乾隆在哪,她也在哪。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她父母双亡,举目无亲呢?总之爱新觉罗·阿慧就这样进入了大内,从此以后,再也没回过自己的“家”,“铁血贝勒”的封号也由她的堂兄继承,她长大成人,就成了“恨崖”之主。 爱新觉罗·阿慧仰面向天,喃喃地说道:“先辈留下的宿命,谁能抗拒,谁能化解!”无忌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迟疑了一下,然后轻轻地放在她的肩上。那瞬间,他只觉爱新觉罗·阿慧的身子在微微颤抖。 过了不知多久,爱新觉罗·阿慧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交给无忌,说道:“好,我听你的,现在就去陪在皇上身边,一步也不离开他,你若有非常之举,我一定会以命相搏!” 无忌道:“这是什么?” 爱新觉罗·阿慧道:“是逐鹿侯和白教法王的来往信件,不要问我如何得来。我姑且信你不会伤害皇上,所以把这封信给你,也许你用得着。” 无忌道:“好一个借刀杀人。” 爱新觉罗·阿慧道:“你要这样说也未尝不可,我本来就是想借你这把刀来除掉逐鹿侯。我绝不能让他威胁到皇上,也不能让他威胁到我的恨崖。” 无忌道:“如果可以除掉这个大魔头,就算给你利用我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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