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十八道:“简单说来,是唐一鹤醉心练武,冷落妻子,变乱就由此而生。”
贡布说道:“这位唐夫人红杏出墙了?”
王二十八道:“唐夫人出自名门,知书识礼,侍奉翁姑,相夫教子,见过她的人没人不夸她贤慧。他们成婚之后,唐夫人就给唐一鹤生下一个宝贝儿子。可是这个儿子一出生就带来了一场血雨腥风,因为细心的人只要仔细一看,就知道这个孩子一点都不像唐一鹤,而且随着年岁渐大,越发的不像唐一鹤了。这时候,风言风语就传到唐一鹤耳朵里去了。唐一鹤尽管很疼爱自己的妻子和儿子,风言风语太多,也就不由得他不心生怀疑了。他暗中找了一个十分有名的宫廷御医,带着儿子去‘滴血认亲’,结果果然试出这个孩子并非唐一鹤的亲生骨肉。”
贡布道:“大小唐门名重武林,出了这种事情,可怎么收拾?”
王二十八道:“唐一鹤的妻子早已料到这一天迟早会来,她并未打算隐瞒真相,直认她尚未嫁到唐家,就已有了自己的心上人,迫于家庭的压力,才不得不从安徽远嫁川中。她的情郎痴心不改,跟到四川,两人愁绪难遣之下,终于做下了这件丑事。唐夫人向唐一鹤坦白了实情之后,求他好好抚养自己的孩子长大成人,说完之后便立即毅然决然,以毒针自刺,含羞自杀。唐夫人用来自刺身亡的,就是这种齐云山司马世家的传世之宝‘三白针’。
三白针的制作之艰和唐门镇门之宝白眉针等同,齐云山司马氏成名江湖几百年,三白针的制作方法早已失传,留存于世的,不过八十四枚而已,由历代掌门收存保管。唐夫人正是在被迫远嫁之前从家中偷了其中一枚留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而唐门所以娶司马氏的女儿为妻,不能不说也曾是觊觎司马氏这种独门神针的制法,想将它据为己有,才提出两家的婚约的。”
贡布道:“后来呢?”
王二十八说道:“还能怎样?豪门梦碎,结局必然是流血五步,血雨腥风了。齐云山要唐门赔唐夫人性命,唐门不甘示弱,怒斥司马家女儿不贞,给唐门脸上抹黑,两家争执不下,于是爆发了拼死一战。在这场拼斗中两家死伤惨重,大小唐门经此一役,精锐死伤殆尽,埋下了给甘凤池灭门的隐患。唐一鹤自己不知所终,那个孩子也在乱中失去踪迹,没人知道他是死是活。二十多年前,我在江湖行走,忽然听道上的朋友说三白针重现江湖,用这种早已失传的独门暗器的人听说来无踪去无影,轻功甚佳,没人见过他的暗器是如何出手。
当年参与过齐云山和唐门之争的唐门那边请的帮手,一个个死在这三白针下。不过这种复仇只是持续了一年多,这个持有三白针的神秘人就忽然从江湖中消失不见了,江湖上很多人在找他也没找到,我怀疑这人就是当年唐门和齐云山一战中失踪的那个私生子的后人。毒针是司马氏的秘传没错,但针上用的毒药却是唐门所有,所以我说白露看走眼了。至于他为什么跑去侯爷府里伤人,个中情由我就不知道了。听你的说法上来看,这个人是已得了唐门和齐云山司马氏两家的秘传,他的资质应是在当年的唐一鹤之上的。”
贡布半信半疑地说:“闯进府里行凶的人,我确实没看清楚,是男是女也不知道。但这两家已无传人在世,这人难道真是那个私生子的后人?”
王二十八摇了摇头,说道:“这两家虽然说暗器独一无二,武功却未见得多么高强,就算凶手是那个私生子的后人,他也断断不敢这样大胆孤身蹈险的,侯爷跟他没什么仇怨,他为什么跑去刺杀侯爷?于情于理都说不通。但若真如你所说,他能不动声色地杀掉侯爷身边的死士,他的武功只怕不在你我之下了。”
王二十八的话大半是自己的推测,话是说得不错,但世间往往有诸般事情违背常理,他的推测正确性有多高,贡布是个老狐狸,也无法判明。暗算逐鹿侯的虽然不是唐门的人,但也无法确定是齐云山司马家的人,这两家和逐鹿侯都没有什么恩怨,为什么要冒凶险去刺杀逐鹿侯呢?
不但屋里的王二十八和贡布等人想不出来原由,一直在外面偷听的无忌也一样不明白,不过发生在逐鹿侯身上的事无忌不想多想,他已有了自己的打算。除掉王二十八是早晚的事,不管王二十八跑到哪里,总会有办法把他找出来,现在他现在想知道逐鹿侯把玉珑和徐天宝这一干人叫到府里去。相比之下,除不除掉王二十八反倒显得不那么重要了。所以他一直静静地藏在原地,准备跟着贡布和张玉珑前往他的旧王公府。
他正自猜测,只听王二十八和贡布又在说话了,说出的话,更是令他吃惊!
只听贡布一声长叹,说道:“别的事暂时是不用担忧了,但我目前最担忧的是侯爷的安危!”
王二十八道:“你是说······”
贡布道:“你知道苍域修罗到了北京,我担心那魔头要害侯爷!”
王二十八显然吃了一惊,说道:“不,不会吧,他为什么要害侯爷?”他沉吟一阵,说道:“知徒莫若师,这畜牲自小跟我读了七八年的书,我深知他的品性。他性易偏激,他的师父说是死在他的剑下,他为此蒙受多年不白之冤,可是现在很多人都知道,是侯爷暗中在后面助了他‘一臂之力’,才把‘弑师恶徒’这个名头安在了他头上。难道他是自恃他的武功大成,所以来找侯爷报仇?”
贡布说道:“或许吧,不过十年前他已不是侯爷的对手,现在找侯爷报仇,岂不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王二十八道:“这小生行事诡秘,谁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贡布哼了一声,说道:“这魔头也不想想,北京城是什么地方,怎容得他胡来?如果不出现还好,他只要敢来,就叫他有来无回!但这番道理,我倒不便和侯爷说。哪天你来府里,帮我劝劝侯爷,叫他暂时避一避锋芒。”
王二十八苦笑道:“你也太看得起我这个废人了。你和侯爷是叔侄,你这个做叔叔的话他尚且不听,又怎会听我的?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皇宫大内那小魔头都敢闯,还有什么地方他不敢去的?”
贡布道:“不错,我也想到了这一层,所以想你和侯爷谈一谈,叫他暂避一时。我每天在他左右,他一听我旧事重提,立刻就烦了。”
王二十八说道:“那小畜牲也未必就一定会去杀侯爷的,至少这么大一个北京城,他知道侯爷住在哪里?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老夫倒愿意前去劝说侯爷。不过我还是有一点不明白,希望你能给我答疑解惑。”
贡布道:“什么事?”
王二十八道:“侯爷武功盖世,放眼天下,能和他抗手者屈指可数,为什么不亲自出马将那小畜牲抓住,以绝后患?”
贡布道:“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实话对你说吧,侯爷苦参神功,已到了龙虎交汇的关键时刻,为避免走火入魔,才不得已向皇上请假三月,闭关修练。这事只有有限的几个人知道,你可千万别把风声走漏出去!”
窗外的无忌这才恍然大悟:“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怪不得我闯进大内也不见逐鹿侯出来阻拦,原来他已走火入魔发作了。哼,这个‘避免走火入魔’,恐怕还是贡布给他粉饰危机!”他本来以为逐鹿侯纯粹是为了避开他才故意不露面,原来是练功遇到了难以逾越的障碍了。
只听王二十八又叹道:“这小畜牲和刚才我说的那个唐门故事中的私生子一样,都是天赋异禀,比一般人要聪明得多,他如今羽毛丰满,又闯下了‘苍域修罗’这个人见人怕的名头,我也没有本事制服他了!”
贡布说道:“大概这小子再怎样胆大妄为,也不敢这样轻身犯险吧。我家商山大房的人现在已给侯爷彻底收伏,每天寸步不离地保着他呢,也许我们的担心纯属多余。你保重吧,我先走了。侯爷需要你进府的话,我再派人来通知你就是。今天先让尊夫人陪张小姐一起到侯爷府里去吧。”
王二十八道:“不成不成。白露走了,那小子找到这里来,我怎么办,束手待毙吗?”
贡布有些不耐烦地说:“那就只好委屈你跟我们一起走了,侯爷想见你随时都可以,就免得来来去去派人传话了。”
王二十八仿佛松了口气,道:“好好好,我收拾几件衣物就跟你一起走。”
无忌却心里想道:“正要你这样,免得我到处去找你们,要死也叫你们死在一起。”他不一定有把握杀掉逐鹿侯,要杀王二十八和徐白露却不费吹灰之力,尤其是徐白露,罪孽深重,越发不能放过。
他已知自己的王公府就是逐鹿侯的居所,没等到王二十八他们出门,就先向逐鹿侯的府里而去。他在王公府里生活了一年多,里里外外熟悉得很,逐鹿侯在哪些地方有埋伏,他只要略微一想,就能想到。
无忌趁黑来到旧日王公府,轻车熟路地找到原来自己和明月住的地方,王公府比一般的官衙还大几倍,无忌旧时的起居之处没人把手,只在附近放了岗哨,逐鹿侯的居所,竟然设在“怡芬楼”里,在无忌的旧居窗格里一眼就可以看见。两层小楼里灯火通明,楼下人影幢幢,防卫十分周密。楼上隐隐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小楼三面是陆地,一面是一座小池塘,当年他和庄一荻还在池塘边携手观鱼。离怡芬楼不远就是庄一荻的住地,庄一荻察觉了贡布和王须陀的阴谋给打伤之后,由甘奕芬送回王公府,无忌就把她安顿在那里养伤,后来无忌把甘凤池请来给庄一荻疗伤,也是在那里。
无忌旧地重游,心里想道:“逐鹿侯果然甚得乾隆的宠幸。当年我以王公的身份,这座王府雍正也只说给我‘暂住’,没说赐给我。看他在这里动过土木,很多地方都已修改,多半是把这里当作乾隆给他的‘赐第’了。”怡芬楼边原来有十分茂密的绿竹,现在全部都给铲除,所以无忌在自己的旧居里一眼就可以看见怡芬楼的情况。还有怡芬楼后的池塘似乎也给填平了,原先池塘所在换上了一座又宽又高的假山,那座假山,目下是无忌算计好用来接近怡芬楼的“第一站”。
无忌轻功绝顶,一连闯过了三四道岗哨,一个人也没惊动。他刚刚藏进假山山腹,却听见怡芬楼里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那个人不是别人,却是扬州的江南武林盟主龙四先生。
只听龙四先生说道:“侯爷,恕我直言,躲避不是最好的办法,不如让在下发出英雄贴,邀请和咱们有深厚交情的北方武林的朋友来京,商议合伙捉拿苍域修罗,为侯爷除掉这个眼中钉。不过够资格接受咱们邀请的人也不多,据在下所计,总共算来也不过十几个人。所谓‘江湖事江湖了’,这件事侯爷不必出面,在下就可以帮忙办了。”
逐鹿侯半信半疑,说道:“用你江南武林的人也就是了,何以叫北方武林的人?”
龙四先生道:“侯爷有所不知,北六省武林盟主铁头方丈和铁剑铜驼司空不二是生死之交,听说司空不二是苍域修罗都要让几分的人,而司空不二有另外一个生死之交,就是当年江湖上闻名变色的公羊无伤。公羊无伤死在苍域修罗剑下,我们要杀苍域修罗,司空不二自是一定会来做帮手。”他说得合情合理,逐鹿侯也不能不多信几分。不过龙四先生没见过司空不二,无忌却是知道司空不二自从公羊无伤死后,已是心灰意懒,和南宫云岫及成星野回到山东后没多久就金盆洗手,落发出家,再不管江湖上的事,而为他主持剃度的,正是他的好友、山东崂山渡化寺的铁头方丈。
龙四先生不知其中的关节,把司空不二想成了和公羊无伤一样的人,想当然想所以然地认为司空不二一定会出山为老友公羊无伤报仇雪恨。无忌却是曾到山东拜见过司空不二,司空不二不能说话,只能用手比划,南宫云岫说他雄心已丧,说过的话绝不收回,江湖恩怨,无止无休,公羊无伤虽是死在无忌剑下,十成死因,七成是由他自己偏激的性子所致,不能全怪无忌,司空不二虽是口不能言,心里和明镜似的。成星野夫妇要替师父养老,同样也发誓不愿重涉江湖,过往和无忌之间的恩怨,已烟消云散。无忌想让南宫云岫夫妇带司空不二去天山,也给他们师父希望叶落归根为由婉拒了。
只听龙四先生接着说道:“苍域修罗虽然厉害,铁头方丈的鲁智深疯魔杖法是武林一绝,料想也不会输给苍域修罗的。何况还有许多高手都愿意卖龙某一个面子呢。侯爷何须顾虑多多?”他的话说的是没错,除了无忌因要营救付冠英在他家闹过一场之外,江湖中知道龙四先生本来面目的,除开他是亲近手下,屈指算来,不超过五人。付冠英去星宿海谒见西楚霸王庄而重,自会告诉庄而重实情,但昆仑山和北京城相距千里,就算庄而重要拆穿龙四先生,也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办到的。否则,龙四先生这个瞒天过海的诡计无论如何也没法自导自演下去。
逐鹿侯压低声音说:“这是一个秘密,你既是高勿庸举荐将来要在朝为官的,想必皇上也对你颇为嘉许,我的难处对你说无妨,你可千万不可泄漏。”
龙四先生道:“侯爷若是信不过龙某,这个秘密龙某就没必要知道了。”
逐鹿侯道:“你这样说,我已知你是绝不会泄漏我的秘密的了。我问你,你知不知当今之世,武功练到最高时,是既有好处也有坏处的?”
龙四先生道:“龙某听几个武功很高的朋友说过,武功高强的人练功到了最要紧的关头,最大的好处当然是‘一览众山小’,登上天下无敌的殿堂;但最坏的可能,是在龙交虎会之际,走火入魔突然不期而至。少林寺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但寺中还是有很多武功高绝的高僧练功练到极处,也会碰上走火入魔这种灾厄,不得不停下练功,转而以佛法来化解。”
逐鹿侯小声说道:“不错,如果走火入魔一下就致人于死地,那也还罢了;最怕的是死又死不了,活又活不成。”
龙四先生十分诧异,说道:“侯爷,你的意思是······?”
逐鹿侯道:“实不相瞒,这三个月来我闭门不出,就是在练功途中,遇上了最可怕的走火入魔!”
龙四先生道:“哦,难怪我来京城两月有余,高公公一直没把我引荐给侯爷,我还以为高总管嫌我送他的十万两白银不够呢,原来是侯爷遇上了难言之隐。”
逐鹿侯说道:“正是因此,为了消除走火入魔,我求皇上准了我三个月的假,每天在静室闭关,谁都不见。虽然我和高总管交情深,但走火入魔这种事事关生死,我就不方便对他说了。你是不知道,几天前高无忌那小子跑到太和殿又去闹了一场,若非有恨崖主人护卫皇上,皇上恐怕也难逃这小子的毒手。”
龙四先生道:“哦,原来侯爷早想找人去对付苍域修罗了吗?”
逐鹿侯道:“正是。这小子一日不除,皇上一日不得安枕,但我还有别的计划,可以调动的人手有限,你来得正好,有你代我出马,苍域修罗就算浑身长满手臂,也飞不出我们的手掌心了。”
就在此时,忽听有人来到小楼前。无忌心道:“咦,难道是贡布和王二十八来了?”
心念未已,只听那人在楼外说道:“二哥,你睡了没有?”
里面的逐鹿侯咳嗽一声,说道:“擎山,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那人道:“阿慧公主派人来回信,说发现了苍域修罗的踪迹。”
逐鹿侯下楼打开门说道:“她为什么不把苍域修罗抓来给我?”
那人说道:“阿慧公主碰见苍域修罗这样一个大名鼎鼎的人物,也不敢贸然动手,听派来的人说,前几天在太和殿阿慧公主也险些吃了苍域修罗的亏。”
逐鹿侯哼了一声,说道:“她的心思我怎能不知,她是恨崖主人,生平没几个她怕的人,她这明明是在找借口,不愿为我出力,不愿恨崖的势力为我所用。”那人小声说道:“恨崖的事江湖上知道的人寥寥无几,他们有多大的势力,我们也不知道呀。二哥的武功是不是已经恢复如初了?”
逐鹿侯道:“还差点火候,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那人道:“听擎冥兄长说,逐鹿青鸾也在京城附近出现了,小弟怕她对二哥不利。”
逐鹿侯又哼了一声道:“你是不是以为我武功尚未全复,就拿这贱婢没办法?刑天盟的人都是吃干饭的吗?”
那人道:“青鸾那贱婢是不足为患,但道上传来的消息,甘凤池也在河南出现,看他的苗头,似乎是向着北京来的,小弟所以才来请二哥示下。”
无忌听到这里,心里忽然有了一个非常奇特的感觉,逐鹿侯练功遇上走火入魔和他府里来了刺客,以及甘凤池在河南道上出现,这三件事大概有点联系,这三件事如何串到一起,他一时之间想不出来,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逐鹿侯遇上走火入魔,似乎是在甘凤池的掌握之中。天下有很多碰巧的事,可是逐鹿侯碰上的事,绝不会那么巧!
只听逐鹿侯道:“阿慧公主的事,你别对外面的人提及!”
那人诧道:“为什么?擎冥兄长还想回老家去招募人手呢?”
逐鹿侯道:“你们的忠心我心里有数,不过目下不宜如此行事,你照我的意思安排下去就是了。”
那人急忙点头,说道:“是,是。”说完便告辞走了。
那人一走,逐鹿侯重又回到楼上,继续和龙四先生攀谈,无忌躲在假山中空的山腹里,凝神静听。
隔着一座假山,还有一块十几步的空地,本来是很难听得见小楼里的人说话的内容的,但对无忌来说,却不是难事。他自小练功,听觉比一般人敏锐得多,伏地听声,一字不漏,好像逐鹿侯和龙四先生就在自己身边说话一样。
龙四先生问道:“刚才那位是谁?”
逐鹿侯说道:“是我的堂弟擎山,今天下午你来的时候,就是他带你进来的。”
龙四先生一怔,说道:“哦,侯爷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逐鹿侯道:“说重要也不算重要,我请了一位客人来见我,算时辰应该快到了。龙先生先回去,三天之后,来听我的回信,如何?”
龙四先生说道:“好。不过,龙某的提议请侯爷考虑一下,有这个需要的话,龙某立即写信给山东,请他们的好手进京。”
逐鹿侯连忙说道:“容我三日,三日之内,必有准信。”拍了拍手,两个刑天盟武士走到门口,和刚刚走出楼门的龙四先生一起,向外面走去。
龙四先生走后,逐鹿侯又叫了个武士来,问道:“张家小妞还没来吗?”
那武士道:“他们早来了,在南厅等着见侯爷呢。属下见侯爷正在会客,没敢上来打搅。”
南厅就在无忌旧居的后面不远,说是“厅”,其实是一座四面安着花格的水上楼台,以前无忌武功尚未恢复,秦药师为他疗伤之余,经常和明月带着他在那里闲坐休憩。
只听逐鹿侯道:“好,你做的好。不过,你这样说,敢情和张家小妞一起来的还有别的人?”
那武士道:“王二十八和徐白露都来了。”
逐鹿侯说道:“哦,你现在去南厅,叫王二十八和徐白露先去休息,张家小妞送到我练功的密室里来。”那武士应声去了。逐鹿侯在楼外站了一阵,举步向南厅方向走去。无忌知道他的武功厉害,不敢跟得太紧,逐鹿侯过去好一阵子,他才从假山的山腹里钻出来,依旧回到旧居,他旧居的后窗正对着南厅,相距不到六丈。
他回到旧居时,王二十八和徐白露刚刚从南厅出来,无忌隔窗一望,不禁暗暗诧异。
在南厅里的只有逐鹿侯和张玉珑,张玉珑打扮得花枝招展,更离谱的是,她的穿着似乎跟天香苑里的妓女差不多,酥胸半露,媚态撩人。无忌一看这副场景,心里立时明白了八九分,只是他不知逐鹿侯处在走火入魔的利害关头,怎么还有闲心寻花问柳?
只听逐鹿侯问道:“劳烦你这么晚来,你不累吧?”
张玉珑娇滴滴地说道:“侯爷问这个干嘛?侯爷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好啦,一点微劳,算得了什么?”
逐鹿侯笑道:“对于你而言,或者觉得这只是‘微劳’,在于我,你肯来,是帮了我一个大大的忙了。”
张玉珑连忙说道:“没什么,侯爷若有用得着小女子的地方,小女子一定——”
逐鹿侯截断她的话,淡淡说道:“好吧,将来如果我大功告成,一定不会忘记你的好处。不过我事先和你说明白,你应该知道‘素女经’是什么东西吧?”
张玉珑脸色羞红,低头道:“知道,爷爷已跟我说明白了。不过素女经的内容,小女子却不太知道。”
逐鹿侯面带淫笑,伸出一根手指端起张玉珑的下巴,说道:“你不知道,我现在就告诉你。‘素女经’上说‘凡御女子,先明五弃:声雄皮粗、发黄性悍、阴毒妒忌,此一弃也。貌恶面青、头秃腋气、背陀胸凸、雀跃蛇行,二弃也。黄瘦羸弱、体寒气虚、经脉不调,三弃也。癫聋喑哑、跛足眇目、癣疥瘢疯、太肥太瘦、阴毛粗密,四弃也。年四十以上,产多阴衰,皮宽乳慢,无益有损,五弃也。交合有期,五忌须知:三元甲子、本命庚申、天地交合、日月薄蚀、晦朔弦望、大风大雨、雷鸣电掣、三光之下,此一忌也。
山林园沼、道堂佛殿、宝塔神祠、江淮河济,二忌也。大寒大热、大饥大饱、大喜大醉、大小便急、鼎气无情,三忌也。连日醉酒、久病方痊、远归疲倦,四忌也。妇人产後未满七七,秽污尚存,五忌也。唯此五弃、五忌,当知避之,犯者不惟自损,即种子亦多残废不良,盖由禀赋之不正也。’我练功遇上走火之厄,元气无法尽速恢复,须借素女经文,再找一位尚未开苞的黄花处女与我并修还元之道,才能在短期内将元气聚拢,迅速恢复,你明白你今晚来的目的了么?”
张玉珑浑身微微一颤,强作笑颜,低声说道:“侯爷的还元之法,非用黄花女身不可吗?”
逐鹿侯淡淡笑道:“素女经上还说:‘还元者,挽回之法也。离中真阴,无体有信,其火好飞腾,顺用则孕体成人,逆用则结珠成宝。所谓黄河翻浪,挽回依旧返天门也。采炼时既用存缩以闲之矣,又用抽吸以取之矣。然下焉无法,何以返还而散布哉?事毕,须平身舒脚,头安枕上,脚跟著床,体皆悬空,极力闭气,动摇其身三五次,令鼻出气,匀匀行之。若面觉热,乃是精气已升泥丸,即用两手搓擦面皮,使热以放过开。随又合唇止息,舌搅华池,神水咽下丹田,方得精气周流,为我有用之物。如此日就月将,可以逍遥云汉,游宴黄庭矣。’我这还元之术是从素女经而来,也只有你这样月貌花容的黄花处子,才合我意。你如果不愿意,现在告诉我,我绝不勉强。”说罢回身向外,背对着张玉珑,不再说话。
张玉珑身子抖得越发厉害,她终于明白,她给贡布连夜送进逐鹿侯府里,是来给逐鹿侯“采练”女精的“玩物”,和王二十八事先跟她说的“双修练功”,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事到如今,她已是无路可退了。
逐鹿侯道:“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先去密室了,你想清楚了告诉我的武士就可以。”
张玉珑低着头若有所思,忽地抬起头道:“侯爷且慢!”
逐鹿侯回过身来,面色好了许多,显得颇有“礼貌”地作了个手势,要张玉珑坐下来。张玉珑站着没动,良久才缓缓说道:“侯爷这件事不难,不过小女子也有一件事,要请侯爷首肯。”
逐鹿侯道:“哦?什么事?我只要能做得到的,一定答应。”
张玉珑咬了咬嘴唇,好似鼓足了勇气一般说道:“从今往后,小女子就是侯爷的人了,请侯爷把戒日神功六种经文传授给我!”
逐鹿侯沉吟一阵,说道:“你想学戒日神功?”
张玉珑说道:“是,小女子修练腐骨神掌和修罗剑时,用功之勤,想必侯爷也有所耳闻。”
逐鹿侯点头说道:“我早就听人说了。不过你是关起门来一个人苦练,没有名师指点,就算再给你练上几十年,取得的进步也没我的十成一那么多。”
张玉珑双膝跪下,低头说道:“是,小女子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侯爷。”
逐鹿侯十分得意地说道:“但如果练到我的境界,自必也总有一天会遇上走火入魔的难关。你不害怕吗?再说,你觉得你拿自己的身体来和我交易,划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