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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是春天羞涩的初稿,总在料峭里藏几笔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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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推窗时忽见檐角冰凌消融,一滴水珠悬在枯枝末端,折射出细碎的七彩光斑,这才惊觉,原来河畔的柳条早已悄悄酿出青雾,像宣纸上晕开的淡墨,模糊了冬与春的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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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行在城郊的梅林间,冷香如丝缠绕衣襟。老树虬枝上爆出胭脂般的花苞,细看每片花瓣都蜷着未醒的褶皱。
孩子们却不管这些,追着零落的花瓣跑成串银铃,惊起梅枝上的长尾山雀,扑棱棱掠过结着薄冰的池塘。水面裂开的细纹里,倒映着他们红扑扑的脸颊,倒比枝头的梅花更鲜活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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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流挣脱薄冰的刹那最是动人。碎玉般的冰片顺流而下,碰撞出清越的叮咚,仿佛大地解冻时舒展筋骨的轻叹。
蹲在青石板上,能看见水藻舒展成袅袅的绿烟,蝌蚪群如泼墨般游弋,忽而聚成浓云,忽而散作星辰。对岸戴绒线帽的老伯收起钓竿,竹篓里银鳞闪烁,说是要赶在元宵前腌好给孙儿佐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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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总在人们未觉时悄然浸染。归途经过旧城墙,砖缝里的二月兰不知何时已连成淡紫色的溪流,蜿蜒漫过青苔斑驳的墙基。
城楼檐角的风铃犹带霜色,却已应和着晚风哼起轻快的调子。转角糕饼铺新蒸的桂花米糕正出锅,白汽裹着甜香漫过街道,与渐次亮起的灯笼暖光交融,恍惚间竟分不清是暮色先至,还是春光更早地漫上了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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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时节,连等待都变得轻盈。元宵的月亮尚在云后描画圆满,而所有未及诉说的思念,已化作河岸边第一簇蒲公英的绒毛,乘着南来的风,轻轻落在归人的衣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