夤夜细雨裹着烽烟漫过沅水，金旋枯坐在武陵城楼，指尖反复摩挲着案几上的青铜虎符。三日前斥候带回的绢帛犹带血腥："零陵刘度已降，张飞距城八十里。"青铜映出他鬓角的白霜，恍惚间又见未央宫阙——十三岁随父亲入宫觐见，先祖金日磾擒杀莽何罗的画像在廊柱间泛着冷光。

"使君当真要与刘备为敌？"武陵人潘濬捧着热酒趋近，城垛漏进的月光将他眉间褶皱照得分明，这个被武陵豪族称作"湘西卧龙"的年轻人，此刻将笔锋重重点在桂阳方位："赵云将军单骑入城，赵范献嫂樊氏时，可曾见那杆银枪上的寒芒？"

金旋猛然攥碎酒盏，琥珀色的酒液顺着掌纹蜿蜒："我金氏七世侍汉，岂能如韩玄之辈摇尾乞怜？"话音未落，南门忽起喧哗，亲兵押着个浑身泥泞的少年跪在阶前。少年抬头刹那，金旋如遭雷殛——竟是本该在许昌的独子金祎。

"父亲可知刘备帐中皆虎狼？"少年挣开绳索，"父亲可知铜雀台地基下埋着多少汉臣白骨？"金祎将建安五年秘藏的《三辅耆旧传》掷于案上，"荀彧尚书令空留满匣香草，终究化作曹操称公的垫脚石！这乱世容不得孤忠啊！"书页间飘落半片竹简，赫然是先祖金日磾所书"忠节如山"。

寅时三刻，张飞的战马踏碎护城河薄冰。金旋披甲登城时，忽见西角楼火起，郡尉巩志（正史无此人）的环首刀已架在金旋颈侧。"使君恕罪。"这位素来以忠厚著称的武陵豪强，瞳孔里跳动着江对岸的烽火，"刘豫州已许我族永镇沅水..."话音未落，金祎袖中飞出的鱼肠剑已没入巩志咽喉。

"我儿速走！"金旋反手将金祎推下密道，转身抽出祖传环首刀。刀刃斩断第一架云梯时，他听见自己苍凉的笑声混在喊杀声中："金氏最后一滴血，当为汉室流尽！"晨雾漫过城头时，当蛇矛斩洞穿金旋胸前兽面镜时，隐约听见潘濬在敌阵中高呼："留武陵金氏一脉！"

血色朝阳中，武陵城旗缓缓降下。金祎蜷缩在暗渠听着马蹄声远去，怀中的《孝经》浸透父亲的血，将"临大节而不可夺"八字染得殷红如新。

数年后，建安二十三年正月，许昌永宁殿的积雪掩不住血腥。金祎怀揣淬毒的鱼肠剑，与太医令吉本、少府耿纪起兵许昌！

《临江仙·武陵残简》

螭纹剑冷霜侵甲，孤城夜锁寒星。

四百汉庭麟阁影，尽付刀头冰 。

鱼肠暗藏孝经血，青虹几度悲鸣。

谁见武陵溶洞月，曾照旧时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