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兴五年深秋，蜀宫丹墀前飘落几片枯叶，侍中郭攸之望着掌中奏疏，指节在竹简暗纹上反复摩挲。晨光穿过椒房殿的雕花长窗，将他的影子拖得细长如剑。

"郭卿以为张裔自南中运粮之事当如何？"御座上的刘禅忽然发问，惊得他衣袖微颤。案前跪坐的董允投来安抚的目光，他想起三日前诸葛亮临行前的嘱托："宫中诸事，当与费祎、董允共决之。"

喉间滚动着谏言，余光却瞥见中常侍黄皓捧着漆盘经过廊柱。去年尚书令李严获罪时，那双绣着金线的皂靴也曾这般无声掠过。

"臣以为...张都督久镇南疆，既已呈报运粮路线，或可..."话到此处忽觉舌根发涩，昨日廖立在东观讥讽的话语又攀上耳际："郭攸之不过提线木偶，丞相举袂则扬眉，天子蹙额则俯首。"

"陛下！"董允的声音破空而来："张裔奏请改道阴平，然此路多瘴疠，臣请另遣王平率军护粮。"郭攸之看见年轻君主眼底闪过的恍然，突然忆起初入宫闱那年，诸葛亮执他之手殷殷嘱咐："你性如温玉，正可润养圣德。"

暮鼓声中，他独自穿过御苑松林。竹笏压着袖中密信——那是南中暗探关于粮道匪患的密报。枯枝在脚下断裂的脆响，让他想起二十年前南阳私塾，自己因默写错漏《盐铁论》被先生责打时，也是这样攥着破皮的手心不敢申辩。

"侍中大人留步！"黄皓追来的脚步惊飞宿鸟。郭攸之闭目深吸寒露，再转身时已换上恭谨笑意。袖中密信滑入潺潺溪流，墨迹在冷月下晕染成模糊的云纹。

宫灯次第亮起时，他伏案重拟奏章。笔锋悬在"阴平道"三字上方良久，终是添注"宜缓行"的朱批。窗外掠过巡夜禁军的火把，将他的影子投在《出师表》抄本上，与"斟酌损益，进尽忠言"的字迹重重交叠。

【注】通过三幕场景展现郭攸之的矛盾性：朝堂奏对展现在忠谏与妥协间的挣扎，御苑独行揭示谨小慎微的深层性格，深夜批注则暗喻其最终选择中庸之道。史料中诸葛亮与廖立对郭攸之的相反评价，转化为人物内在冲突与外在压力，黄皓、董允等配角作为不同立场的象征，共同构建起蜀汉宫廷的权力生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