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十四年春末，长江夷陵段雾气弥漫。蜀将詹晏立于战船甲板，铁甲下的手掌紧攥着剑柄，目光死死盯着对岸密林中若隐若现的吴军旌旗。
"陈凤那小子又去巡山了？"他转头问副将刘郃，嗓音里压着不满，"陆逊狡诈，岂会只盯着江面？"
"陈将军说……陆上隘口才是命脉。"副将嗫嚅道。
詹晏冷哼，眼尾皱纹深了几分。十年前汉中血战，他率三百死士凿穿曹军大营时，陈凤还是个乳臭未干的辎重兵。
陆逊的杀局 三十里外吴军大帐，陆逊指尖划过沙盘上蜿蜒的夷陵支流。"吴将李异领艨艟二十艘顺流夜袭，谢旌带两千锐卒翻越鹰愁涧。"他拾起两枚黑棋压在沙盘两侧，"待蜀军水陆分离——"棋子重重扣在象征蜀军大营的木桩上。
帐下李异咧嘴一笑："末将备了百桶火油。"谢旌默然擦拭佩刀，刀刃映出他左颊征讨山越时留下的疤。
火焚大江子时三刻，江面忽起连绵火光。李异战船借水势如离弦之箭，船头裹铁的木锥狠狠撞向蜀军战船。"放火箭！"李异嘶吼声里，浸透火油的芦苇捆被抛向半空。詹晏挥剑劈落三支流矢，眼见旗舰桅杆燃成火炬，江水倒映着漫天火雨。
"陈凤的陆营呢？"他揪住传令兵衣领。"鹰愁涧……被吴军占了！"少年兵卒邓铜带着哭腔。詹晏瞳孔骤缩——陆逊竟敢让大军攀越猿猴难渡的绝壁！
绝壁血战此刻鹰愁涧顶，陈凤的长枪扎进岩缝，虎口崩裂的血顺着枪杆流淌。谢旌的步兵从山脊如黑潮涌下，弩箭钉在蜀军藤盾上咚咚作响。"结圆阵！"陈凤嘶吼，却见后军突然大乱——李异的水军竟从江岸包抄而来。
"将军，退路断了！"亲卫拽着他往崖边退。陈凤望见江心燃烧的船队，突然笑出声："詹老头，终究是你错了……"话音未落，谢旌的刀背已砸中他后颈。
残阳如血翌日黎明，陆逊策马行过遍地焦木的江滩。李异拎着詹晏半焚的鱼鳞甲复命："老家伙带三十残兵退入江心洲，连人带筏子被漩涡卷了。"
十里外的吴军囚笼里，陈凤盯着捆缚双手的牛筋绳。当谢旌割开他嘴里的麻布时，俘虏忽然啐出口血沫："告诉陆逊，西川男儿断脊梁的跪着死，不跪着生。"
江风卷着灰烬掠过战场，几片未燃尽的蜀军军旗残角，飘飘荡荡沉入长江。
后记史载陈凤拒降绝食而亡，而詹晏尸骨无存处，至今夷陵渔歌犹唱："铁甲沉沙十九载，不见老将踏浪来"。《江陵札记》中有批注："蜀将之败，非战之罪，乃困于山水之险也。"然险山恶水仍在，用兵者存亡之道，终究系于方寸之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