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十四年的冬夜格外冷冽,城头残破的"关"字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赵累扶着腰间卷刃的佩剑,望着城下渐次熄灭的篝火,耳边传来士卒压抑的啜泣声。忽然有亲兵踉跄着撞开营帐:"都督!糜芳开城献降,东吴大军已过江陵!"
关羽的丹凤眼在烛火中灼灼如星,案几上的《春秋》竹简被攥得咯咯作响:"吾兄待糜芳如手足,何至背主求荣?"赵累单膝跪地,铠甲上的血渍在火光中凝结成暗红的花纹:"君侯,当务之急是收拢残部。末将已令三百死士在西门列阵,只待黎明突围。"

残月爬上麦城斑驳的箭楼时,赵累正将最后半袋粟米分给伤兵。十二岁的守城少年捧着豁口的陶碗,忽然扯住他的甲胄:"都督,我们能等到成都援军吗?"城头北风卷着碎雪灌进领口,赵累望着西南方向的层峦叠嶂,想起月前王甫的谏言:"若烽火台举烟,某当提三万精兵星夜驰援。"
"君侯!"中军帐内,赵累猛然掀开染血的布幔,"潘璋部已切断临沮道,朱然的前锋距此不足三十里。"关羽抚着美髯的手微微颤抖,案上摊开的帛书字迹模糊——那是孙权遣使送来的劝降书。
断刃寒星十二月十七的子夜,十余骑残兵踏碎麦城冰封的护城河。赵累的坐骑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背后传来追兵的呼啸:"生擒关羽者,赏千金!"忽有流矢擦过耳际,他回首望见那个十二岁的少年栽落马背,冻硬的皮甲在月光下泛着青白。
"君侯先走!"赵累横刀勒马,却见关羽的赤兔长嘶人立,青龙刀划破雪幕:"某纵横天下三十载,岂有弃袍泽而独生之理!"话音未落,四面松林中火把骤起,吴军重甲如黑潮漫卷而来。
临沮晨霜当马忠的钩镰枪穿透赵累肩甲时,他恍惚看见初投军帐的景象——建安十六年的襄阳城外,那个抚须长笑的绿袍将军将都督印信郑重放在他掌心:"赵累忠勇可嘉,当为三军表率。"
"赵累..."被缚的关羽忽然低唤,须发间的冰凌折射着破晓的微光,"悔不听汝与王甫之言。"赵累挣扎着挺直脊梁,铁链在寒风中铮铮作响:"末将愿随君侯,再战阎罗殿!"
东方的天际泛起鱼肚白,十二道铁索拖着他们的影子,在雪地上拖出蜿蜒的血痕,如同写向苍穹的朱砂绝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