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十四年冬,南阳人黄柱跪坐在汉中王宫偏殿,面前摊开的劝进表文渗出新鲜墨香。这位新任蜀汉光禄勋的手指悬在竹简上方一寸处,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黄公还在斟酌字句?"零陵人赖恭拢着衣袖跨进门槛,发间落着成都初雪,"王谋方才在太庙核对礼器,发现少了两尊青铜簋,急得差点晕过去。"
黄柱没有抬头:"当年曹丕逼献帝禅让时,用的可是整块蓝田玉刻的劝进表。"
烛火爆了个灯花。赖恭的笑容僵在脸上,他们都知道刘备称王不过半年,此刻劝进称帝如同在悬崖边架桥。殿外传来甲胄碰撞声,值夜侍卫正在换防,铁器相击的脆响惊飞了檐下栖雀。

七日后,黄柱在驿道截住东吴使团的车队。他解开官袍露出里衣——粗麻缝制的丧服还沾着南阳田垄的泥土。"请转告吴侯,若以为汉中王僭越,不妨将此衣呈于建业市集。"江东使者盯着衣襟处暗褐色的血迹,那是去年襄樊之战阵亡将士的遗物。
章武元年正月初三,成都武担山南郊。黄柱作为九卿之首,捧着鎏金漆盘跪在祭坛第三级台阶。盘中的玄玉玺本该冰凉刺骨,此刻却被他掌心的冷汗浸得温润。当刘备接过玉玺的刹那,黄柱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啜泣——那是王谋在哭他战死在汉水的长子。
礼成后暴雨骤至,赖恭在宫门处拦住黄柱:"益州世族刚才联名上书,要求清查劝进期间'言行失当'的官员。"黄柱抹去脸上雨水,想起三日前销毁的那批竹简,上面记录着反对称帝的二十七位老臣名字。
建兴三年春,陈寿抱着史料走进丞相府时,黄柱正在后院教孙子辨识草药。"赖恭大人曾任光禄勋?"年轻史官展开残缺的文书。诸葛亮摇扇的手顿了顿:"季汉首任九卿名录,烦请记为'暂阙'。"
黄柱此刻捏着艾草的手突然颤抖,药香弥漫中,他清晰听见自己脊椎某处传来断裂声。
八日后,这位没有列传的光禄勋病逝于成都西郊草庐,陪葬品仅有一枚铜印和半卷未署名的《劝进表》草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