铲除异己雍正帝大兴文字狱,天降大祸吕留良满门受牵连!

伯芳评文化 2024-06-19 22:15:10

自古江南就被称为“丝绸之府,鱼米之乡”,特别是江苏扬州风景秀美,气候宜人。

都说是山清水秀出贤才,江浙一带也算是人才辈出,有众所周知的初唐四杰之一的骆宾王,南唐诗词成就极高的李煜、冯延巳,还有宋代陆游、周邦彦,明代徐渭、冯梦龙这些人。

到了民国时江浙一带也是人才济济,有像王国维这样的奇才,也有像丰子恺这样的书画家,还有像鲁迅、周作人、冰心、叶圣陶、朱自清这样的大文豪。

吕留良生长在江浙文秀之乡,他是浙江嘉兴人,明末秀才,是江南有名的学者。可是明朝江山气数已尽,再有才学的英雄也没有用武之地。

满清鞑子早就想统治中原,加上吴三桂献关投降,满清大军就长驱直入势如破竹,大明一命呜呼!可怜这样的才子空有一颗报国之心,却没有施展的余地。

清军南下江浙的时候吕留良也就十七八岁,真是年少气盛,以为通过自己的努力就能挽救破碎河山,于是就和同窗好友散尽家财组织义军,哪想到不但没有阻挡住满清大军,自己的好朋友也死在了战争中。

吕留良一看明朝是一点儿希望都没了,算了!从此再也不过问外面的事,而是把精力全部投入到写文章作诗上。

吕留良是一代才子,秉性聪慧,文字精湛,笔力老道,行文气势充沛,称得上是一代宗师。

他的文章立意很深,表面上对政治对大清的统治不做任何的评价,实际上他把不满的情绪全都散落在字里行间。

吕留良有七个孩子。对子女的教育他一向只是引导而不苛求太多,大多是依照他们的天性,尊重他们的选择。

长子吕葆中愿意做官,不太赞成父亲清静无为的人生态度,决心在科举中考个功名,光宗耀祖。

吕葆中奋发有为,殿试中还真金榜题名考中了探花,获得由紫禁城的午门进入正大光明殿觐见皇帝的殊荣,吕葆中得意扬扬,众人也顺势称赞,吕留良却淡淡地说:“没啥稀奇,以后还不知下场如何!”

果不其然,吕葆中因“伪朱三太子案”受到牵连,被捕入狱差点儿没死在里面。吕家上下打点,吕大爷命是保住了,可是被免去了官职,贬成了老百姓。

吕葆中又是一根“直肠子”,他相信只要能见皇上一面,把经过说清,皇上一定会收回成命,洗刷自己的冤屈。

于是他长期客居京城之中等待这个机会,他怎么知道这个冤案就是皇上亲手制造的。在苦苦等待之中,吕大爷尝尽了人间冷暖,心情长期受到压抑,身体更是一天不如一天,最后是死在了京城。

吕葆中的妻子林氏,秀外慧中、知书达礼,也是个大家小姐。吕葆中受牵连进了监狱,林氏已身怀六甲,后来生了个女儿取名叫四娘。

林氏为了保住丈夫的命把家里大部分财产用在了疏通关系上,本以为吕大爷出狱后一家人平平安安过日子,结果吕葆中还是撇下了她们母女,死了的人闭上眼睛什么都可以不管了,可是苦了活着的人。

林氏知道丈夫死了真是万念俱灰,本想随着丈夫就这么去了,可是看着小四娘,又不忍心让孩子一个人孤苦伶仃地活在世上,可怜的孩子已经没了爹,若再没了娘,小家伙又如何能活得下去呢?

想到这里林氏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正当林氏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口来了一辆马车,赶车的正是仆人吕德,吕德身材不高,皮肤粗黑,从小就在吕家为仆,虽是仆人但吕家人却把他当成家人一样看待。吕德感激主人对自己的恩情,做事勤勤恳恳也很忠诚。

吕留良知道长子死在了北京城真是痛心疾首。大半生已经过去,没想到老了还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又听说大儿媳林氏生了个女儿,吕留良心想儿子已经死了,留下这母女二人怎么生活?再说四娘毕竟是吕家血脉,祖父养育孙女也在情理之中,于是就派吕德接林氏母女二人到嘉兴府桐乡县和吕家共同生活。

林吕二家是世交,林氏没过门时就常听父亲提起吕留良的为人与才学,非常仰慕。如今母女二人走投无路时又得到吕家的照顾,林氏真是感激不尽。到吕府后林氏侍奉公婆周到、殷勤,平日里修身养性、吃斋念佛倒也清净。

况且林氏喜好宁静、安稳,早有出家的念头,只等四娘长大成人有了好归宿,林氏就要遁入空门。吕留良对四娘更是爱如珍宝,一是将对长子的思念寄托在四娘身上,二来四娘明眸皓齿、聪明伶俐很讨人喜欢。

日子安安稳稳地过了三年,吕葆中死时吕留良已是白发老人,再加上丧子之痛,吕老先生心情一直不好,身体也越来越差。到了第四个年头上吕留良撒手西去,一代文学名流就这样结束了他的一生。

林氏母女再一次失去依靠。吕家原来是富裕之家,吕家子孙可以不必为衣食发愁。可是清初吕留良组织义军,拿出了家中大部分钱财,家中剩的也就是祖屋及土地若干。

吕留良是文人不太善于经营,就靠出租土地和办学讲课得到的收入维持家中的生活。三年前吕葆中入狱,吕家卖了部分土地的钱又加上林氏的全部积蓄,才保住了他的命。

吕留良的其他六个儿子,虽都读书却不求取功名,既不懂种地也不会经商做生意,到吕留良死的时候家里已经是坐吃山空。

如今吕留良已不在人世,林氏想到自己的凄惨身世,长叹一声心想罢了,如今公公过世,我母女二人无依无靠,不如找一个清净的地方过完下半辈子,再给四娘找个好人家嫁了,也算对死去的丈夫有个交代。

于是说明了自己的心愿,告别了吕家老小,带着女儿四娘来到杭州西湖山,这里有一座尼姑庵。老家人吕德把她们二人送来,在尼姑庵附近买了一间独门独院的泥草房。

老家人将小院简单修了一下,母女二人就在这里落脚了。林氏每天到尼姑庵中,早晨晚上诵读经书,白天再干点零活给人缝缝补补,日子过得平静如水。

林氏已经没有了其他念头,只盼着女儿四娘一天天长大。四娘乖巧懂事、聪明伶俐,当女儿长到五岁时林氏就拣些简单的诗书教她,并给四娘讲祖父吕留良的故事。

林氏告诉四娘祖父是如何一身正气,如何有才学,吕家又是如何的诗书传家。小四娘非常爱听,每天缠着母亲讲祖父的事,吕留良完全成为四娘心中的大英雄。

就在母女二人在尼姑庵旁清净度日之时,外面世界却纷繁杂乱。只说此时当朝的皇帝,乃是康熙帝的四子雍亲王胤禛。

康熙皇帝共有三十五个儿子,为争夺皇位,皇子们私下里较量,兄弟之间相互迫害。康熙帝驾崩之后,大臣们从乾清宫正大光明匾额后的锦盒中取出的圣旨上赫然写着“将皇位传给四皇子”。

康熙帝竟将皇位传给了自己并不怎么喜欢的四儿子胤禛。这道遗旨受到了很多人的质疑,不仅是敌视雍亲王的人,就是在民间老百姓中也有很多猜测。很多人认为是雍亲王指使隆科多在康熙的遗诏上动了手脚。

雍正帝登基之后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动用一切手段消灭异己,残暴异常。雍正帝先后囚禁、软禁、远调了同他争夺皇位的八阿哥、九阿哥和十四阿哥,又在民间大兴文字狱,使得许多无辜的百姓含冤而死。许多的汉人学士在这种紧张的政治高压下不敢多说话,说错一句话就有掉脑袋的危险。

话说此时湖南有一个儒生叫曾静,从小饱读诗书,总想考个功名,可是只中了个秀才。要说曾静这个人没有才气吗?也不是,只是要考个举人、进士什么的还要在官场上打点打点,曾静一没关系二没金钱,所以三番五次名落孙山。

正在无聊之时他猛然想起上次赶考时路上遇到的书生沈在宽。二人一见如故,整夜地促膝而谈,真有相见恨晚之意。

沈在宽不过十八九岁,在江浙一带是家喻户晓的神童,从小跟着严鸿达、严鸿逵二位学者学习诗文。二严见沈在宽聪慧过人十分珍爱,将平生所学都教给了他。

说起二严也是当时的名士,不仅人品值得人称赞,而且诗学、理学造诣极深,况且二严又是吕留良的亲传弟子,有这样的老师,沈在宽怎能不出类拔萃?当日科考结束二人便换帖成了异姓兄弟。

沈在宽在临行前告诉曾静自己住在浙江嘉兴府,并给曾静留下了详细的地址。曾静回到家乡后真是百无聊赖,想不如趁这个时候出去一趟,一来很想沈在宽,二来也散散心逛逛风景。

曾静按沈在宽留的地址来到了嘉兴沈家门前。从外看来沈家屋脊相连也是一个大院落,黑漆大门铜钉铜把,门楼上高挑两个大红灯笼,两个金漆的“沈”字闪闪发光。

曾静上前扣打门环,几声清脆的扣打声后大门被轻轻打开,里面走出一个年轻仆人。曾静说明来意后,仆人领着他进了沈府。曾静跟着仆人跨过跨院,沿着回廊慢慢走到会客厅,路程并不很远。

曾静在行走中暗暗称赞真是诗书之家,屋宇亭台别有一番味道,怪不得沈在宽身上飘逸着一股俊朗之气,试想长久生活在这样的诗书人家,又怎么能不沾染着梅青竹绿的清高之气呢?

正想着,仆人已经把曾静带到会客厅,曾静坐下后仆人送上茶水,仆人毕恭毕敬地请曾静稍等片刻,他去请沈公子。

此时沈公子正在后房读书。仆人走后曾静仔细打量这间房,这间房面积不小,屋子中央有个长桌,此桌很长可供几个人同时写字画画,上面笔墨纸砚样样俱全。

见那砚台都是上好的端砚,纸清一色是徽州宣纸。长桌的周围是半圈椅子按椭圆形状排列,椅子与椅子之间是小茶几。所有桌椅都是楠木做的,手工雕花越发显得古色古香。

客厅中这样排列桌椅的方式曾静还是头一回见到,别人家招待客人的会客厅一般是两排茶桌茶椅,中间有一个过道,过道头处面南背北横着两椅一桌,长桌背后一般是一幅巨画,画上大部分画着青松翠柏或猛虎下山。

再看沈家客厅的墙上垂着的都是各名家墨宝。曾静仔细地看了一下身边的一幅字,赫然署着“吕晚村”三个字。暗想莫非是吕留良手书,正想仔细看看的时候,就听到了脚步声响,进来的不是旁人正是沈在宽。

沈在宽一代才俊,中上等的个头,面白如玉,眉宇之间透出飒爽之气。在宽进了门便拱手笑道:“曾兄,想死小弟了,多日不见兄长一向可好?”

曾静连忙拱手还礼,说:“在宽,从那天一别真是十分想念,这几天有空就跑来看你了。”

兄弟二人手拉手坐下聊着分别后的一些事情,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黄昏时分,沈在宽又让曾静留下来吃晚饭。

沈在宽告诉曾静沈老先生出门远游,家中只留下他一个人。沈老爷临行前嘱咐在宽不要贪玩,要勤读诗书,否则的话回来后一定要惩罚在宽。

沈在宽不敢不听,每天在家写诗读书。听家人说有个叫曾静的来了他真是喜上眉梢,放下书马上出来和曾静见面。晚饭后沈在宽又执意留曾静住在家中。

晚上,他们两个人秉烛闲谈,曾静忽然想起白天在沈家客厅中见到的,就问:“在宽,为什么贵府会客厅与别家不同,莫非这么大个沈府没有书房,竟与客厅混用?”

在宽笑道:“非也,非也,只是因为家父特别喜欢书画,而且家父的朋友很多都是当代书画名家,他们互相切磋总要要上几笔,父亲索性将会客厅改了,这样既可会客又可书画,岂不两得?”

曾静道:“原来如此,我见垂挂的墨宝中有一幅署着‘吕晚村’的,可是吕留良先生真迹?”

在宽道:“曾兄有所不知,家师严鸿达、严鸿逵二位先生是吕留良的学生,而且家父也跟吕家是朋友。这幅字就是吕先生生前光临寒舍时亲笔所写,怎么会不是真的?”

吕留良也算是当时的文坛领袖,他的大名曾静早听说过,以前曾静也读过吕留良评点时事的文章,说理透彻、立意深远。曾静非常喜欢,常将它摆在案头把玩,可是一直没有机缘深入研读吕留良全部著作。

没想到沈家与吕留良竟有这样的关系,曾静对沈家随之又多了一层亲切。沈在宽的书房中收藏着吕留良的全部文章,成集成册装订得很精美,曾静就像见了稀世珍宝一样爱不释手,不住地发出赞美之声。

沈在宽见他如此喜欢便道:“曾兄如此之爱,不如这些就送给曾兄了,我家中还有晚村先生的藏书,家父因为喜欢就刻印了许多份,这只不过是其中之一。”曾静听沈在宽这么一说不禁喜出望外。

当晚曾静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曾静觉着自己快到而立之年了,依然一无所成,读了书不过还是个秀才。

晚村先生一生也没做过官,可是名气在外,仰慕之人不计其数。大丈夫建功立业即使不能扬名立万,也不能白活一回。为什么不效仿晚村先生读书著说,用深刻的道理启迪后世呢?

本来曾静打算在浙江停留几日就起程或回乡或到别的地方游玩。此时他改变了主意,他决定就留在这里找一个僻静清幽的地方细读吕先生诗文,广交朋友做一个风流文人也不算白活。

第二天清早他就把心里打算的事讲给沈在宽听,沈在宽听后一百个赞成,兄弟俩可以常来常往好不快活。

沈在宽想留曾静在家里长住,可是曾静不肯,曾静想找一个清净的地方,有山水为伴,竹鸟鱼虫为邻。

沈在宽忽然想起沈家在西湖山有一处房产,多年前跟着母亲去西湖山尼姑庵进香,在那里休息了一会儿。房子很多年没人住了,简单修一下还是可以容身的。

于是曾静就搬到了沈家西湖山的茅屋之中。背山面水花香鸟鸣,茅屋斜对着不远处有个尼姑庵,每日晨钟暮鼓,香烟之气飘散而来缭缭绕绕,闻着就觉得身轻体健。

茅屋正对面有户人家,家中只有一个大婶带着个女孩子。她们都穿着粗布衣服,可还是可以感觉到从这对母女身上散发出的书卷气。

时间久了曾静慢慢和她们熟了起来。有时衣服破了大婶会找来碎布给他缝上,大婶家里要是做了什么好吃的也会给曾静留出一份。曾静听大婶叫女孩子四娘,他也跟着叫她四娘。

此时的四娘十四五岁了,当年林氏离开吕家带四娘来到这里的时候,四娘还是个孩子。转眼十几年过去了,四娘已出落成一个大姑娘,身材修长,面色红润,皮肤白皙,眉眼之间流动着光彩,骨子里透着轻盈的高贵之气,真是赏心悦目。

见曾静是读书之人,四娘就“曾先生”“曾先生”地叫,还把自己在读书中遇到的不明白的地方向曾静请教,曾静也一一详解,四娘也是绝顶聪明一点就通。

曾静每天潜心读书,长进很快。每次读吕先生的文章都会有心得,曾静高兴得不得了。他常常感觉吕先生文章中隐藏着极深的含义,吕先生的字里行间流露着对国家民族的深切忧思。

曾静读书之余常与沈在宽等相聚交流心得,有时谈论国事常常愤怒不平,他们对雍正皇帝大兴文字狱迫害异己的残暴行为痛恨不已。

朋友的圈子越来越大,沈在宽常把当地的一些名士带来介绍给曾静,这些人大多是汉人学子,不满朝政的占多数。这一天曾静早起读书,快到中午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有人敲打柴门。

曾静心想,难道是四娘?不禁高兴起来。在这深山闭门读书,和四娘一家为邻,林氏婶子对自己和善周到,四娘更是伶俐可爱。

不知不觉中曾静心中已深深印下了四娘的影子,心想此生要是有四娘为伴,真是不枉来人世一回。慢慢地曾静发现要是有一天见不到四娘,就好像心里少了点什么,吃不香睡不着。

今天一听有人敲门,以为是四娘来了,他慌忙跑了出来,可是发现站在门外的不是四娘却是沈在宽,沈在宽身后还跟着个书生,这个人以前曾静从没见过。

一番客套之后,沈在宽给曾静介绍,这个人名叫张熙,湖南衡阳一个穷乡僻壤的乡村老师。张熙原是个秀才,因为多年科举不中,所以抛弃功名,以授徒为生,家里没钱穷得很,对社会很不满。

算起来也是曾静的老乡了。他刚从衡阳来,本来打算到杭州寻访友人,没想到朋友全家牵连到文字狱中。因为以前和沈在宽有过一面之缘,于是他就到嘉兴,来投奔沈在宽。

曾静正巧想打听一下外面的情况,就问道:“张先生,不知你的朋友是谁,为什么卷到了文字狱中?”张熙听曾静这么一问,连忙摇头说:“惨啊,太惨了。”

张熙的挚友是杭州名士汪景祺的公子。雍正初年,汪景祺的朋友胡期恒任陕西布政使,是年羹尧的心腹。汪景祺到军营里看望胡期恒,乘机投书拜谒年羹尧,做了年羹尧的临时幕客,又把《读书堂西征随笔》二卷,献给年羹尧收藏。

雍正做了皇帝之后就想除掉年羹尧,结果找了个借口把他斩了,抄家之时《读书堂西征随笔》被缴进宫中,雍正暴君读后咬牙切齿。

随笔中写着“狡兔死,走狗烹”,本来想提醒年羹尧。暴君因此恨之入骨,于是汪景祺被定处斩,砍下人头不算还要在菜市口示众,他的头骨至今还在北京菜市口呢!

汪景祺的妻子和儿女被发配到黑龙江给披甲人(满洲军士)当奴才,受尽凌辱,兄弟叔侄都被流放到宁古塔,就是八竿子碰不到的远亲只要有当官的就都革了职,交给原籍地方官管束。

由于牵累的人太多,汪景祺居住的平湖县城甚至传出“屠城”的谣言,居民惊惶逃窜,可叹一方儒学之士就这么惨死屠刀之下。

曾静听后拍案而起,大叫:“真是岂有此理,荒谬!荒谬!”曾静近日读得吕留良“清风有意难留我,明月何曾不照人”的诗句感触很深,又常听说清廷暴行,所以对如今的朝廷非常不满。

三人正说着话,门外有人呼喊“曾先生”,曾静听声音知道是四娘来了,赶忙跑出来。四娘端着一个托盘站在柴门之外,看见曾静出来笑着说道:“曾先生,今天母亲做了一道可口小菜,知道先生肯定没吃饭,所以特地让我给先生送来。”曾静连忙拱手称谢。

正在此时,张、沈二人也闻声走出茅屋,沈在宽看见和曾静说话的女孩,同自己年龄相仿,清秀可人,有似曾相识之感,可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

四娘一抬眼看见曾先生身后还有两个人,知道先生有客人。眼角余光中看见有一个英俊少年呆呆地站立,一直盯着自己,脸一红就没再说话,只和曾静道别后匆忙转身,走过几步后却又放慢了脚步,随即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加快了脚步,头也不曾回地一下进房去了。

曾静目送四娘回房转身之时,沈在宽还在那里呆呆站着。见此情景曾静心中已明白七八分,到底他比沈在宽年长几岁,沈在宽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难免对女孩产生思慕之意。

曾静哪里知道沈在宽就这一眼便定下了一生之情,他此后漂泊起伏的命运都与这个女子有着千丝万缕的纠葛。

因为四娘的突然出现,曾静便把话题转到了在这里的生活上来。他把来茅屋后的生活经历-一介绍给沈、张二人,并说四娘聪慧过人,常来此请教书中之事。

曾静对他和四娘之间的事情是津津乐道。沈在宽听得入神,嘴里念着:“四娘,四娘,原来她叫四娘。”

从那以后,沈在宽就成了曾静茅屋的常客。沈在宽就觉着有一股神奇的力量牵引着他,脚也不听自己使唤了,脑子也不听自己使唤了,他总是呆呆地愣在那里,有时偷偷地乐,有时还发愁。

四娘的影子总在他脑子里转,那么地让他牵肠挂肚。一看到四娘天空就像绽放着万丈光芒,一天见不到四娘他就愁容满面,吃不好睡不香。

听说四娘喜欢诗文,沈在宽就想有机会送给四娘一本,一时又不知送哪本好,恰好父亲带回一本吕晚村先生的真迹拓本,在宽就将这本书放在身上。

也巧这一天沈在宽又来到曾静的茅屋,看到曾静正坐在四娘家中院内的石桌旁边,四娘拿着本书站在一侧。沈在宽知道这是四娘又在请教曾先生呢!伸手摸摸诗文还在,打定了主意。

他轻轻扣了一下柴门,四娘抬头一看认出是那天曾先生家中的青年后生,脸一红马上又低下了头。

曾静一抬头见是沈在宽就招手让他进来,沈在宽忙掩饰住慌乱之色,走了进来,开口道:“曾兄,因为昨天在家中又找出一本吕晚村先生的诗集,今天特地来请教。”于是向怀里一掏把那本书拿了出来。

四娘本来不敢抬头,看见沈在宽她的心就嗵嗵乱跳。不过一听沈在宽拿着的竟然是祖父的诗集,她喜出望外,也没顾得上是否失态,一把抢了过来。

沈在宽和曾静一愣,趁机沈公子把四娘看了个究竟。以前他见过四娘许多次,他都没敢仔仔细细地看,今天得偿所愿,发现四娘越发地标致、玲珑了。

四娘知道失礼,慌忙将书放在桌上。沈在宽马上说:“姑娘要是喜欢,这本书在下就送给姑娘了。”

只见四娘眼里含泪,说:“二位先生有所不知,刚才四娘鲁莽是事出有因,吕晚村先生就是我的祖父。祖父逝世时四娘还小,不过懂事后母亲把祖父的事都告诉了我,四娘崇敬万分。今日见到祖父诗稿过于急切了,多有得罪。”

二人听罢惊愕万分,没想到眼前的四娘竟是吕留良的孙女。沈在宽也说出了自己跟吕家的渊源,马上觉着和四娘的关系亲近了许多。曾静在一旁看他们二人谈得那么投机,脸上有了几分妒意。

正聊着,听外面有人咳嗽一声道:“曾兄、沈兄好雅兴,有喜事也不招呼小弟同乐。”来人正是张熙。

沈、曾二人忙请他进来,他在门口向四娘拱了拱手说:“四娘小姐,今日来得匆忙,实在是因为有要事找二位兄长商量,改日小生定备薄礼登门拜访。”二人一听忙起身告辞。

沈在宽比曾静稍晚一步,回头对四娘说:“小姐,今日得知小姐是吕先生的孙女,心中倍感尊敬。一本诗集只是在下的一点儿心意,况且也是尊祖父的手书,请小姐一定要收下。”

吕四娘低着头,红着脸。沈在宽向门口走去,马上快出门时突然转过脸来看了四娘一眼。恰在此时,四娘也正目送他离开。

四目相对只一刹那间,沈在宽眼前一亮,心中好像有汹涌澎湃的潮水毫无遮掩地奔腾而出。四娘低垂眼睑,粉面羞红。

沈在宽到曾静的茅屋时,曾静和张熙已经坐下。张熙道:“二位兄长可知如今的川陕总督岳钟琪吗?”

曾、沈二人不语,张熙接着说:“他是岳飞的二十一世孙,我有一个同乡到四川寻亲,前几日他从四川回来说,岳公爷带川陕兵造反了,西城门外开有黑店,要杀人!而且我的同乡还说,岳大人一向和朝廷不和,岳大人尽忠爱民,曾对皇帝说了些忌讳的话,朝廷屡次召他进京,要削夺他的兵权。还传说岳钟琪是大学士朱轼保举推荐的人,后来岳钟琪进京后,皇上仍派他回四川继续任职,朱轼当时不愿再保,其他大臣也不敢保,结果岳钟琪刚出京门四天,皇上又派了一个叫吴荆山的官员去把岳钟琪追回来,但岳钟琪不肯从命,吴荆山没有办法,只好自己自刎了。”

曾静道:“这一切只不过是个传闻,到底这岳将军如何,真的会像传闻那样敢于起兵造反吗?”

张熙道:“是啊,我也有过这个疑问,不过我那个同乡说,四川的老百姓都知道这件事,而且听说现在还有许多汉人志士投向了岳将军。我想既然这么说也未必是空穴来风。我想他是岳王爷的后人,民族大义总会有。岳王爷一身正气誓将蛮夷驱出中原,如今又是蛮夷当道,我想岳将军身为汉人定不会辱没其祖宗的英名。”

曾静、沈在宽听了张熙的一番话情绪高涨起来。三人一致认为这个岳钟琪一定会在某个恰当的时机起兵造反,把满人赶回山海关外去。

三人商议后决定由曾静写一封信,信中表明这些汉人学子的衷肠,力邀岳将军起事,将鞑子赶出中原。不过最后为了安全起见信没有署名。于是张熙怀揣书信直奔四川,到了四川后才知道岳钟琪调任陕西,只得又转路奔了陕西。

张熙这样就耽误了许多日子。曾静等了多日不见张熙回来,想起从家乡出来一转眼已是一年有余,不如趁此清闲之时回乡探望父母。待到真的起事便会有许多大事要做,哪里会有时间。到这时曾静还在做着春秋大梦。

再说张熙到了陕西,古城西安刚下了一场小雨,除了路上的灰尘比原来稍微少一点儿外,一切看来和往常没什么两样。一阵秋风刮起,路上走的行人似乎也比往日里要快些。

这时,街上一阵喧哗,官府的衙役们高呼“肃静”“回避”,路边的人听后纷纷让道。原来,是川陕总督岳钟琪刚刚从外面访客回来了。

城里的人见怪不怪,依旧各走各的路,但正当岳大人的轿子快要到总督府门口的时候,张熙突然出现,只见他直奔总督大人的轿前冲过警戒线将信呈了上去。

岳大人接过书信,微微扫了一眼便脸色大变,当下就喝令将此人抓住送监,随后迅速将此书信揣入怀中,便急急忙忙地进了总督府。书信的封面赫然写着“天吏元帅岳钟琪大人亲启”,这几个字让岳钟琪的神经立刻绷紧。

回到总督府后,岳钟琪屏退左右,独自进了一个密室,小心翼翼地把信封撕开,然后哆哆嗦嗦地将信纸抽出,匆匆浏览了一遍。

正所谓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岳钟琪读完信后冷汗直流,原来,这封信对当今皇上进行了极为恶毒的攻击,其中列举了雍正“谋父、逼母、弑兄、屠弟、贪财、好杀、酗酒、诛忠、好谄、任佞”的十大罪状,说雍正即位后,连年灾害,民不聊生,并对雍正的继位提出了严重质疑;随后信中又说,满人是夷,华夷之防,断不可开,满人皇帝和满人统治都不合法。既然如此,岳大人作为大英雄岳飞的后人,何不继承祖上之志,利用手握重兵的机会,振臂一呼,必然是应者云集,成就反清复明之大事业,亦可青史留名,流芳千古,何乐而不为呢?

岳钟琪这下着实吓得不轻,他看完后,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心想自己还算幸运,这封信落在自己手里,倘若落到朝廷里的冤家对头手里,那还不知道要掀起多大的风波呢!

由于事情重大,加之自己又脱不了干系,岳钟琪只得忐忑不安地派人将此信以最快的速度密报雍正,请求如何处理。

在等待朝廷旨意的同时,岳钟琪先对这个投书人严加审讯,将他打昏在地,冷水浇醒,随后又苦苦逼问他到底是受何人指使,用意何在。

张熙见势不妙,只说自己名叫张倬,这书信乃是有人给了自己钱让自己转交,其他的紧咬牙关,一概推说不知。

岳钟琪也不敢猛下狠手,怕万一把人给打死了,雍正怪罪下来,弄不好会说他杀人灭口,到时候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幸好密旨很快就到了,雍正在谕旨中心平气和地说:“遇此等人物,不得不有一番出其不意的手段,严加审讯。”

雍正还建议说,不要采用原先那种简单粗暴的刑讯逼供,而要想个引蛇出洞的法子进行诱供,一定要把这事查个水落石出。

岳钟琪自然不敢怠慢,他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一个顺水推舟、以假乱真的诱供之计。他心想,既然这些个“愚民”非要让他当什么民族英雄,那就冒充一次吧!为了免得落下把柄,岳钟琪请示朝廷后,便和陕西巡抚西琳(满人)临时搭档,两人一明一暗,一起来审这个案子。

随后张熙被五花大绑地押到公堂之上,岳钟琪脸一黑,喝道:“大胆狂徒,竟敢口出狂言,诬蔑我大清盛世!看在你是读书人的分儿上,暂不用刑,你莫要不识抬举!还不速速将指使之人从实招来,免得受皮肉之苦!”

这时,陕西巡抚西琳则躲在屏风后面听审,看看张熙有何表现。那张熙上次已经被打得半死,倒还算有点骨气,他立在堂上,冷眼默对,就是一言不发。

岳钟琪大怒,惊堂木一拍,喝令用刑。众衙役一拥而上,又是一顿狠揍。不过,这次由于总督大人早有交代,这些人明显手下留情,虽然张熙再次被打得皮开肉绽,但却未伤筋骨。

当夜,张熙却被人从监牢中悄悄地提出,岳钟琪一改前几次凶神恶煞的模样,他屏退左右,疾步上前,亲自为张熙松开捆索,并握着张熙的手,眼含泪水地说:“壮士,你受苦了!”随后,岳钟琪大献殷勤,亲自为张熙端茶倒水,让他不要惊慌。

接着,岳钟琪又是惭愧又是抱歉地说:“我岳某早有反清大志,奈何时机尚未成熟,只能暂时隐忍不发。这次对壮士用刑,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主要是为了掩人耳目。再者,当时也实在是不知道壮士的真实身份,不得不有所防备。但如今看来,壮士的确是真心反清的大丈夫,有骨气的好男儿,岳某十分佩服。如有得罪之处,还望壮士海涵一二!”

虽然岳钟琪一顿恭维,但张熙也不完全是傻瓜蛋,心想此人转变如此之快,未免蹊跷,也不知道他是真是假。岳钟琪见张熙不为所动,便命手下送上酒菜,让他坐下来,两个人边喝边谈。

席间,岳钟琪施展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大骂满清鞑子和走狗,亡国之痛,溢于言表。随后,岳钟琪又诉说自己是忠良之后,实在是愧对先人。说到慷慨激昂之处,岳钟琪鼻涕眼泪流了一大把,大有“笑谈渴饮匈奴血”的气概。

张熙毕竟是个书生,喝了点酒更是糊涂,一时还真被岳钟琪所感动,两人随后谈起反清大计,倒是极为投机。酒至酣处,两人似乎已形同知己,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岳钟琪当下就赌咒发誓,誓要将满族鞑子赶出中原,为了表明自己的诚意,他约张熙明日一起盟誓结义,共举反清大旗。

第二天早上,张熙的酒醒了不少,正疑惑岳大人是否真心反清的时候,便有人把他接到一个密室。

岳钟琪早已在那里等待,密室里香炉也早已摆好,见张熙进来,岳钟琪便拉他一起焚香跪拜,对天发誓,两人结为兄弟,从此以后两人同心同德,患难与共,驱除满人鞑子,倘若有二心,一定天打雷劈,不得善终。

殊不知,密室的屏风后面,还有个人在偷听。不过,这是岳钟琪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而特意安排了巡抚西琳在暗处窥听了整个过程,免得落下把柄。

岳钟琪不惜以总督的身份与张熙义结金兰,顿时把张熙仅有的一点儿疑虑也彻底打消了。张熙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读书人,哪里会知道官场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各种阴谋诡计,这下很快上了岳钟琪的当,他感动之余,便把整个事情和盘托出。

岳钟琪见张熙已经落入自己的圈套,便顺势说自己也早想造反,但苦于自己身边没有诸葛亮、刘伯温这样的谋士,一时也无从动手。

张熙听后,便说友人曾静英明睿智,必定能担此重任。他还说,光凭策反信里总结的雍正“十大罪状”,就足以显示曾静的理论水平。

张熙还得意地说,他们在湖广、江西、两广、云贵六省都已发动了群众,一呼百应,反清事业定然成功。

岳钟琪听后,哑然失笑,便让张熙告知曾静的住址,好派人前去迎接。张熙不知是计,便把所有事情全部供出。

等套到了张熙、曾静等人的详细情况,戏也就演完了。岳钟琪随后脸色一变,喝令将张熙押监,便通知兄弟省的相关府县迅速捉拿曾静等人。

曾静他们哪里知道,岳钟琪此时已是雍正的重臣。当街喊岳钟琪要造反的卢汉民,经有关部门的严格鉴定,此人是精神病患者。

皇上对岳钟琪宠信有加,那些君臣隔阂的传言纯属胡编乱造,什么因追不回岳钟琪而导致京官自杀的事情乃子虚乌有,根本没有的事。

很快曾静被捕,家人无一遗漏全部下狱等待发落。在曾静家中抄出大量吕留良的书稿。雍正皇帝认为仅凭几个小伙子就敢做出这样的事不太可能,其背后定有人主使。

雍正帝派出钦差大臣主审此案就是要找出背后的人物,可是久审无果,哪有什么背后的人。为了能向皇帝交差,钦差大臣从曾静所读的诗书上下了功夫。

根据岳钟琪提供的反信中所写的“满人是夷,华夷之防,断不可开”几句话找出了吕留良书中“华夷之防”的原话,从而得出了曾静所为是受吕留良反清思想蛊惑,从而做出鲁莽行为的结论。

而雍正皇帝也认为事实就是如此,在他眼里几个青年后生成不了什么大事,真正是祸患的是吕留良及其一干人等的言论。要维护大清的统治,要正视听,吕留良必须除掉。可是吕留良在十几年前已经死了,那就得拿他的家人、门生开刀。于是一场血腥屠杀开始了。

再说四娘,外面世界的腥风血雨她哪里知道。曾静走前的那一晚特来向她们辞行,只说回乡看望父母,也没说明归期。

四娘每日拿着祖父的诗集,不停地玩味,有时还痴痴地发呆。想起赠书那时的沈公子,四娘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愫。还沉浸在儿女世界中的四娘万万没有想到大祸已离她们母女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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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芳评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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