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娘每天在无聊中打发着日子,想起自己大仇在身,报仇无门,心烦意乱,每天在深山中漫无目的地游荡。
这一天清早,四娘发现有人在远处的石崖上练武,四娘就偷偷躲到石崖后看。只见他先是打拳踢腿,接着又舞剑弄枪,一招一式,虎虎生风,直看得四娘目瞪口呆。
再仔细一看,原来正是黄老先生。没想到黄老先生竟有如此的好功夫。四娘羡慕极了,自己要想报仇就要学身好武艺,这不正好是个好机会吗?
正要从石崖后走出来,可是她又迟疑了。据四娘这半年来观察,黄老先生一生清高且孤僻成疾,每天他们除了能在吃饭时遇到外,其余时间四娘很难见到老先生。
自己是个女孩子,直接提出学武,恐怕黄老先生不会答应。既然无意中发现他练武的地方,干脆偷偷地跟着学吧!
主意打定,吕四娘每天天不亮就起身,蹑手蹑脚地摸到离石崖不远的一个隐蔽处,偷看黄老先生练武,一举一动,暗暗记在心中,然后找一个僻静的地方,仿照黄老先生的动作,比手划脚,先练了一段时间拳脚,后来又折一段松枝作剑,演习剑术,拿来碎石当镖,练习暗器,时间一长,也练得有些模样了。
俗话说功夫不负有心人,时间久了四娘在这几方面均有不小的成绩。虽只是皮毛,还是让四娘激动不已。特别是石镖暗器,她格外用心。记得黄老先生救自己时就用了这招,一石子就把贼人兵器打落,吓得那贼仓皇逃跑。
一天,黄老先生说有事外出,早早地就离开草堂下山去了。四娘不知黄老先生外出,仍旧清早来到石崖后,左等不来右等不来。一个时辰过去了,四娘估计今天老人家大概是不会再来了。
正要转身回去,突然一个念头闯进了吕四娘的脑子。偷学武艺这么多日子了,每天练习用的不过是松枝草棍,还从没有拿过真家伙。不如趁老先生不在,借他的兵器试试。想到这里四娘从崖下绕到了崖上。
到了上面四娘一看,此处真是一个绝好的练功的地方。崖上宽敞平坦,放眼望去视野开阔。四娘他们住的地方已经是黄山的高处,这山崖更是高处的高处。远处山间云雾缭绕,四娘顿时觉得就像进了仙境一样,精神为之一振。
四娘走进山崖上的一间小草棚,这里是黄老先生放兵器的地方,里面兵器的样式还真不少,什么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什么带尖的、带刃的、带钩的、带链的是应有尽有。
四娘拿拿这个掂掂那个,看看哪个拿着顺手。宝剑修长,剑锋犀利,寒气逼人,正是四娘所爱之物。于是她手执宝剑来到山崖之上。
她一点一劈,舞动得正酣时,不知黄老先生已来到近前。见她一招一式居然也有点像模像样了,黄老先生大吃一惊,就藏在一块大石块后面察看。
练完剑,吕四娘又随手拾起几枚石子,猛地向百步之外的一棵树扔出一枚,“嗖”的一声,一只松鼠应声落地,真是又准又稳。
黄犊不由得失声叫好。黄老先生绝不是轻易给人叫好的人,今天见了吕四娘有这样的身手,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细细一看,四娘用的功夫正是他本门的功夫,心中就明白了七八分。四娘小小年纪单靠偷学就能到这样的境地,要不是天生就是习武的材料,很难达到这个程度。
吕四娘这才察觉旁边有人,忙顺着声音看过来,原来是黄老先生。四娘的脸“唰”地一下羞红了,慌忙跪在黄老先生的脚下,眼含热泪道:“老人家请原谅四娘偷学之过。实在是因为四娘大仇在身,每次想起祖父、父亲死后还身首异处,吕家惨遭灭门,四娘心如刀割。可惜四娘是个女孩子,要报深仇哪是容易的事。有一天看见老人家在这里练功,四娘羡慕不已。想拜老人家为师又怕您不肯收我,所以就偷偷地在崖下学习。”
黄老先生一听,好个四娘,小小年纪有此志气。黄老先生并没有责备她,伸手把四娘拉了起来:“好孩子,吕家能有你这样深明大义的后人,我想你祖父在天之灵也可得到安慰了。我怎么会怪你呢?若要报仇就得学习上乘绝世武功,老朽愚材会一招半式,只能作为武学入门的基础,将来能否练得上乘的功夫就要看你的造化了。想要和我学习武艺不是不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三个条件。”
四娘擦去泪水听到黄老先生有收自己为徒之意,不禁喜出望外,慌忙跪倒说:“老人家,若收我为徒莫说三个条件,就是将来大仇报了,您要了我这条命,我都不在乎。”
黄老先生哈哈大笑,说:“孩子,哪有这么严重。你听好了,第一,对外人不能说我是你的师父,我也不是你的师父。我发下重誓,今生再不收徒。我教你功夫完全是出于对死去的吕留良的敬意,对吕氏一门的交代。第二,替我除掉一个人,他叫岳钟琪。第三,报仇之路血雨腥风,杀戮过重,你报了仇后要出家三年修身养性。”四娘一一答应。
黄犊答应教吕四娘功夫,除了对吕留良一家的敬意之外,还有就是黄老先生是一个爱才之人。他在远处看四娘练功就料定这吕四娘是个练武的奇才,刚才他又仔细上下打量了一下四娘,果然发现吕四娘美志良才,是个百年难遇的好料子,将来一定会在武学上有所建树。
黄犊当年深山学艺,学成下山之时已是康熙初年,本想学会文武艺,货卖帝王家,可为国尽忠的机会没有了,黄犊就成了劫富济贫的江湖游侠,在江湖中飘荡,救了无数的人。
有一天,黄犊正在路边茶棚喝茶。远处驶来一辆速度极快的马车,卷起满天灰尘。突然,不知哪家的两个孩子嬉戏着,打打闹闹一下子跑到了路中间。等到看清有辆马车迎面驶来时,两个孩子吓得呆呆地站在那儿。
黄犊正要起身跃起,不料说时迟那时快,从马车里飞出一人,那人用脚尖一点最前边马的马头,用极快的速度跃过马头飘落在路面上,两只胳膊一伸一边夹起一个孩子,斜着向路边飞了出去。
旁边的人一个个被吓得目瞪口呆,等到明白是怎么回事时,赶车的已经把马的缰绳勒住,直呼:“好险!好险!”
黄犊仔细打量了一下飞身救人的那位,年纪不算太大,看上去也就二十来岁,中上等身材,皮肤白净,锦袍缎袖,腰戴玉佩,一根油黑锃亮的辫子垂在脑后。
再看这人的面相,透着一股子贵气。赶车的跑过来一脸惊慌,问道:“公子,您没事吧,刚才都怪奴才不好,请公子治罪。”那公子将手一摆说:“不妨,走吧!”
黄犊目送他们走远,心里对这人产生了敬意。傍晚时分,黄犊到一家客店投宿,在店门口又遇到白天的那辆马车。主仆二人恰好也在这里投宿。黄犊和他们住在相邻的两个房间内。
半夜时,黄犊突然听到房顶的瓦片有响动,黄犊飞身上房施展轻功,悄悄跟了上去。他发现有一个黑衣人掀起瓦片拿出一根管子朝里吹了一阵烟,常走江湖的人都知道,这是迷烟,是一种下三烂的手段。
他吹烟的屋子正是主仆二人的房间。片刻后黑衣人一打口哨,“嗖”“嗖”“嗖”又上来四五个黑衣人,黄犊心想不好,这些人看来都是练家子,那位公子怕是凶多吉少。
想到白天那公子的行为也是个仗义之人,如今有难,哪有不救之理。于是黄犊连打几发暗器,趁他们不备之时翻身跳进屋内,夹起公子就走。也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天边发白,黄犊看后面并没有人来追,轻轻地把这个公子放下。
跑了一夜再加上现在小风一吹,那人醒了过来,黄犊把昨晚的事跟这公子一说,他长叹了一声。这个公子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皇帝的第十四个儿子胤禵。
胤禵再三向黄犊致谢,希望黄犊能够留在自己身边为国尽忠,为民出力。黄犊对功名利禄并不挂在心上,但他是个性情中人,十四皇子的一片盛情,黄犊难以推却,黄犊对十四皇子的为人又很敬佩,于是就答应留在十四阿哥身边。
跟着胤禵回北京后,黄犊被奉为上宾,他更是尽心尽力。胤禵年轻有为,很有军事才能,这一点得到了当朝皇帝的赏识。
康熙五十年,也就是黄犊追随胤禵的第二年,胤禵随父皇出巡塞外,当时才二十三岁。黄犊带着一个护卫营紧紧保护十四阿哥。
塞外奇寒,风卷黄沙,降雪是常有的事。那一天天降大雪,雪后天光大亮,一片银白分外妖娆。康熙帝顿时起了打猎的雅兴,于是带着十四皇子及黄犊的一个护卫营打猎去了。
大雪过后出来寻食的野物还真不少,一个上午就打了不少山猫、野狍子。他们正往回走时,黄犊就发现前面皑皑白雪上有一团漆黑的东西,走过去一看是个孩子,这孩子被冻得几乎僵硬了。
黄犊马上叫人把他抬回去,看看还能不能救活。孩子命也真大,没被冻死,身上的冻疮在军医的照料下没多久也好了。
孩子说他叫岳钟琪,是岳飞的第二十一世孙。父母早死了,就只有他一个人流浪到了这里,几天没吃东西,又赶上大雪就晕倒在外面。也是天不绝他,让黄犊给救了。
黄犊看他可怜,还是个孩子,就把他安排在护卫营当小校,给他口饭吃。这孩子也就十岁,没事的时候护卫营训练时他也跟着练。
可是让黄犊没有想到的是,这孩子资质颇高,学得特快,一点就通。发现了这一点,黄犊就在他身上多下了功夫,一来二去这孩子的能耐就长了。
黄犊一看这么个好材料就想好好打造他,况且他是忠良之后,将来也必是国家的栋梁之材。转眼之间岳钟琪在黄犊身边七年,已经是个大小伙子了,而且长得相当漂亮,大个头细腰身,白净匀称。
就是眼神显得深邃些,还有一样,这孩子不大爱说话,有点孤僻。黄犊也没太在意,认为岳钟琪挺可怜,从小没爹妈,性格怪点也不算什么。
这七年,小伙子的能耐可见长,黄犊已经正式收他为徒,就这么一个徒弟老先生是爱如珍宝,把平生所学一一教给岳钟琪,毫无保留。
黄犊老先生一生只有一儿一女,儿子黄补庵自小习文,不喜欢刀枪棍棒。女儿黄青玉认得几个字,跟着母亲学些针线,长相很普通但温柔贤惠。
黄青玉和岳钟琪同岁,黄犊就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岳钟琪,其实岳钟琪并不是很喜欢黄青玉,因为是师父的意思他也就答应了。
康熙五十七年十月胤禵被任命为抚远大将军统率大军进驻青海,讨伐策妄阿喇布坦。岳钟琪和黄犊随部队前行,五十八年三月,胤禵抵达西宁,开始指挥作战。
他统帅驻防新疆、甘肃和青海等省的八旗、绿营部队,号称三十余万。岳钟琪心中盘算这是个立功的好机会,今后能否建功立业也就在此一举了。
他在战场上杀敌屡立战功,为了能引起胤禵的注意,他常一个人冲锋陷阵,有时不太管整体的作战部署,但他功夫高强每次都能平安无事。
有一次胤禵部署的是大军埋伏,引敌深入,只等号响全体出动擒贼擒王。可是就在敌军刚刚进入埋伏圈时,岳钟琪突然一骑杀出。胤禵不得不马上命令号起,大军群起。岳钟琪自然又是靠个人的高超武功擒住了贼首。
胤禵回去后勃然大怒,好在岳钟琪立了功,这才将功折罪。胤禵对这样爱出风头,个人逞能的行为很是不满,念在他是黄先生徒弟的分儿上才没追究。
同年九月,西藏叛乱彻底平定,胤禵也因此威名远震。战争结束后各将官按功行赏,岳钟琪功劳不少,可是赏赐不多,十四阿哥没有给他一官半职,更不用说在皇上面前美言了,岳钟琪为此耿耿于怀。
这一切都被四皇子的耳目探听得一清二楚。四阿哥在京郊的望京楼秘密召见了岳钟琪,岳钟琪受宠若惊伏倒在地上痛哭流涕。
胤禛知道他功夫了得,将来必有大用,于是先把他调到年羹尧的部队,听候差遣。胤禛还允诺将他的义女嫁给岳钟琪,条件是郡主必须是正室。
其实这是一招离间计,有意要离间岳钟琪与黄犊的关系。岳钟琪也够狠毒的,他用酒灌醉了妻子黄青玉,又花钱雇了一个要饭的,躺在妻子的卧房,然后导演了一出捉奸的好戏。黄青玉酒醒后无地自容投河自尽了。
接着岳钟琪堂而皇之地娶了假郡主,调到年羹尧的部队。后来康熙病逝胤禛登基,十四阿哥带兵回京兴师问罪,也是他帮着雍正夺了十四阿哥的兵权。之后,岳钟琪做了四川提督、川陕总督直到抚远大将军。
雍正觉着岳钟琪除了会带兵打仗,武功高强之外,最大的作用就在于他是汉人,又是岳飞后代。
这一点对反清汉人有很大的吸引力,雍正充分利用了这一点,编了许多谎言,让世人以为这个大将军如何与雍正不和,如何一身正气,而且是具有反清复明能力的唯一一人。
这样就可以使很多有反清意识的人以为岳钟琪就是救星。曾静不是也上了这个当吗?所以有那么多的大臣参岳钟琪,皇帝都无动于衷,仍然重用他,也就是这个原因。
黄老先生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救了个白眼狼,痛苦万分,追悔莫及。他发下毒誓今生再不收徒。黄老先生的夫人因为女儿的死郁郁寡欢,不久也离开了人世。当十四阿哥被禁之后,他看到大势已去,况且自己年迈,于是托病回家,从此隐居。
之前丧女,如今丧子都因为岳钟琪,黄老先生怎能不恨之入骨,所以有生之日必要杀掉岳钟琪。黄老先生向四娘讲了以前的事,四娘牢牢记在心里,心想:岳钟琪,他日若与你狭路相逢,四娘定要杀你而后快。
从此以后四娘就追随黄犊老先生习文练武。四娘就一个劲头,要学会武艺然后去找雍正报仇,提着雍正的头祭奠吕家满门的亡灵。
黄老先生可真没有看错,四娘果真是块练武的好料子,他常常暗暗竖起大拇指称赞四娘,心想:罢了,我黄犊在此余生能够将毕生所学传给这个孩子,也算是无憾了。
就这样黄犊是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能耐全部传给了四娘。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一是因为他太喜欢四娘这个孩子,打心眼儿里就没把她当外人。
二则黄犊一生痴迷武学,自己老了也许时日不多,不把这些武学精神传下去,于心有愧。三则黄犊想四娘不遇到岳钟琪就罢了,一旦有朝一日遇到了,四娘的功夫一定要在他之上,才可能置他于死地,所以就不能有保留。否则要是有那么一招半式四娘没见过,他怕四娘吃亏。由于以上原因,黄犊将全部能耐都教给了吕四娘。
“碧松剑法”是老先生晚年自创的一套招式,是老先生在黄山迎客松下静坐顿悟出的剑法,此剑法共八式,八式又演化出八八六十四式,柔中带刚变化无穷。
最后一式“风舞松针”登峰造极时只见剑花不见其人,犹如劲风掠下松针向四处飞散。这也是极狠毒的一招,舞动起来道道寒光直奔人的咽喉,中招之人当场毙命。黄犊交代这一招不到万不得已不得使用,得饶人处且饶人。
四娘也是勤学苦练,黄犊要求她四更起,她常常三更就起来练功。人说天道酬勤,果真如此。就算是天赋再高,不下功夫去学也成不了大器。
时间飞逝,转眼四娘学艺有一年多了,能耐是突飞猛进。长拳短打拿剑舞刀,翻墙越脊高来高去是无不精通,尤其是精通暗器,善打飞黄石。
四娘是信心百倍,觉着自己的能耐不含糊,暗想要杀雍正就如同探囊取物一样,总有一天我要到京城走上一走。
黄犊告诉四娘这几天他要去拜访一个老朋友,少则半月,多则一月就会回来。黄犊嘱咐四娘一定要勤于练功,不要浪费时间。
黄犊走后,吕四娘每天练功如同往日,可是这心啊就像长了草一样,心想这么一天天下去何时才能报得大仇,如今我已学成武艺,就等着杀进京城一剑砍下那暴君的脑袋。四娘是越想越急,按捺不住一腔怒火,当日就收拾行李跟母亲说去找师父,下山去了。
四娘是想一路北上,用最快的速度直接到北京。这一年多学艺,内力进步不小,四娘的脚力也是相当快,用不上两天就来到了甘棠镇。
甘棠镇是个小镇,四娘到了这里时太阳刚刚下去,天还没有完全黑。说来奇怪,这小镇异常安静,家家闭门,户户上锁。
四娘连走了几家店铺都是大门紧闭,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都不做生意了?四娘走着走着看到前边有个客店,牌子上写着“甘棠客栈”,心想就是它了,今晚住也得住这儿,不住也得住这儿。
打定主意后抬起手敲了几下门。没反应,咦?四娘不禁气由心生,手上的劲就大了,“咣咣咣咣咣咣”,还是没反应,嘿!四娘这个气呀,便提高了嗓门喊道:“嘿,里面的人听着,再不开门我把你这店夷为平地!开门!开门!”“咣咣咣咣咣咣”。
或许是听着是个姑娘的声音,或许是敲门的声大了点,就听见里面传出微弱的沙哑的声音:“谁啊?”好像是老头的嗓音,这个声音有点战战兢兢的。
四娘道:“里面有人啊?开门,我是个过路的,走到这里天色晚了,想住到你们店里,你们不做生意了?这么早就关了门。”
就听见门“吱”的一声,开了个小缝,从里面探出个脑袋来,先看看四娘,又左看看右看看,小声说:“进来吧。”开门的这位是个小老头,瘦小枯干。
四娘跟着他走进了屋里,小老头点了支蜡烛,示意四娘坐下。四娘说:“老人家,你这儿有什么吃的吗?我走了一天累了,也饿了。”
小老头到后堂拿了点馒头,两碟小菜,说:“都有点凉了,你就对付着吃吧,小店已打烊多时了。”四娘说:“不妨事,不妨事。老人家,为什么你们这甘棠镇这么安静?”
小老头打了个唉声说:“姑娘你有所不知,我们甘棠镇遭了难了。这一个月来,我们镇上来了个贼,这贼专门在黑天作案,他还是个损贼,不劫财只劫色。谁家有漂亮的大姑娘小媳妇,要是被他惦记上就没跑。闹得人心惶惶,能躲出去的就都躲出去了,不能躲的是胆颤心惊,天还没黑家家门都关上了。刚才要不是听敲门的是个姑娘的声音,别说是夷为平地了,就是掘地三尺我也不敢开啊!”
四娘一听天下还有这样的事,气得牙咬得咯咯响,心说:“好你个损贼,姑娘我手里这把剑还没开过荤,今天就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四娘又问小老头:“老人家,这个贼你们见过吗?有什么特征?”小老头说:“哎哟姑娘,我们哪能见过他,见过他的人都死了,只是听说受害的人家外面都钉着个花蝴蝶。”
四娘并未声张,向小老头要了间上房。到房间后她也没点蜡,和衣而卧,支起耳朵听着。练功的人听力是十分了得的,何况是在寂静无声的晚上,无论是风吹草动还是夜莺振翅,哪怕是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清清楚楚。
一更过去了,没事。二更过去了,没事。三更过去了,还是没有动静。转眼天边泛白,一夜无事。四娘暗想难道这贼有顺风耳,知道姑奶奶来摘他的脑袋?不行,今晚我还得等他一夜。
就这样白天四娘在客栈没动地方,也是这几天走得累了,四娘整整睡了一天。傍晚时分四娘醒来,吃了点东西,抖了抖精神,呵,力气百倍!四娘完全恢复了元气,心想小贼,今晚你不来就算了,你若来了管叫你有来无回。
四娘睁着眼睛,卧在床上。结果眼睛一直瞪到天亮,贼还是没来。嘿!你说这气不气人。四娘不服气又等了一天,贼连个影都没有。
四娘一算日子,不能再等了,自己还有要事在身,暂且先放过这小贼,以后要是见到他一定要取了他的狗命。
在甘棠镇的北面,有个平湖镇。平湖镇和甘棠镇相比繁华得多,而且历史也相当久远。唐天宝四年在这里设立了太平县,后历经数代,改为了平湖镇。因为它的北面有个太平湖,所以得名平湖镇,从建制至雍正年间已近千年了。
吕四娘离开甘棠镇不敢耽搁,加快了速度,这一天就来到了平湖镇。虽然繁华可是四娘无心观看,只拣了个普通的客栈吃了点东西,稍稍休息一下,准备赶路。要从平湖镇北上,必须经过太平湖,四娘打听清楚了路程,在客栈小睡了一会儿,约莫着太阳快要下山时,四娘走到了湖边。
放眼望去,这湖可真不小,一眼望不到头,湖水在夕阳的余晖下泛出了红光,偶尔一阵小风吹过,湖边水草“唰唰唰”摆动着。
四娘想来看看是不是有船家,提前定下明天早晨起程的时间。渡口上真有个渔船,四娘顺着湖边走了过去。见渔船上有个姑娘,正低着头织渔网,渔网旁边有一团线,可能是今天打鱼把网刮破了。
四娘抱了抱拳说:“请问姑娘,明天在下可否坐你的船过湖去?我一定多付些资费。”听有人和自己说话,这姑娘直起身来。
四娘一看这姑娘还挺漂亮,虽是麻衣布裤,还是掩盖不住姑娘身上透出的这股水灵劲儿。“行,客官,我家的渔船不只打鱼,平常还渡些客人过湖,你要是渡湖明天一早来这里就行。”
四娘正和姑娘说话,不经意向船舱看了一眼,咦!那是什么?就在船舱沿上那么个不起眼的地方,有只花蝴蝶。四娘一看怒火上升,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今天又让姑娘我碰上了,你死期到了。
看来贼曾来过,莫非此人就在附近?想到这儿四娘回转身往沿岸道上瞧,见离她十几步远有一中年人,中上等身材,皮肤白净,穿着一身灰,气度不凡。
他背着手站在那儿也往渔船这边瞧着,在中年人身后一步远处站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眼珠锃亮,眼睛不断向两边扫视着。
难道这两个人就是贼人?她有心马上拔剑去取二人性命,又想捉贼捉赃,采花贼通常是晚上作案,莫不如等到夜里他作案时把他抓住,想抵赖都不成。
四娘并没有回客栈,而是靠在岸边的一棵大树下抱着膀打盹儿休息。四娘偷眼观看,灰衣中年人朝后面的汉子一使眼色,走了,估计等天黑再来。
天慢慢黑下来,定更将过,四娘闭眼听着,就感觉一阵凉风吹得人寒毛根发凉,“嗖”一声,一个身影从四娘眼前飞过。只见他如离弦之箭一般来到岸边,脚底一踩,腰梁一绷劲,燕子三抄水的功夫落到船上。
四娘预感到这个人绝对不是泛泛之辈。吕四娘看时机已到,毫不犹豫一按绷簧,唰啦拔出剑来,晃身来到岸边,大喝一声:“采花贼往哪里跑?”凌空而起落到船上。
那贼只愣了一下,就见点点寒光奔他而来,于是左躲右闪,船顺势轻轻摇晃起来。贼一弓腰飞身而起,在水面上轻轻一点就落到了岸上。吕四娘几剑竟连贼的衣襟也没有擦到。一纵身吕四娘也跳到了岸上,横宝剑在胸前,定睛观看。
那贼身高丈二有余,宽肩膀细腰身,肋下挂一宝剑。这人有一最大的特点就是他两道眉毛中间,刺着一朵九瓣金莲花。闯荡江湖的人都知道,江湖中只有一人眉毛中间有朵九瓣金莲花,那就是人送外号金莲花的凤歧。
凤歧是大清国四大剑侠头一位震古剑董千董化一的徒弟。说起董千,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老剑客功夫一流,人品也是一流,一生淡泊名利,是个大仁大义之人。
哪知道瞎了眼收了凤歧这么个徒弟,凤歧是董老的关门弟子,老先生也是把毕生绝学的大部分传给了凤歧。
在徒弟下山之前,老先生把他叫到自己跟前,就在凤歧的两眉之间刺了一朵九瓣莲花用金粉涂上,嘱咐凤歧江湖凶险坏人也太多,希望徒弟能像莲花一样出淤泥而不染。
哪知这个凤歧是个败类,见了女人就迈不动步。见谁家有大姑娘小媳妇,稍微有点姿色就动了邪念,作案无数。江湖上都知道有个金莲花是出了名的采花贼。
老英雄董化一,一怒之下与凤歧断了师徒的情谊,而且要废了他的武功。各级官府也发下海捕公文,凤歧就成了国家的要犯。
凤歧不久后投靠了雍亲王,凭自己的武功给雍亲王办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如今雍亲王当了皇帝,他更加肆无忌惮。
吕四娘哪知道他是谁,也没把他放在眼里,心想三招五式就把他拿下,一上手才知道,凤歧功夫不一般,只在自己之上不在自己之下。
凤歧的好事被人搅了,本来他非常生气,心说谁这么胆大,也不看看我金莲花是谁。再仔细一看,原来是个漂亮的大姑娘,比那个打鱼的姑娘强上百倍。
顿时怒气全消,也不想伤到这姑娘,所以这手底下就留有情面,功夫也只用了三成。就像大人逗着小孩子玩,手上打着还嬉皮笑脸。四娘气得血往上冲,剑锋加快。凤歧左躲右闪,丝毫没有碰着他。
四娘苦战了一番,别说抓着凤歧就是伤都没伤着一下,一会儿四娘的汗就下来了,心想我觉着我的能耐不错啊,今天连凤歧都没打过,还怎么去杀雍正。脑袋一溜号手下的招式就有点乱。
金莲花一看打了这么长时间,玩也玩够了,不如尽早把这姑娘收拾了,还有正事要办。感觉到四娘的招式有点乱,他招式一变又加了两成功力,一招比一招紧,一招比一招快,四娘渐渐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就在他们打斗时,不远的大树底下站着两个人,就是四娘白天见着的那二位。中年人告诉那个汉子:“去,过去帮帮那个姑娘。”汉子抖身来到金莲花的背后,使出了大力鹰爪功。
金莲花正要伸手去抓四娘的肩膀,就听背后有动静,来者不善,是个练家子,赶忙向旁一侧身,这一爪贴着凤歧的鼻尖过去。随着爪变成掌横着就拍过来,凤歧一猫腰把掌躲过,脚下使了个扫堂腿,向来人扫过去。
汉子向上一跃跳了出去,金莲花和汉子分别打量了一下对方。双方都吸了口气大叫“是你”,原来二位认识。凤歧认识这个人,他就是十四王爷的贴身侍卫,皇帝派凤歧跟踪十四王爷,结果半道让他们给甩了,没想到今儿在这儿又遇上了。
吕四娘和凤歧大战并没有占着优势,忽见白天遇到的那个汉子出手相助。就在凤歧和汉子互相打量对方的这个时候,吕四娘提剑刺向凤歧,喊道:“小贼,你往哪里跑?”
凤歧感觉后脑一股凉风,知道是剑到了。就见凤歧不慌不忙,脚尖向旁边一挪,身子一侧歪,让过了四娘的剑,抬起左手向上一扬拨开了四娘的右胳膊,将右掌推了出去直奔四娘的前胸。
凤歧心想:“今晚的生意又泡汤了,有心留着你,哪知你是十四王爷的人,姑娘对不起了,今天凤歧就得留下你的性命。”所以他这一掌使着十成的力量。
四娘一见他掌到跟前大叫:“不好!”身子一弓急忙向后退回一步。不过这一掌力量太大,四娘尽管使出最大力气躲了出去,她这一弓一退只是消解了一部分掌力,还是没完全躲开,十成中有五成的功力落到了四娘身上。
就听“啪”一声,四娘噔噔噔向后退出七八步,就觉着胸口发闷,嗓子眼儿发咸,一口血喷了出来,接着四娘身子一栽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这时远处的官道上飞速跑过一人,边跑边大声喊:“四娘,小心。”可是为时已晚,就在他跑到四娘跟前时,吕四娘已经中了凤歧的一掌。
跑来的这个人正是黄犊老先生,黄犊马上点住了四娘的经脉,以护住四娘气血防止倒流。黄犊跳到凤歧近前,凤歧虽说不认识黄犊,不过一看他的身形就知这个人有功夫而且不一般。
看了看老人家,又看了看那个四十多岁的汉子,知道行迹已败露,再跟下去也是无益,不如转身回去向皇上复命,于是凤歧一抱拳:“二位好汉,今日凤某多有得罪,还有要事在身,就此告辞。”
说罢凤歧一弓身转向正道旁边的小路,飞奔而去。那四十多岁的汉子正要追去,站在树下的那个中年人一摆手说:“别追了,让他去吧,我们还有大事商量。”
黄犊跑到四娘跟前,一看孩子伤得不轻,叹了口气,心说到底是年轻,没见过世面。于是他把四娘背在身后,来到客栈,扶四娘躺下,再看她双目紧闭,眼窝塌陷,嘴角还残留着血迹。黄犊一摸她的脉,脉息微弱。
黄老先生直叹气,说:“幸好她只中了金莲花五成之力,若不是这样,这条小命恐怕不保啊!可是即使如此,想治她的病也要很长时间,而且要有上好的药材,此时如何去找那些药呢?”
正发愁时,就听屋外咳嗽一声:“黄施主莫要忧心,贫僧来也。”只见门一开,进来一个老和尚,胡须眉毛都花白了,黄犊一看喜出望外,忙过来施礼:“哎呀,老神仙,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这可太好了,这下四娘有救了。”
“呵呵,黄施主客气,老衲只以救人为主,何谈神仙一词?让我看一看。”老和尚只看了四娘一眼,坐在桌旁眼睛微微一闭说:“无妨,把这个吃了就可保她无事。”
老和尚正是少林寺四大长老之一的了然和尚,他洞悉天地之事,能看透古今轮回,能看清人性品行,所以人称“一目了然僧”。老和尚平常眼睛老是闭着,仿佛一切都在他心里。他的预言都在后来的现实中得到验证。
当日董老剑客新收了金莲花凤歧,爱如珍宝,便带着凤歧来探望了然和尚,一来多日不见,心里想了然了;二来新收了个徒弟,这个徒弟董老是相当满意,也想得到了然和尚的赞扬。
哪知道了然看了金莲花一眼,就没再言语。董老剑客不明白什么意思,心说我这个徒弟怎么的也是英雄出少年,你了然是妒忌啊还是什么原因,犯不上一句话不说啊!
在董化一的一再逼问下,了然长叹一口气:“董施主,要是听老衲一句话,把这个祸国殃民之徒早些打发了吧。”
董老英雄听完了脸都气绿了,在了然面前又不好发作,一甩袖子走了,从此再没来,结果还真让了然给说对了。
就看四娘吃了药后不久,嘴角微微动了动,嗓子眼儿轻咳了一声,慢慢睁开了眼睛又渐渐闭上了。黄犊到了床边轻轻叫了几声:“四娘,四娘……”
老和尚开口说:“女施主身体虚弱,这一次命是保住了,可是元气大伤,要完全恢复还得等很长时间。我见女施主眉宇之间正气凛然,确是可造之才,他日江湖中定能除恶扬善。黄施主真是可喜可贺啊!只是这孩子还要进一步深造,黄施主若不介意,贫僧保举一人,五台山独臂神尼。”
黄犊大喜过望,上前深深一拜:“感谢老神仙指点,黄某自知才学有限,对四娘只是个引路之人,要学上乘武功还得寻高人,今日听高僧一言茅塞顿开。”
旁边的十四王爷一直盯着老和尚,十四王爷见老和尚仙风道骨,真是世外高人。他正在遍访高人想成就大业,要是能得老和尚助一臂之力,实在是求之不得,于是上前一步,行了个礼:“在下胤禵有礼了。今听高僧一言也是大仁大义之人,可知当今天下百姓受苦,雍正暴戾成性。我正在天下寻访志同道合的义士,想起事兴兵推倒雍正,要是能得高僧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了然微微睁开眼睛看了看十四王爷,随后又轻轻闭上,慢慢地说道:“十四王爷,万事皆是冥冥中注定,岂是你我人力能为。要知道:兴,百姓苦;亡,百姓也苦。劝施主修身养性,莫做无益之事。”任凭十四王爷说什么,了然不再言语。
黄犊一看十四王爷脸色不好,刚要上前跟了然说句话,了然忽然说:“黄施主,老衲有四句话要送给你,望你好自为之。无边落木随风逝,桃花自开水自流。是非门外一老叟,野云草堂听鹤鸣。”说罢转身离开了。
自从雍正当了皇帝以后,十四皇子日子一天不如一天。老皇帝康熙死了,雍正并没有向远在边疆的十四阿哥报丧。当十四阿哥得知父皇死了,雍正已经登了基。
十四阿哥回到北京随即被削去兵权,怎么能不义愤填膺。于是在景山寿皇殿拜谒康熙灵柩时,见雍正也在那里,他只是远远地给雍正叩头而已,并不向雍正请安祝贺。
侍卫拉锡看到僵了局,连忙拉他向前。他大发雷霆,怒骂拉锡,并到雍正面前,斥责拉锡无礼,说:“我是皇上亲弟,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求皇上处分我,要是我没什么不对的地方,求皇上马上把拉锡处决,以正国体。”
胤禵大闹灵堂,使雍正十分恼火,雍正斥责他气傲心高,下令革去他的王爵,降为固山贝子。不久雍正又把他名字中的胤字改为了允字。连父亲给的名字都不许叫了,胤禵声泪俱下。
雍正元年四月,康熙的灵柩运往遵化景陵安葬后,雍正令胤禵留住景陵附近的汤泉,不许返回京师,并命马兰峪总兵范时绎监视他的行动。
兄弟俩的不睦和冲突,使处于极度悲痛中的孝恭仁皇后病情加重,不久去世。雍正在告慰母亲在天之灵的幌子下,封了胤禵为郡王,但没赐封号,注名黄册仍称固山贝子,致使胤禵并无感恩之意,反有愤怒之色。
雍正二年八月,有探子报胤禵在家私造木塔,其实一个阿哥在家中造个木塔本来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是雍正立即令马兰峪总兵范时绎进行搜查,强令胤禵拆了。
胤禵气愤难忍,当晚在住处狂哭大叫,直哭到半夜,对雍正的愤恨与日俱增。谁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宗人府向上参劾胤禵在做抚远大将军时,任意妄为,侵扰地方,雍正当即革去胤禵王爵,降授固山贝子。
接着,诸王大臣进一步参奏允禵在任大将军期间,只图利己营私,贪受银两,固结党羽,心怀悖乱,于是雍正把他继续禁锢于景陵附近,严加看守,给软禁起来了。
十四阿哥每天抑郁无比,暗中筹备推倒雍正之事。这次悄悄离开京城也是为此而来,本来是在甘棠镇秘密会见了黄犊,没想到金莲花凤歧偷偷跟着。
为了甩掉他,使事情不至于败露,他们兵分两路。一路从甘棠镇到平湖镇吸引凤歧视线,一路是黄老英雄带着书信,到江浙一带招纳人才。没想到出现吕四娘这个事。
十四阿哥见要成大事还得等时机,于是先回了北京。黄犊带着吕四娘回黄山养病,她虽病得不轻,可是有了然和尚的药,好得挺快。
转眼半年有余,四娘又恢复了往日的精神。四娘对自己此次的鲁莽行为是后悔不已,心说自己的能耐还是不够啊,还得虚心踏实苦练。
黄犊一看四娘好得差不多了,就把四娘叫到跟前,把了然和尚的话跟她说了一遍。四娘听了之后是又喜又忧,喜的是自己又可以学到新的功夫,忧的是自己在山上这么久,同黄老先生,同草堂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她还有点放不下,再者母亲年迈,这一走还不知多少时日,在黄山的这几年,母亲的病好了许多,可是四娘还是放心不下。黄犊和林氏都劝四娘放下疑虑,只管上路。吕四娘这才决定二次学艺,要杀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