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夏天葡萄最甜 ■素材：王小山

（本人用第一人称写故事，素材有原型，但情节有所演绎，请勿对号入座！）

“认得这个字吗？”我指着报纸上的一个大字问道。她轻轻摇头，眼里闪过一丝羞涩。二十年过去了，每当我站在讲台上，目光扫过下面莘莘学子的脸庞时，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夏天，想起河边那个教我打鱼的寡媳妇。那时的我，还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十八岁少年。

那是1985年的盛夏，我刚高中毕业。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我决定在等待录取通知的日子里到河边打鱼。清晨的薄雾中，我第一次见到了她——村里人口中“最漂亮的寡媳妇”杜巧云。

她总是早早地就在河边支起渔网。纤细的身影在晨雾中若隐若现，浅蓝色的粗布衣裳已经洗得发白，却依然整洁。二十出头的年纪，清秀的面容上总是带着一抹淡淡的哀愁。据说她丈夫去年出车祸走了，留下她一个人和公婆相依为命。

“小伙子，你的网结得不对。”她的声音轻柔，带着一丝关切。我窘迫地看着自己打的结，确实歪歪扭扭。她走过来，纤细的手指灵巧地解开网结，重新示范：“要这样打，既结实又不会伤着鱼。”

就这样，我们有了第一次交集。此后的日子里，我总是早早地来到河边，看她娴熟地撒网、收网，学习她独到的打鱼技巧。渐渐地，我发现她虽然技艺精湛，却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出来。

“要不，我教你认字吧？”一天清晨，我鼓起勇气提议。她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声若蚊蝇：“这把年纪了，还学什么字。”

“不会太难的，我们从简单的开始。”我从口袋里掏出随身带的课本，“你看，这个是‘日’，像太阳的样子。”

就这样，我们达成了某种默契的交换——清晨，她教我打鱼的技巧；傍晚，我教她认字读书。我们会在夕阳西下时，坐在河堤上，一笔一划地描摹汉字。她学得很认真，时常用树枝在泥地上反复练习，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

村里的闲言碎语渐渐多了起来。有人说寡妇勾引小伙子，有人说我存着不纯的心思。但我们都选择了沉默，依然保持着这份单纯的师生之谊。

渐渐地，她不仅能写出自己的名字，还能认识简单的词语。看着她脸上绽放的笑容，我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成就感。那段时光，是我记忆中最美好的画面之一——晚霞染红的天空下，河水静静流淌，一个穿着朴素的女子，认真地在泥地上写着一个个歪歪扭扭的字。

八月的一天，我收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当我兴冲冲地跑到河边要告诉她这个好消息时，却发现她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那天之后，她再也没有出现在河边。

村里人说她被公婆送回娘家了，说是要给她重新说门亲事。我站在空荡荡的河堤上，看着被风吹皱的水面，心里泛起阵阵涟漪。临走前，我在我们经常坐的那块大石头上发现了她歪歪扭扭写下的一行字：“谢谢你教我认字，祝你前程似锦。”

这一别，就是二十年。

二十年后的今天，我已经是省重点中学的语文教师。每次走进教室，看着学生们认真读书写字的样子，我都会想起那个夏天。直到去年暑假，我回老家探亲，意外地在县城的新华书店遇见了她。

她穿着整洁的连衣裙，站在书架前专注地看书。岁月并未在她清秀的面容上留下太多痕迹，只是眼角添了几分温婉。原来这些年，她一直没有改嫁，而是在娘家开了个小书店，教附近的孩子们认字读书。

“你还记得怎么写自己的名字吗？”我轻声问道。

她莞尔一笑，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崭新的教辅材料，翻开扉页——那里整整齐齐地签着她的名字：杜巧云。笔迹工整，再不是当年泥地里歪歪扭扭的模样。

“这些年，我教了很多孩子认字。”她轻声说，“就像当年你教我一样。”

窗外阳光正好，照在她平静的侧脸上。我忽然明白，那个夏天的河边，不仅留下了两个年轻人纯真的回忆，更播下了一颗改变命运的种子。知识的力量就这样在她的生命里生根发芽，又继续传递给更多需要帮助的人。

如今，每当我站在讲台上，看着下面莘莘学子渴求知识的眼神，都会想起河边那个教我打鱼的女子。我要告诉我的学生们：知识，不仅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更能照亮他人的人生。

而那个夏天的河边，永远保留着最美好的青春印记——晨曦中，一个女子耐心地教少年打鱼；夕阳下，少年认真地教她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的名字。那些充满希望的日子，那份纯真的师生情谊，那些载着梦想的文字，都已经融入岁月的长河，却永远鲜活在记忆深处。

二十年后的今天，当我再次站在那条河边，望着静静流淌的河水，仿佛又看见了那个夏天的场景：薄雾中，一个素衣女子支起渔网；夕阳下，一个少年执笔教她认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