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钥匙在我手心里沉甸甸的。
我知道自己不该去，可就是管不住这双腿。
嫂子家的灯还亮着。
“最好晚上来。”她说这话时的样子，我怎么都忘不掉。
我在院子门口站了五分钟，或者十分钟，手心全是汗。
这一步迈出去，一切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我深吸一口气，掏出了那把钥匙......
那是86年夏天的一场暴雨。
我蹲在嫂子家的屋檐下，抖落身上的雨。
“守信啊，快进来。”嫂子的声音从堂屋里传出来。
我愣了一下，这还是头一回和嫂子单独相处。
要不是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我也不会跑到嫂子家过夜。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热气迎面而来。
屋里很暗，只有一盏煤油灯在桌上亮着。
嫂子正在灶台边忙活，背影被灯光拉得很长。
“你这孩子，浑身都湿透了。”她回过头来看我。
灯光下，她的脸庞显得特别白。
“没事没事，衣服擦擦就干了。”我不自在地搓了搓手。
“等着，我给你找件你哥的衣服换上。”
看着她上楼的背影，我心里突然有点慌。
这么些年，我还从没见过嫂子穿这样贴身的衣服。
薄薄的布料被汗水打湿，紧紧贴在身上。
“来，换上吧。”她递过来一件褪色了的蓝布衫。
我接过衣服，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饿了吧？我下碗面给你吃。”
我想说不用麻烦，可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起来。
嫂子笑了，那笑容让我心里一颤。
她转身去灶台忙活，我偷偷打量着她。
自从我哥去工地干活，她就一个人在家照看这个院子。
“坐啊，站着干啥?”她头也不回地说。
我这才发现自己傻站了半天。
面很快就好了，热气腾腾的。
嫂子端着面碗过来时，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下。
我赶紧起身去扶，手不经意碰到她。
“我...我没事。”她脸一下子红了。
这碗面我吃得特别慢。
因为我发现嫂子一直在偷偷看我。
每次我抬头，她又赶紧低下去。
外面的雨还在下，雷声越来越远。
堂屋里的空气却越来越闷。
“时候不早了，你...”嫂子欲言又止。
我站起身准备告辞。
就在这时，她突然塞给我一样东西。
是一把钥匙。
“最好...晚上来。”她小声说完就跑上楼去了。
我握着那把冰凉的钥匙，站在原地发愣。
半晌，才听见楼上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那把钥匙在我衣服兜里放了整整三天。
每次摸到它，我的手心就跟着发烫。
我知道自己不该去，可是那天晚上的事总在脑子里回想。
嫂子端面时的样子。
她那微微发抖的手。
还有她最后说的那句话。
“最好晚上来”，这话听着就不对劲。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隔壁屋李婶嗓门特别大。
“那天晚上下大雨，守信去他嫂子家了。”
“这话可不能乱说啊。”王婶的声音。
我心里咯噔一下。
村里人嘴最碎，尤其是这些闲着没事干的老太太。
我得去问问嫂子，可不能让她被人说闲话。
这么一想，我倒有理由去了。
晚上八点多，村里人都早早得睡了。
我悄悄拿着钥匙出了门。
嫂子家的院门留着一个缝儿。
我的心跳得厉害。
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特别响。
“是...是你吗?”嫂子的声音从堂屋传出来。
我蹑手蹑脚地进去。
屋里黑漆漆的，就一点烛光。
嫂子坐在炕边，头发散着。
“你...你真来了。”她的声音在发抖。
我站在那不知道该说啥。
“坐啊。”她往里面挪了挪。
炕上还是热乎的。
“他们...他们都在说闲话。”我憋了半天说出这么一句。
“我知道。”她低着头。
“那天晚上的事...”
“嘘...”她突然捂住我的嘴。
外面有脚步声。
我俩都吓了一跳。
嫂子赶紧把蜡烛吹了。
黑暗中，我感觉她在发抖。
脚步声越来越近。
“玉兰，睡了吗?”是刘老板的声音。
嫂子抓住我的手，冰凉冰凉的。
我们谁都不敢出声。
过了好一会，脚步声才渐渐远去。
“他...他总是这样。”嫂子小声说。
“咋回事?”我问。
她刚要开口。
突然院子里传来一声咳嗽。
第二天一大早，村里就炸了锅。
我哥从工地上被人抬回来了。
说是从脚手架上摔下来，伤得不轻。
我赶紧跑到他家去。
院子里围了一堆人。
“你哥伤到腰了，得躺几个月。”王婶在那叹气。
嫂子一个人在厨房忙活，看起来特别疲惫。
“我来帮忙。”我走过去。
她吓了一跳，碗差点掉地上。
“你...你走吧。”她的声音特别小。
我装作没听见，帮她择菜。
这时候我哥在屋里喊她。
“玉兰，过来扶我上厕所。”
我赶紧说:“我去吧。”
刚进屋，就看见我哥脸色发青。
“你咋在这?”他瞪着我。
不知道为啥，我总觉得他这眼神不对劲。
扶他去厕所的时候，他重得吓人。
我发现他腰上缠着绷带。
“哥，你这伤得真不轻啊。”
他冷冷地说:“托你的福。”
我愣住了。
“啥意思?”
他没说话，就是冷笑。
回屋后，他就让我走。
说他要跟嫂子单独说话。
我在院子里站了会。
听见屋里传来嫂子的哭声。
还有我哥压低的吼声。
“你自己做的事，自己心里清楚!”
我的心突然揪了一下。
晚上躺在床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
总觉得我哥这次受伤不对劲。
第二天我去找老张打听。
他是工地上的小工头。
“你哥那天根本没上脚手架。”他说。
“那他咋会摔倒?”
老张支支吾吾不肯说。
非要拉我去喝酒。
喝到第三瓶，他才开口。
“那天我看见...”
老张的话让我浑身发冷。
原来那天我哥根本不是自己摔的。
是有人推的。
我问是谁，老张不肯说。
回村的路上，我的脑子乱糟糟的。
刚到村口，就碰见刘老板。
他骑着摩托车，后座上竟然坐着嫂子。
我躲在路边的树后面。
看见嫂子脸色发白，好像在哭。
我握紧了拳头。
晚上我又去了趟我哥家。
他躺在炕上抽着烟。
“哥，你那天到底咋回事?”我问。
他猛吸了一口烟，呛得直咳嗽。
“你不会想知道的。”
“我都知道是有人推你。”
烟头掉在被子上，烫了个洞。
“谁告诉你的?”他突然坐起来。
“老张说的。”
我哥一下慌了起来。
“你别管这事。”
这时候院子里有动静。
是嫂子回来了。
我哥赶紧躺下装睡。
嫂子进来时眼睛红红的。
看见我愣了一下。
“你...你怎么来了?”
我看见她脖子上有块青印。
她赶紧拉了拉衣领。
“我有话跟你说。”我冲她使眼色。
她转身就往外走。
我跟着出去。
到了院子里，她突然回头。
“你别管我的事。”她说。
“是不是刘老板...”
“嘘!”她捂住我的嘴。
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
“你不知道，我...”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摩托车的声音。
摩托车的声音越来越近。
嫂子推着我往厨房跑。
“躲好，别出声。”
我透过窗户缝往外看。
刘老板大摇大摆地进了院子。
“玉兰，把东西收拾好了没?”
嫂子的声音在发抖:“我不走。”
“你要是不走，你男人就别想好了。”
我这才明白是咋回事。
原来刘老板早就看上了嫂子。
我哥那次"意外"也是他安排的。
“放过我们吧。”嫂子哭着说。
“你要是跟我走，我就放过他们。”
这时候我哥突然从屋里冲出来。
“你敢动我老婆!”
刘老板冷笑着:“你还能动弹啊?”
我哥扑过去抓住他。
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我看不下去了，冲出去帮我哥。
刘老板没想到还有我。
他被我们按在地上。
“你们敢打我?”他大喊。
这时候院子外面响起脚步声。
老张带着一群工友冲进来。
“老刘，你做的好事都给我们看见了。”
原来那天我哥是被刘老板派人推下去的。
老张他们都看见了。
刘老板脸色发白。
“你们想干啥?”
“去警察那说清楚。”老张说。
刘老板吓得直哆嗦。
“别啊，我给钱。”
我哥一拳打在他脸上。
“滚！以后别让我看见你！”
刘老板捂着脸跑了。
嫂子扶着我哥回屋。
“对不起...”她哭着说。
我哥摇摇头:“是我没保护好你。”
天边开始发亮。
我站在院子里，看着东边的太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