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给大家讲一个关于维摩诘的故事。
在维摩居士所组织的一场集会中,他率先邀请菩萨们分享对于“不二法门”的感受。
在场的诸位菩萨皆讲出了自身的见解,有的说超越善恶之分别即为不二法门,有的说超越垢净、罪福、有为无为、生灭方为不二法门。
一言蔽之,于他们之见,唯有消弭事物的两个对立面,超脱一切二元对立,方可步入“不二法门”。
而文殊菩萨的见解更超凡脱俗,当轮到他发言时,他说道:“对于一切法,根本就无需辨识、不必言说,不用问、不必答,就是不二法门。”
众人都谈了自己的感想之后,文殊菩萨就问维摩居士:“对于不二法门,您是怎么看的呢?”
维摩居士并没有回答,而是缄默不语。
文殊菩萨随即赞叹道:“如居士这般不借任何语言文字,方为真正的不二法门啊!”
上述故事便是围绕“不二法门”而展开的讨论。佛法被称为“不二法门”,既然要成佛悟道,岂可回避?这个故事对于修行者来说,非常重要。
维摩诘是著名的在家菩萨,听说他病了,佛陀便派出自己的弟子们前去探望。
文殊师利菩萨作为佛陀的代言人,就带着大大小小的三十二位菩萨及一众比丘前往探视。在这次探访中,维摩居士与文殊师利等菩萨、比丘有关佛法的相关研讨,便成就了《维摩诘所说经》。
此部经书是大乘佛教的经典之一,也被称作《不可思议解脱经》,更是中国禅宗依凭的七部经典之一,“般若性空”是其根本思想。
难得有如此多佛陀弟子聚集,维摩居士就抛出了“不二法门”这个问题,想看看大家的体悟。修行人之间的勘验,既是勘验对方,又是印证自己。
法自在菩萨率先发言,他说道:“生灭为二。法本不生,今则无灭,得此无生法忍,是为入不二法门。”
他认为“不生不灭”就是不二法门。正如《心经》所云:“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法自在菩萨的话无可挑剔,当然没错。本来无生,如何有灭?
只不过法自在菩萨知道的,我也能背得纯熟!难道“不二法门”就是几句话的事吗?
就算是一句负面的评价,都很可能在心间萦绕多天也无法释怀,更不要说坦然面对死亡了,谈何容易啊!
当死亡来临,又有谁不恐惧呢?显然道理上的理解与佛法是两回事。知道但做不到,那绝对不是佛法。反之,侃侃而谈的绝对不是佛法,包括这句话本身。
第二个发言的是德守菩萨,他说道:“我与我所为二。因有我故,便有我所,若无有我,则无我所,是为不二法门。”
“我”就是当前这个主体,“我所”就是主体所拥有的一切。“我的一切”都以“我”这个主体为先决条件而存在。有了“我”,才有了“我”的一切得失、感受、行为、造作。
“我思故我在”,为什么能思考呢?因为“我”在!“思”就是“我所”,也是对“我”存在的最好证明,笛卡尔的这句话也囊括在德守菩萨的言说之中了。
这么说来,“我”与“我所”其实都是自我意识构建的世界,有此必有彼。
假如“无我”会如何呢?是不是基于“我”而存在的一切就不再存在了呢?在这“能所两忘”处,还剩下什么?当然无法言说了,只能说是“无二”的境界。
德守菩萨的说法也不能说不深刻,但总是欠缺点什么。
后来的菩萨们也纷纷发表了自己的见解,比如:
“受、不受为二。若法不受,则不可得,以不可得,故无取无舍,无作无行,是为入不二法门。”
“垢、净为二。见垢实性,则无净相,顺于灭相,是为入不二法门。”
“是动、是念为二。不动则无念,无念即无分别,通达此者,是为入不二法门。”
每位菩萨说的好像都对,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这是为何呢?
因为他们所说的都是到家的境界,可你我学人还在途中,家里的东西我们也没法拿来用啊!如果不能在现实中发挥作用,就是理与事分离,还也是毫无意义的。
所以,你给学人说一句“本来无一物”,对于过来人而言绝对不错,但对他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
紧接着,三十二位菩萨都发表了自己的意见,这里就不一一列举了,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看《维摩诘所说经》。
有彼就有此,有此就有彼,有一必然就生二,莫说三十二位菩萨了,就是有八万四千菩萨来,也是说不尽、道不完的。
然后,文殊菩萨发言了,他的发言更为精粹:“对于一切法,根本就无需去辨识、不必言说,不用问、不必答,此乃不二法门。”
如上所说,“二元对立”是讲不完的,只要有所得就已然不是“不二”了。因为得其“一”,必然得其对立而生的“二”。真正的“不二”,那就不应去分别,不要于法生心。
看似文殊菩萨已然将道理言尽,快到舍无可舍之境了,然而终究仅仅是道理而已。正言“无言无说,无示无识”之时,已然是言说了,此刻岂不正于言说?岂不正于分别吗?
那该怎么办?文殊菩萨看向维摩诘居士,而维摩诘端坐于前,默然无言。
文殊菩萨马上赞叹维摩诘的默然无言,仿佛在说维摩诘的“无言”就是对“不二法门”的现身说法。
如果真是这样,山河大地、花草木石都是最懂“不二法门”的,因为它们无时无刻不在静默中。那岂不是除了“人”以外的一切都是佛道天成了吗?那人们岂不是太悲催了?
其实,“不二法门”四个字当之中已然有个“二”在,正当言说此时,已然并非如此了。就比如说“我这个人不大爱说话”,还说话不多?
如果说维摩诘的默然真的是在回应文殊菩萨,那么维摩诘无论如何回应,皆已坠入文殊所设的陷阱之中,只因你回应我所问的“不二”,便已然起了分别,已然成“二”了。
如果说维摩诘的默然并非在回应文殊菩萨,那么文殊的那一番赞美也没有了着落,与维摩诘的默然无言毫无相关。
这样看来,纵然任何人都是无法知晓维摩诘默然无言的意旨,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不管他是在回应文殊还是没有回应文殊,皆能够断定维摩诘默然无言并非“不二法门”的答案。
正如前述,如果他回应了,必然不是;他不回应,则谈不上是与不是。总之,皆不是“不二法门”的答案。
可人们免不了要去解读维摩诘的行为,这是本性使然。维摩诘的“默然无言”是对文殊菩萨言说的赞成吗?是不赞成吗?是在以行动印证文殊菩萨的发言吗?
只要对“维摩诘默然无言”进行解读、揣度,那说什么都不是。本来是“不二”的,当加上你的揣度就成“二”了。
注意了,什么是“不二”的呢?外面的。什么是“二”呢?自己的!
人们常常把佛教思想总结为“随缘”二字,认为这就是“无为”。仔细想想,你此时此刻的心境到底是我写的这几个字带来的呢,还是你自己给自己带来的呢?
我的这几个字只是镜子而已,你只是从中照见了自己。
因此,千万莫要把“锅”甩给我哦,当然你从中有什么收获也不用感谢我,你高不高兴都与我无关。天地之间的一切从来都没有故意碍着你,也没有谁刻意启示你。
如果谁有人在说法的话,唯有自己。
我的这几个字“不二”,“二”的那个始终是你。
因此,“随缘”固然不错,如能“随心”,岂不更自在?
“不二法门”并非是无言与有言的问题。山河大地无言,本来如此;你我有言,同样是本来如此啊!为何要去效仿花草木石呢?为何要去羡慕别人,不做自己呢?
如果说无有区别,那为何大地无言而你我有言呢?
如果说佛道天成,那为何达摩祖师来要刻意来一趟呢?
好了,今天的故事就讲到这里了,下次再见!
哑巴不能说话,但是并不是不能表达啊!本来就让人迷糊的问题,让你这一说,使人更迷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