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9月19日,位于晋北的忻县已经进入了初秋,秋风飘过的地方,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让忻县这个古城显得越发萧瑟。
这一天,八路军副总指挥彭德怀匆匆来到忻县第120师临时驻地。见到贺龙师长,他来不及寒暄,立即递给贺龙一份电报。
贺龙看完后,彭德怀严肃地说:
“第120师应立即进入晋西北的管涔山区,以宁武、神池为中心,在五寨、岢岚、岚县、河曲、偏关、保德等地区组织和武装群众,开展游击战争,还应派部队前出雁北。”
贺龙说:
“好的,我们立即按总部部署去行动。”
卢沟桥事变后,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国民党和共产党达成了联合抗日的协议,并于1937年8月22日正式宣布:将红军主力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下辖3个师,每师编15000人。
1937年8月25日,中央军委颁布命令:
中国工农红军第二方面军,陕北红军第27、第28军,独立第1、第2师和赤水警卫营及红军总部直属队一部,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第120师,贺龙任师长,萧克任副师长,周士第任参谋长,关向应任政训处主任,甘泗淇任副主任。
第120师下辖第358、第359旅,教导团和骑兵营、工兵营、炮兵营、辎重营、特务营,全师共1.4万余人。
第358旅,由卢冬生任旅长(未到职,张宗逊任代旅长、旅长),李井泉任副旅长,辖第715、第716团;第359旅,陈伯钧任旅长,王震任副旅长,辖第717、第718团。
29日,贺龙、关向应、萧克、甘泗淇、王震等人组成第120师军政委员会,贺龙为书记。
根据洛川会议的决定,第120师前往山西恒山地区建立抗日根据地。在陕西富平县庄里镇开完誓师大会,贺龙即率部出发。
但是,部队抵达侯马时,贺龙发现日军已经侵占了察南、晋北和河北省的沧县、保定等地,正在继续发展攻势。
日军占领平津之后,为迅速消灭华北地区的中国军队主力,日军厚集重兵,沿平汉、津浦铁路大举南下。同时,为掩护其右侧背的安全,日军一部沿平绥路攻向山西。
从军事地理与经济地理的视角来看,夺占山西,是华北日军在这一阶段的重要作战目标。
山西“四面环山,为一高台地,有如华北之脊。东北依长城毗连冀察绥三省,西南隔黄河与豫陕为界”。
省会太原“扼同蒲、正太两路之交汇点,当汾河左岸,襟山带水,自古称为重镇。雁门、平型、紫荆、娘子诸关口,险阻天成……”
就经济上言之,仅煤炭一项即足以令日本人动心。据战前统计:山西的煤炭储藏量约为1280亿吨,16倍于日本;就产量来说,山西约为270万吨,居全国第二。放眼山西,“九十余县中,有五十余县为产煤区,可谓遍地皆煤”;从品种上来说,山西的无烟煤远销海外。
这也解释了日本人在进行华北攻势的时候,为何不先全力攻占山东和河北的全部,而是在中途改变用兵重点,全力进攻山西。
9月4日,日军华北方面军决定香月清司的第1军进攻保定,同时,令位于宣化一带的板垣征四郎第5师团西进至蔚县,以策应其第1军进攻保定。
北路日军在宣化的三浦敏事第21旅团,向西南经深并于9月9日至花稍营、井儿沟,10日至阳原,9月14日经南村而占领了广灵,到达蔚县以西地区。
同时,9月13日占领大同的日军关东军察哈尔派遣兵团一部和伪蒙军进攻绥远,其主力沿同蒲铁路南下,向雁门关、茹越口进攻;
日军第5师团师团长板垣征四郎率部占领蔚县、广灵、涞源以后,进犯平型关,企图配合关东军察哈尔派遣兵团击溃国民党军第二战区主力,实施右翼迂回,威胁平汉铁路方向的第一战区主力侧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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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中旬,侵犯河北的日军华北方面军以第1军4个师团沿平汉铁路及其两侧攻击国民党军第二战区主力,9月19日攻占了定兴。
日军第二军两个师团沿溢阳河从左面迂回平汉铁路方向国民党军侧背;第二军一个师团和一个旅团沿津浦铁路南犯,并保障其在平汉铁路方向行动部队的翼侧安全。
遭遇装备精良的日军进攻,山西各地国民党军纷纷溃退,战局急转直下。
在这种情况下,第120零师到恒山建立革命根据地的计划已行不通。为此,毛泽东致电彭德怀,敌于太原,志在必得。此时,第120师的部署应远看一步。于是致电八路军总部:
“贺龙部应位于晋西北,处于大同、太原之外翼,向绥远与大同游击,方能给敌南进太原以相当有效的钳制作用”,“因此,贺师应速赴晋西北占先着。”
于是,彭德怀匆匆赶到忻县,向贺龙传达毛泽东的这份电报,并和贺龙等人研究怎样执行毛泽东的指示。
彭德怀、贺龙、关向应等人进行了一番讨论,决定按照军委的统一部署,由王震率第359旅疾驰五台山,贺龙率第358旅挺进管涔山区。
1937年9月22日,贺龙按军委指示,率第120师转向管涔山地区。这时,大同、浑源、灵丘相继陷落,山西形势万分危急。
前一日,日军第5师团第21旅团先以2个步兵大队从浑源翻越高山南下,袭击守军第17军侧背,23日占领团城口;
再以第21旅由灵丘南进,从正面进攻平型关,遭国民党军第33军第73师抗击,24日又增兵猛攻。第35军军长傅作义率预备军2个师增援,日军攻击受挫。
八路军第115师在师长林彪、副师长聂荣臻率领下,奉命以一部袭击灵丘、涞源敌后,以主力第685、第686、第687团三个团于灵丘县东河南镇平型关东北公路两侧山地有利地形伏击日军。
9月25日,第5师团第21旅团第42联队一部和大批辎重车辆由灵丘向平型关前进,在预伏地区被歼千余人,汽车被毁百余辆,此即平型关战斗。
察哈尔派遣兵团以混成第15、第2旅团东进策应,27日进击茹越口,守军第34军第203旅坚决抵抗,旅长梁鉴堂阵亡,次日,茹越口陷落。
察哈尔派遣兵团进占繁峙,威胁平型关侧背。30日夜,平型关守军奉命撤向五台山,日军遂陷平型关,西进至代县。
9月28日,贺龙在神池县义井镇召开军政委员会会议,研究挽救危局的措施,并决定:
由第716团团长宋时轮率领独立支队,北出长城,在同蒲路西开展游击战争;
第358旅旅长张宗逊率第716团主力随师部去五寨地区;
政治委员李井泉率第715团去神池以西地区打击敌人。
其中,宋时轮与团政治处主任武晋南率领独立支队又称“雁北支队”,由第358旅第716团第2营组成,下辖5、6、7、8连和机炮连,还有团部侦察排、警卫排、电台和部分干部共近千人。
2营由原陕北红28军改编,宋时轮和伍晋南又曾任该军军长和政 治部主任,可以说熟人带老队伍,在指挥调度上自然得心应手,不存在磨合问题。
按照中央、八路军总部和第120师师部的部署,雁北支队的任务是挺进雁北,绕攻敌后,开展抗日游击战争。
当时, 他们要奔赴的地区主要指同蒲路以西、雁门关以北地区,包括平鲁、朔县、左云、右玉4个县和大同、怀仁、山阴3个县的部分地区,以及绥远南部的丰镇、凉城、和林、清水河等县。
此前的9月7日,日军突破晋军天镇县盘山防线,阎锡山的部队不战而退,前面已经提到,13日大同失守,至28日,雁门关以北广大地区陷落敌手。从此,日军便把雁北作为其南下进攻太原的主要补给基地。
所以,八路军出兵雁北的必要性显而易见。临行前,朱德总司令亲自同宋时轮谈了话,要他认真贯彻执行毛泽东关于“整个华北工作,应以游击战争为唯一方向”的战略思想,深入雁北敌后,开展抗日游击战争,创建那里的抗日根据地。
9月29日,宋时轮率部出发,雁北支队刚跨过长城进入雁北地区时,遇上从前线撤下来的国民党骑兵军。
军长何国柱听说遇到了八路军,便派人来邀请宋时轮去其指挥部共商抗 日事宜。
伍晋南等担心有诈不同意,但宋时轮考虑到对方是东北军改编的部队,应该还是有点诚意,于是,只带着参谋陈云中和两个警卫员前去赴会。
来到国民党军驻地,宋时轮与何国柱见面会谈,双方很快达成了互通情报、协同作战的多项协议,并提供给宋时轮一份雁北地区军 用 地 图。
何国柱还设宴款待其一行。席间,宋时轮态度不卑不亢,并再三强调:大敌当前,两军应不计前嫌,携手抗 日,光复中华大好河山。
杯盘交错之间,赵总指挥略带醉意地对宋时轮说:
“老弟啊,说句实话,不是我怕东洋人,是真的他们打仗确实厉害,我可不想让我手下的东北弟兄们去送死。再看看你的那点人,穿得破破烂烂,机 枪都没几挺,孤军深入去跟东洋人打仗只会白白送死。听兄弟我一句,咱们还是先撤回去,等力量准备充足了再反击。”
宋时轮知道赵总指挥说的是真心话,但又不方便批评他是犯了“恐日病”,就委婉地说:
“尽管我们的装备是不如日军,但只要我们依靠和发动群众,在敌后展开游击战争,任何困难都是可以克服的,任何敌人都是可以打败的。”
次日,国民党军继续南撤,宋时轮带队继续北进。此时,日军正在进攻平型关、雁门关、忻口一带,长城沿线处在严重的战争环境中。
10月1日,宋时轮得到可靠情报:有一支200余人的日军部队,乘坐坦克、装甲车和卡车,从井坪出发沿山沟向同浦铁路开进。
他指挥部队在敌人必经之路上设下伏击圈。经激战当场打死日军十多人,打坏汽车数量,其余日军在丢下两辆坦克后仓皇逃窜。
侵华日军坦克旧照 图片来自网络
但是,由于八路军战士不知道如何摧毁坦克,这两辆坦克后又被日军回收。
10月3日,雁北支队又分途袭击了马邑、安荣桥,击阶守敌一部;同时,另以一路进攻岱岳,给敌以重创。
4日,我军收复平鲁县城,完成了师首长交给雁北支队的第一步占领井坪、收复平鲁的光荣任务。
随后,宋时轮在城中建立了支持抗战的战地动员委员会,东进洪涛山区。
这里地势险要,战略地位重要,既可进行山地游击战,又可以此为根据地向外袭击同太公路、同蒲铁路。
然而,由于山西军阀阎锡山在本地的多年残酷统治,使得当地居民基本一贫如洗,且把八路军当作是阎军。
不过,2营作为陕北红军老部队,没过多久就赢得了当地群众的信任,抗 日救国会、青救会、妇救会和自卫队等各种群众团体很快建立起来。
同时,宋时轮还抽出一部分干部,组建了一支300余人的地方武装,并由2营教导员王再兴担任政委。
为了摸清大同地区日军的部署与活动情况,支队领导还研究决定,由大队长唐家礼、教导员王季龙带领两个连队,到大同附近执行侦察任务。
10月10日,我军在怀仁县南辛庄,打了一个非常漂亮的伏击战。
南辛庄位于怀仁、岱岳之间的交通要道上。当时,正在忻口战役的关键时刻,日军从大同出动车队,日夜不停地向沂口地区运送武器弹药、给养物资,而南辛庄是敌车队南行的必经之地。
根据实地侦察,宋时轮发现,这里的地形条件有利于打伏击,公路上有一座大木桥,桥北几里长的路段西侧是二三十米高的土坎子。
我军如设伏在土坎后,居高临下,敌车队完全在我火力网内。因此,支队决定在这里设伏,打敌一个措手不及。并立即召开会议,进行了战斗部署:
5、6、8连由南到北,在长达两三千米路的高坎上一字排开,机炮连在后边山下进行策应和支援。
为了更有把握地把敌人车队堵歼在我设伏地段内,在战前,宋时轮派5连连长杨树元带领一个班潜至大桥,撬掉了桥上的一部分木板,并进行了伪装。
这样,敌人前头的汽车一旦上桥便会陷下去,后边的车队必然被堵塞,设伏部队则可趁机集中火力杀伤敌人。
傍晚时分,日军上百辆汽车满载着武器弹药朝大桥开了过来,第一辆汽车刚一上大桥便抛了锚,后头的汽车一辆接一辆地堵塞在我伏击圈内。
当时,日军想不到我们会在这儿打伏击,所以,毫无战斗准备,见车一停下来,不知前边出了什么事,便纷纷跳下车来,拥挤成堆。
这时,我3个连队一齐开火。瞬间,汽车着火,车上的弹药爆炸了,日军被打得乱作一团。
战斗正在发展,谁知天不作美,随着一声雷鸣电闪,下起了雁北少见的瓢泼大雨。这时,日军后面的坦克、装甲车又开了上来。
为了避免久战不决,我军便主动撤出了战斗。
出兵雁北时的宋时轮旧照 图片来自网络
在这次战斗中,宋时轮亲自冲到大桥指挥,他的警卫员就牺牲在桥上。部队后撤时,他还亲自把受重伤的五连班长韩子英背回机炮连住地。
这次战斗,我军共击毁敌汽车18辆,毙伤日军200余人,同时,破坏了公路,炸毁了桥梁,截断了怀仁至朔县的交通,打击了日军的锐气,迟滞了其南侵的步伐。
随后,我雁北支队又分路袭击了北辛庄、安营村、周庄、织女泉、口前、尚希庄、马邑、岱岳之敌。
10月16日,雁北支队两个连,在大同、怀仁、左云游击队配合下,于山阴县北周庄附近,再次伏击日军车队,毁坏敌汽车13辆,击毙日军30余名。
11月上旬的一天,正在执行扩军任务的五连,在雁儿崖公路上与日军一辆汽车相遇,他们在大同游击中队配合下,猛冲猛打,击毙日军12名,缴获轻机枪两挺、长短枪20余支,并烧毁了这辆汽车。
12月初,雁北支队派出大怀左地区工作团负责人高克恭,带领一个排护送李维汉西渡黄河去陕甘宁边区,归来途中,在偏关县北一个山村,发现一伙日军正在那里沿街追赶、强奸民女。
战士们顿时怒火满腔,立即冲进村去和敌人拼杀。在这同时,由女游击队长李林率领的游击队,也从村北打了进去,双方密切配合,很快把这伙日军全部歼灭,缴获长短枪10余支。
我雁北支队和各地游击队在雁北敌后开展广泛的游击战争,搞得日军厚宫师团惊慌不安。
11月8日,日军占领太原,为巩固其后方,确保交通线的安全,配合其对晋南的进攻,于1938年1月上旬,集中了2400多人,分四路对我雁北支队实行大规模“围剿”。
一路由岱岳进至吴家窑;一路由左云进至马道头;一路由大同进至高山镇;一路由怀仁进至鹅毛口,汇攻我长流水、黑流水、上下山井一带的根据地。
我雁北支队及时发觉了敌人的企图,便以游击队和自卫军制迷惑敌人,主力则突破敌人的包围圈,转移到大同附近活动,使围攻之敌扑了空。
在大同附近,我军袭击敌车站,仓库,破坏道路交通,搞得这里的日军十分紧张,各路“围剿”之敌纷纷撤退。
第一次“围剿”失败之后,日军于2月底又集中3000余人的兵力,对我雁北支队和游击队进行了第二次围攻。
日军这次仍是兵分四路:一路由朔县而来,经林马口、下面高,进至乱道沟;一路出岱岳经水头进至口前;一路由怀仁、左云而来,在马道头会合后,经向阳寨、毛官屯,进至观音堂、史家屯;另一路由朔县经井坪镇进至平鲁城以东,堵截我军西退。
雁北支队发觉日军动向后,在敌分进而未合击之前,首先分途袭击了东来之敌,然后突出包围,转移到敌人侧翼活动,使围攻之敌再次扑空。
连遭两次失败,日军仍不死心,不久,又纠集伪绥蒙骑兵师及炮兵1000余人,从右玉县城及缓远的香黄地、厂汉营三路出发,对我雁北支队进行第三次围攻。
这一次,我雁北支队选择有利地形与敌展开决战。在宋时轮的指挥下,我全体指战员英勇杀敌,激战一昼夜,将敌全部击退。
到1938年5月初,7个多月中,我雁北支队共进行大小战斗100余次,毁坏敌人汽车390余辆,毙伤敌人2000多名,缴获了大批武器装备,有力地配合了正面战场的防御作战,牵制了敌人对晋南和晋西北的进攻。
战斗中,我雁北支队不断发展壮大,由开始的5个连队900余人,扩大至3个步兵营、一个骑兵大队、8个挺进队,共2000多人。
第120师师部对雁北支队给予很高的评价。贺龙当时指出,宋时轮支队在雁北的英勇斗争,大大提高了广大人民群众特别是敌人后方的民众抗日胜利的信心
萧克副师长发表了《论宋时轮支队在雁北建立抗日根据地》的长篇文章,全面论述了宋支队胜利的意义,总结了他们开展游击战的新经验,他指出:
宋时轮支队独出塞外,与群众打成一片,创建根据地,成为华北抗战的战略支点和敌人侧后方坚不可摧的堡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