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材/张金海（整理：白叔）

我叫张金海，今年59岁，出生在鲁南平原地区，家里姐弟五个，我排行老幺，上面有四个姐姐。

我作为家里唯一的男孩，刚出生就被父母寄托很大的期望，他们说我的四个姐姐，早晚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而我就不同了，要为老张家光宗耀祖。

入学第一天，父亲就苦口婆心地对我说“儿，我和你妈大字不识几个，这辈子没别的本事，只能靠种地维持一家人的生活开销，你要好好学习，争取考上大学，改变咱们家贫穷的面貌。”

“爸，你放心，我不会辜负你和我妈的期望，一定会好好学习，给咱们家增光添彩。”我站在父亲面前，仰头看着他，然后信誓旦旦承诺道。

我不认为自己脑瓜子有多么聪明，每次老师让我们背诵课文，有些同学课上就背了下来，而我要回家背很多遍，第二天才结结巴巴勉强背下来。

人家边学边玩，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而我点灯熬油每天学习五六个小时，考试时，只能考进前十名。

那时候，我怨恨父母，他们为啥把我生的这么笨。

等我上了初中以后，人生像开了挂，老师讲过的题，我听一遍就会做。

以前每次学习，脑子里浑浑噩噩的，如今没有了思想包袱，我学习起来也轻松了许多，考试时，能考进前三名。

1980年，我考上了县高中，而且成绩还不低。要知道，在当时那个年代，极少有农村孩子进入县高中读书，我能考进去，说明我的学习能力不比城里孩子差。

我考上县高中那年，村里人都跑到我家祝贺我父母，说他们培养了一个未来大学生，将来前途不可估量，要是发达了，记得回报一下家乡父老。

我父母听着大家恭维的话，他们已经迷失了方向，站在那里傻笑地给大家端茶倒水。

进入高中以后，看着城里孩子穿的光鲜艳丽，而我身上的衣服，左一块补丁，右一块补丁，贫穷的自卑感让我涌上心头，下课以后，我总是躲在角落里看着他们在操场上打篮球。

记得有一次我坐在走廊门口吃着从食堂打来的黑色窝窝头，有两个女同学从我身旁走过，她们露出一副鄙视的表情，小声的嘀咕着“这么穷酸，还来这里念书，真给爸妈丢人。”

被同学嘲笑，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小丑，整天还以贫穷为荣，想想真的好可笑。

因为这个缘故，每次上课时我不能再专注听老师讲，还经常出现旷课，导致我的学习成绩骤降，排在班级倒数。

刚上高中那会儿，我成绩能排在班级的前二十名左右，现在突然变成了倒数，老师很意外，他叫我父母来学校，我竟然撒谎，说父母身体不好，无法坐长途汽车。

可以这么说，高中那两年时光，我完全是混下来的，但是村里没有人知道我在学校的事情。

每次回到村里，大家见到我都主动打招呼，有人和我开玩笑“这是未来的处级干部，咱们得溜须一下”。

换做以往，我会立马纠正他说的话，可是现如今的我，竟然接受了他们对我开的玩笑，我很享受他们对我的恭维。

纸永远包不住火，1982年高考结束，我没有考上大学，这时候父母听说我在学校这两年根本就是不学武术，他们俩人相拥而泣。

每次我走在乡间小路上，大家都在我背后指指点点，我实在忍受不了了，所以准备出去打工，离开这个生我育我的地方。

我不想和父母当面告别，于是，趁着他们去田地里干活，我一个人背上行李，从抽屉里掏出几十块钱现金，直奔火车站。

我买了一张去往南方大城市的火车票，在检票口处被人在后面拍了一下，我回过头时，发现一个姑娘正嬉皮笑脸的对着我笑。

这个姑娘不是别人，她正是我的小学、初中同学赵素梅，我们俩住在同一个村。

“张金海，你这是要干嘛去？”

“我……”我刚想说我要去南方打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我干嘛，你管得着吗？”

我不喜欢赵素梅，因为她左脸有一块红色的胎记，乍一看上去有些吓人，上学时，每次她与我搭话，我都懒得搭理她。

“你不告诉我，我也猜到，你应该是要出去打工，你觉得自己没考上大学，落榜了，感觉丢人。”

我心里的想法被赵素梅看穿，但是我根本不想承认，继续排队，等着坐火车离开这里。

我从检票口走到站台时，赵素梅直接拦在我面前，张开双臂“你去哪我跟哪”。

我觉得她只是说说而已，没有搭理她，绕过她，径直的向前走去。

一路上，赵素梅一直跟着我，像个跟屁虫似的。

赵素梅告诉我，她就是喜欢我，这辈子一定要把我追到手里。

“你不要觉得你爸是村支书，你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你放心，我是你这辈子永远得不到的男人。”

我说出这话时，没想到很快会被打脸。

我到南方打工，因为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只能到工地去搬砖，这时候赵素梅也跟着来了，很不凑巧，我来工地干活，这里的二老板正是赵素梅的亲叔叔。

我刚来时，那些工友对我爱搭不理，甚至给我穿小鞋，想把我挤兑走了，当赵素梅把她叔叔请过来，说我是她的男朋友，这时候大家对我的态度立马改变了。

因为赵素梅这层关系，她叔叔格外照顾我。

后来随着时间的接触，我发现赵素梅除了长得磕碜一点儿，其他都挺好，后来俩人真的走到一起。

时至今日，我回想我们俩走在一起的过程中，要不是她当初对我穷追不舍，我真的可能就真的错过了这么好的媳妇。

赵素梅很孝顺，几年前我母亲瘫痪在炕，窝吃窝拉，都是赵素梅身前身后照顾着，村里人都夸我好福气，娶了这么一个贤惠的媳妇，每每听到这样的话，我心里乐开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