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材/杜德顺（整理：白叔）

我叫杜德顺，今年57岁，出生在一个名叫刘家堡子的村子。

这个村子非常小，七八十年代时，有五六十户人家，现在年轻人进城务工，留下一些孤寡老人在守村，加一起连一百人都不到了。

我是这里土生土长的农村人，小时候，父亲希望我和妹妹好好读书，争取走出这个穷山沟。

妹妹学习还行，每次考试都是前三名，而我就不行了，端起书本就开始犯困，每次考试都不及格。

父亲为了让我把成绩提升上去，经常用细细的柳树条抽打我的身体，要是不完成作业，让我跪在外屋地，整晚都不许起来。

我身上经常出现血淋淋的几条印子，这都是我父亲的杰作。

夏天的时候，我不敢穿短袖衣服，害怕伙伴们看到我身上有伤口嘲笑我，所以总穿着长袖的衣服，用它遮盖住我身上的伤。

后来父亲看我对学习真的不感兴趣，他就不再强人所难，顺着我的想法来。

我十三岁就跟着父亲去田里干活，那时候我母亲身体不好，有严重的类风湿，要是赶上阴天下雨天，她连路都走不了。

母亲在家里围着锅台做一口热乎的饭吃，我父亲已经烧高香了。

我刚开始下地干活，一时间有点受不了这样的苦，回到家里，一头扎进被窝里，连起来吃饭的力气都没有了。

“让你不吃学习的苦，从此以后，就身体吃苦受累吧。”父亲蹲在门槛上，嘴里叼着旱烟袋，吧唧吧唧抽着旱烟。

据说父亲小时候学习特别高，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名，只可惜当时家里孩子太多了，我父亲又排行老大，所以他只能不情愿地背着行李从学校滚回来，跟着爷爷、奶奶一起扛起家庭重担。

我父亲写得一手好字，在我小时候，每逢过年，各家各户都拿着红纸来我家，让我父亲给他们写对联。

我父亲给他们写对联，从来不收费，有些人家要是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会给送来一些礼品，比如两扎旱烟，要不然就是拿十个八个鸡蛋。

1982年腊月二十三，北方小年那天，我跟着父亲去镇上置办年货，当时我们爷俩去的太早，有些店铺还没开门，所以我们只能找个避风的地方歇歇脚。

我和父亲坐在一个饭馆门口，看到一大早就有很多人来这里吃饭。

“你饿不？”父亲听到我肚子饿的咕咕叫，他侧过脸，看着我。

“有一点点儿。”我小声地嘀咕着。

“走，爹带你去下馆子。”

这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去饭馆吃饭。

我跟随父亲进饭馆内，找个角落坐下来，父亲要四个菜包子和两碗大碴粥。

在自己家里，吃这些东西连三毛钱都用不上，可是父亲结账的时候，对方竟然让他支付一块二毛钱。

“多少？一块二毛钱，你们怎么不去抢。”父亲露出一副吃惊的表情，扯着嗓子与人家大喊起来。

“大哥，我们就是这个价钱，你要是付不起，就不要吃。”

父亲被饭馆老板的话噎住了，脸憋得通红，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父亲付完款，他领着我出去，然后在镇上各个地方打听了一下，去饭馆就是这个价格。

父亲看开饭馆这么挣钱，回到家里他和母亲商量一下，决定全家搬到镇上开饭馆。

在家里，父亲说干什么，母亲从来没有反对过，总是说父亲想干嘛就去干嘛，她无条件支持。

就这样，过完年没多久，父亲在镇上火车站附近租了一个门面房，买了一些吃饭的工具，然后就开了一个小饭馆。

在村里，我父亲的厨艺那是相当的不错，谁家要是办喜事，都会请他过去颠勺子。

父亲选的位置好，在火车站附近，这里人来人往，饭馆开业没几天，顾客应接不暇，从大清早开始，一直忙到晚上八九点钟才关门停业。

我母亲虽然路走不了，但是她能坐在板凳上给父亲打下手，比如切菜、洗菜或者是清洗上一波客人留下的碗筷。

因为我手脚麻利，负责两方面，一方面是当服务员，另一方面是当采购，家里缺什么货，我当即跑到附近的菜市场去买。

饭馆开张三个月，父亲粗略算了一下，这比种地强上好几倍。

“德顺，你好好干，争取过两年给你找一个漂亮的媳妇回来，然后让你当这个饭馆老板。”饭馆关门后，我们一家四口坐在一起拉家常，父亲主动开口说道。

1985年冬，那天外面飘着鹅毛大雪，来饭馆吃饭的人很少，晚上刚天黑，我就准备关门停业，在门口看到两个人，他们蜷缩在角落里，用破旧的大衣包裹着。

我把父亲叫了出去，父亲走上前，看到是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年轻的小男孩。

中年妇女告诉我父亲，她和儿子是逃荒过来的，走到这个镇上迷路了，兜里没有钱，所以只能在这个角落里对付一宿。

父亲看着这对母子太可怜，于是将他们请到屋里，为他们炒了两个热乎的菜，把刚蒸好的菜包子拿过来几个。

这对母子应该一天没有吃饭了，他们见到吃的端到自己面前，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吃过饭后，他们说过一声谢谢准备离开，父亲说外面下着那么大的雪，出去弄好容易冻死，就留住他们在餐馆住了一晚上，隔天早上他们离开时，我父亲给他们母子二十块钱的零钱。

我父亲是出了名的热心肠，谁家有困难都会伸手帮一把，如今看到这对母子太可怜，他不会袖手旁观。

对父亲来说，助人为乐是一种很正常不过的事情。

主要是。令父亲没想到的是，他的这次无意善举，竟然改变了他的晚年生活。

十年前，父亲已经七十好几了，住在农村的小院里，跟着母亲，决定在这里过完自己的一生。

突然一天，家里来了一个贵客，是某个上司公司的老板，他走到父亲跟前，对父亲说，他就是当年那个吃了好几个包子的小男孩，如今自己有了钱，他千方百计才找到我父亲。

这个老板为了报答我父亲当年对他的帮助，直接在县城给我父亲买了一套100多平的全款房，然后让我父亲当做干爹，每年都会过来看望我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