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涧下水长流 ■素材:章有福
(本人用第一人称写故事,素材有原型,但情节有所演绎,请勿对号入座!)
各位朋友,我叫章有福,是浙江青山村的一名赤脚医生。说起我的这段婚姻,村里人都说我是傻子,可如今,他们又都说我是福星。其实,这都要从1988年那年说起。
那时的我,刚刚28岁,在村里开了一间不大的诊所。说是诊所,其实就是一间用木板隔出来的小屋子,门口挂着块歪歪扭扭的木牌,上面写着“青山诊所”三个字。诊所里头摆着一张破旧的竹椅,一张诊断台,墙边放着个老旧的药柜,里面装着些常用的药品。
我是个没有爹娘的孩子,从小跟着村里的老郎中学医,一点一点地积累医术。虽说不是什么大本事,但是帮村里人开个感冒药、拔个罐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记得那是1988年的夏天,一个特别闷热的下午。我正在诊所里打盹,忽然听见外面有人喊:“医生,救命啊!”
我赶紧跑出去,就看见一个瘦小的女子,背着一个面色发青的老人,摇摇晃晃地往诊所这边走。女子的脸上有一大片深褐色的胎记,几乎覆盖了半边脸。她的衣服又旧又破,但是很干净,补丁都补得整整齐齐的。
“大夫,求求你救救我爹!”女子气喘吁吁地说。我赶紧帮她把老人扶到诊断台上。老人已经昏迷不醒,呼吸微弱,脉搏紊乱。
“我爹已经昏迷两天了,村里的老医生都说没救了。”女子抹着眼泪说,“听说您这里医术好,我背着爹走了十里山路才到这。”
我仔细检查了老人的症状,发现是急性中毒的征兆。就在我翻找药柜准备开药的时候,那女子突然说:“大夫,我看老人这个症状,像是误食了断肠草。我们那边山上就有这种草,叶子像荠菜,很多人都分不清楚。”
我一听,心里一惊。这女子说得没错,症状确实很像断肠草中毒。更让我惊讶的是,她居然能认出这种少见的毒草。
“我叫孙桂兰,从小跟着我爹在山里采药,多少知道一些药草。”她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轻声解释道。
我立刻调整了用药方案,配了一副解毒的中药。在煎药的时候,孙桂兰还主动提出了一些建议,说可以加入一味山参,能够提高药效。
果然,老人服下药后,脸色渐渐好转,到了晚上就醒过来了。看着老人慢慢恢复,孙桂兰的眼睛里闪着泪光,那张带着胎记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说来奇怪,当时我看着她笑,竟然觉得那胎记也没那么难看了。
老人醒来后,我才知道他叫孙长寿,是隔壁山里有名的采药人。这一病,就在我诊所住了三天。在这三天里,我发现孙桂兰不仅懂得辨认药材,在配药方面也很有见地。她告诉我一些山里特有的草药,还有一些独特的配伍方法,这些都是我从未听说过的。
第四天一早,孙长寿的身体基本康复了。临走的时候,老人拉着我的手,欲言又止。我看他脸色不太好,就让他在诊所里休息,自己去后院抓药。
谁知等我回来,却发现孙长寿正在剧烈地咳嗽,嘴角还带着血丝。我赶紧给他把脉,这一把脉不要紧,可把我吓出了一身冷汗。老人这是肺痨病,而且已经到了晚期!
那天晚上,我刚要关门,孙桂兰却独自一人来了。她站在门口,欲言又止,那双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我赶紧请她进来,倒了杯热茶。
“有福大夫,我知道我爹的病。”她抹了抹眼泪说,“其实这次不是误食断肠草,是他自己吃的。他知道自己活不长了,不想连累我,所以。。。。。。”
听到这里,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这对父女的遭遇,真是让人心酸。
“我爹说,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我。让我生下来就没了娘,现在他也要撇下我走了。”孙桂兰说着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这张脸,怕我这辈子都嫁不出去。。。。。。”
我看着眼前这个坚强的姑娘,心里五味杂陈。这几天的接触,我深深被她的善良、懂事所打动。她虽然长相不出众,可是那颗心却比很多人都要美。
“桂兰,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全力医好你爹的病。”我真诚地说。
就这样,孙长寿又住进了我的诊所。我使出了浑身解数,每天给他煎药、针灸,桂兰则负责照顾他的起居。慢慢的,老人的气色是好了一些,咳嗽也减轻了,但我知道,这病根本就没有治愈的可能。
在诊所的日子里,我经常和桂兰讨论医术。她懂得很多山里的草药,而且对配伍有着独特的见解。有时候,一些疑难杂症,经过她的建议,往往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渐渐地,我发现自己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追随着她。她给病人倒水的背影,她整理药柜时专注的样子,她照顾父亲时温柔的笑容,都让我感到内心温暖。
然而,好景不长。一天深夜,孙长寿突然咳血不止,我们忙活了大半夜,总算让他稳定下来。天快亮的时候,他拉着我的手,说:“有福啊,我这辈子没什么好东西留给桂兰,就只有一本祖传的医书。这书里记载了不少独特的药方,都是我们孙家几代人总结出来的。。。。。。”
说着,他让桂兰从包袱里拿出一本破旧的线装书。那书虽然破旧,但保管得很好,显然是被视如珍宝的。
“有福,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我想请你答应我一件事。”老人的声音很虚弱,“你能不能。。。。。。”
“你能不能娶我的桂兰?”老人说完这句话,就陷入了剧烈的咳嗽。
我愣住了。说实话,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我对桂兰确实有了些好感。但是要说马上结婚,我心里还是没有准备。更重要的是,我不知道桂兰是怎么想的。
“爹!”桂兰红着脸低声喊道。
“桂兰,你别怪爹糊涂。”老人喘息着说,“我知道你这辈子最大的心事就是这张脸。可是爹看得出来,有福是个明白人,他不会嫌弃你的。”
我看着桂兰低着头,泪水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这时候,老人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吓得桂兰赶紧去轻拍他的后背。
“有福,你要是觉得为难,就当我是说胡话。。。。。。”老人的声音越来越弱。
“叔,您别这么说。”我深吸一口气,“桂兰是个好姑娘,要是她愿意,我愿意娶她。”
这句话一出口,我自己都吃了一惊。但是看着桂兰照顾父亲的背影,我知道这不是一时冲动。这个女孩子的善良和坚强,早就打动了我的心。
老人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招招手,示意我俩过去,然后拉着我们的手,眼含热泪地说:“好,好啊!桂兰,你从小就懂事,没让爹操过心。就是这张脸,让爹愧疚了一辈子。现在有福愿意照顾你,爹也就放心了。。。。。。”
第二天一早,孙长寿就在我们的照料下安详地走了。临终前,他还拉着我的手说:“有福,这本医书就是我们孙家的传家宝,现在是你的了。你要好好待桂兰,她是个好女孩。。。。。。”
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青山村。本来,这是一件喜事,可是村里人的反应却让我始料未及。
“章有福这是傻了吧?娶个满脸胎记的丑女人?”
“可不是嘛,他虽然是个赤脚医生,但好歹也是个年轻小伙子啊,怎么能娶个丑八怪?”
“听说是答应了人家死去的老子,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吗?”
这些闲言碎语传到我耳朵里,我心里难受,更担心桂兰会受不了。但是每次看到她,她都是一副平静的样子,仿佛这些话与她无关。
婚礼很简单,就在我的小诊所里办的。没有热闹的锣鼓,没有喜庆的鞭炮,只有几个街坊邻居来随了份子。桂兰穿着一件普通的红衣裳,安安静静地站在我身边。
“有福,你可想好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师父悄悄在我耳边说。
我坚定地摇摇头:“师父,我不后悔。”
新婚之夜,桂兰在收拾她父亲留下的包袱时,突然从那本医书里掉出一张纸来。那是一张泛黄的草药方子,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药名和配制方法。
“这是。。。。。。”我好奇地拿起来看。
“这是我爹祖传的一个秘方,专门治疗久治不愈的疑难杂症。”桂兰解释说,“不过这些年,一直没找齐药材,所以也没试过效果。”
我仔细看着方子,越看越觉得奇特。这些药材的搭配很特别,虽然都是常见的草药,但是配伍的方法却闻所未闻。而且,方子的最后还标注了采药的时节和炮制的方法。
“桂兰,你说这方子真的有效吗?”我有些怀疑地问。
“爹说这是他爷爷传下来的,据说救过很多人。只是后来,有些药材越来越难找,这方子就慢慢没人用了。”桂兰说着,眼里闪过一丝忧伤。
我轻轻搂住她的肩膀:“别难过,我们一起去找这些药材,一定能配制出这个方子。”
桂兰抬头看着我,眼里噙着泪水,轻轻地点了点头。
从那天起,我们开始着手收集方子上的药材。有些好找的,村子周围就有;有些难找的,我们就趁着休息的时候进山去采。桂兰对山里的草药了如指掌,常常能在我找不到的地方发现珍贵的药材。
慢慢地,我发现桂兰不仅懂得认药,在配药方面也很有一套。她总能根据病人的具体情况,适当调整药材的用量,往往能收到很好的效果。
有一次,隔壁村来了个久病缠身的老太太。这老太太全身浮肿,气喘眼花,去过很多地方看病都不见好。我正在为难,桂兰却说:“这症状,我爹以前见过。要不,我们试试那个秘方?”
我们照着方子,精心配制了一副药。老太太连喝了七天,症状居然真的好转了。又过了半个月,老太太活蹦乱跳地来还愿,把我们都惊呆了。
这件事很快在周围传开了。渐渐地,来诊所看病的人多了起来。而且都不是普通的感冒发烧,很多都是一些疑难杂症。
每当遇到棘手的病例,我和桂兰就会一起研究那个秘方,根据病人的具体情况做一些调整。奇怪的是,这个方子就像一把钥匙,往往能打开治疗的突破口。
后来我才知道,桂兰不光懂得认药配药,在很多偏方验方方面都很有研究。她从小跟着父亲走南闯北,学会了不少民间的治病方法。这些土方子,往往药效显着,价格还便宜。
就这样,我们的诊所慢慢有了名气。不光是青山村,就连附近几个村子的人都慕名而来。每天早上,诊所门口都排着长队。
看着诊所蒸蒸日上,村里人的态度也开始转变。以前说我傻的人,现在见了我都笑脸相迎。那些曾经戳着桂兰指指点点的人,现在也都笑着叫她“章大夫”。
有人偷偷问我:“有福,你们这是用了什么秘方啊?这么神?”
我笑而不答。这秘方的确神奇,但更神奇的是桂兰对药材的理解和运用。她总说:“草药也是有生命的,要用心去感受它们的脾气秉性,才能让它们发挥最大的效用。”
十年过去了,我和桂兰的小诊所已经成了方圆百里最有名的诊所。每天,都有外地的医生慕名而来,想要学习我们的医术。
而今天,又有一个年轻医生站在我面前,恳切地说:“章大夫,求求您收我为徒吧!我一定好好学习!”
我看了看在一旁配药的桂兰,她冲我微微一笑。这些年,她的胎记淡了一些,但是在我眼里,她的笑容永远那么美。
渐渐地,我发现来诊所不光是求医的病人,还有许多是来求教的医生。他们大多听说了我们的“神奇药方”,想要一睹为快。可是,这些人大多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认为我们不过是个乡村小诊所,能有什么了不起的本事。
有一次,县城里一个西医院的大夫来看病。他带着一个重症病人,说是他们医院都治不好,想来试试我们的土方子。那病人浑身浮肿,呼吸困难,眼看就不行了。
桂兰仔细询问了病人的症状,然后说:“这个病我见过,我爹以前就治好过一个。”她转身去抓药,配了一副独特的方子。
那位大夫看了方子,立刻皱起眉头:“这些都是些什么偏方怪方?也不讲究君臣佐使,真的管用吗?”
我正要解释,桂兰却平静地说:“大夫,您既然来了,不妨试试看。如果三天内病人没有好转,我们分文不取。”
那位大夫将信将疑,但还是让病人服用了药。让他没想到的是,病人服药后第二天,浮肿就消退了一些;到第三天,呼吸也顺畅了许多;一个星期后,竟然能下床走路了。
从那以后,这位大夫经常来我们诊所,态度也谦逊了许多。他说:“以前总觉得你们这些土方子不靠谱,现在才知道是我太狂妄了。”
更让我感动的是,桂兰不仅医术高明,为人处世也很有智慧。每当有人来求教,她都会耐心地解释每味药材的特性,从不藏私。她常说:“医者父母心,只要能救人,什么方子不重要。”
十年间,我们的诊所从一间破旧的小屋,发展成了一个规模不小的中医诊所。院子里种满了各种药材,走廊上挂满了晾晒的草药。每到春天,院子里药材开花的时候,香气扑鼻,引来不少蝴蝶在花间翩翩起舞。
现在的桂兰,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自卑的村姑了。她的眼神变得坚定而明亮,说话做事都透着一股淡定从容的气质。那些来看病的人,谁还会在意她脸上的胎记?他们更多的是被她那颗仁心善心所感动。
记得去年,有个老大夫专门从外地赶来,一进门就对桂兰说:“久闻章大夫医术高明,今天总算见到真人了。”
桂兰笑着说:“您太客气了,我们不过是用着一些老祖宗传下来的方子,能帮到人就是福气。”
“方子是死的,人是活的。”老大夫说,“同样的方子,不同的人用,效果天差地别。我听说过你们这里的很多神奇故事,今天一见,总算明白了。”
这些年,最让我感动的是桂兰对待穷苦人的态度。每当遇到实在拿不出医药费的病人,她总是说:“先把病治好要紧,钱的事以后再说。”
有时候,她还会偷偷塞给病人一些钱,让他们买些营养品补补身子。每当这时候,我就会想起当年她父亲生病时的情景,心里暖暖的。
前些日子,村里有个老人来看病,一进门就红了眼圈:“章大夫,我对不起你们啊!当年我还说你们的闲话,现在想想真是惭愧。。。。。。”
桂兰赶紧扶住老人:“大娘,您这是说的哪里话,都过去了。来,我给您把把脉。”
看着眼前的一幕,我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世上,真正的美丑,不在于外表,而在于内心。十年前,村里人都说我娶了个丑媳妇,可现在,有谁还记得桂兰脸上的胎记?他们更多记住的,是她那颗善良仁厚的心。
如今,每当有人问起我们的“神奇药方”,我总是笑而不答。因为我知道,真正神奇的不是药方,而是桂兰那颗始终如一的医者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