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涧下水长流 ■素材:陈建国
(本人用第一人称写故事,素材有原型,但情节有所演绎,请勿对号入座!)
我叫陈建国,是双河镇上土生土长的孩子。1991年的夏天,我在镇上的同德堂中医诊所当了一名护工。说起这份工作,还真是机缘巧合。那时候我刚满23岁,父母早逝,一个人在外面打工,四处漂泊。要说起我这些年的经历,还真是一把辛酸泪。
那是一个闷热的下午,我刚从广东那边回来。在那边的服装厂干了一年多,工厂倒闭了,我只拿到了一点点遣散费。说实话,那点钱连回家的车费都不够,还是靠着一路搭便车才回到了双河镇。
回到镇上,我第一个去找的就是我发小王德贵。他在镇上开了一家副食店,生意做得还不错。我俩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比亲兄弟还要好。他知道我的情况后,二话不说就让我先在他店里住下。
“建国啊,你这样漂来漂去也不是个事。”王德贵一边往货架上摆罐头,一边对我说,“听说同德堂在找护工,你要不要去试试?”
同德堂是镇上最大的中医诊所,开了差不多有二十年了。诊所的老板林大夫医术很好,在镇上口碑一直不错。他们家就住在诊所后面,和诊所打通的。林大夫的媳妇林玉珍在诊所帮忙抓药,人长得漂亮,说话也温柔,在镇上挺有名气的。
“我能行吗?”我有点犹豫,“我就初中毕业,也没学过护理。”
“哎呀,你就试试呗,万一成了呢?”王德贵拍了拍我的肩膀,“你要在这边干,我这边还能照应着你。”
就这样,我带着忐忑的心情来到了同德堂。
推开诊所的木门,一股浓郁的中药味道扑面而来。诊所不大,但是收拾得很干净。前面是个小小的候诊室,放着几个竹椅,墙上贴着一些医学常识的宣传画。右边是抓药的柜台,后面整整齐齐地摆着几十个抽屉,每个抽屉上都贴着药材的名字。
林大夫正在给一个老太太看病,他戴着一副老花眼镜,认真地号着脉。林玉珍站在一旁,手里拿着笔和纸,准备记录处方。
我站在门口,有点不知所措。这时候,林玉珍抬头看见了我,朝我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你是来应聘护工的吗?”
她的声音很好听,带着一点江南女子特有的温柔。我点了点头,感觉自己的脸有点发烫。
“那你先坐一会儿,等我们把这个病人看完。”林玉珍指了指候诊室的竹椅。
我老老实实地坐着,观察着诊所里的一切。阳光从窗户斜斜地照进来,照在药柜上,那些写着蝇头小楷的药名标签显得格外清晰。诊所里还有一股淡淡的艾草香,让人感觉很舒服。
等林大夫看完病人,林玉珍就把我带到了他面前。林大夫年纪大概四十多岁,戴着一副圆框眼镜,看起来很慈祥。
“小伙子,叫什么名字?”林大夫问道。
“我叫陈建国。”
“家是哪里的?”
“就是本地人,双河镇上的。”
“哦,那挺好。”林大夫点点头,“我们这边主要是需要人照顾住院的病人,有时候还要帮忙抬担架、打扫卫生什么的,你能行吗?”
“能行!”我赶紧说,“我在外面打工的时候,干过装卸的活,力气还可以。”
林大夫和林玉珍对视了一眼,然后林玉珍说:“那你先试试吧,工资一个月一百二,包吃住,每个月休息四天。”
就这样,我在同德堂住了下来。诊所后面有几间病房,最里面有个小房间是给护工住的。房间虽然不大,但是收拾得很干净,还有一张单人床和一个小衣柜,对我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刚开始的时候,我还真有点手忙脚乱。诊所里住院的大多是一些老年人,有的是中风后康复,有的是骨折在养伤。我要负责给他们端饭、换床单、擦身子,有时候晚上还要值夜班,照顾那些睡不着觉的病人。
林玉珍很照顾我,经常教我一些照顾病人的技巧。比如给病人翻身的时候要注意什么,擦身子的时候水温要控制在多少度,病人吃饭前要注意什么。她说话的时候总是很耐心,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特别温柔。
慢慢地,我开始喜欢上了这份工作。虽然很辛苦,但是看着病人一天天好起来,心里也特别有成就感。而且林大夫和林玉珍对我都很好,让我感觉找到了家的感觉。
不过,我很快就发现,诊所里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有时候半夜,我会听到林大夫和林玉珍在后院小声争吵的声音。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是能感觉到林玉珍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后来从王德贵那里听说,林大夫好像染上了赌博的习惯。开始还是小赌,后来越赌越大,欠了不少债。林玉珍为这事没少操心,但是林大夫就是改不了这个毛病。
我在诊所干了快三个月,和林玉珍的关系越来越熟络了。她总是会在我值夜班的时候,给我带一些夜宵,有时候是一碗热腾腾的馄饨,有时候是一盘可口的点心。
她会坐在诊所的小院子里陪我聊天,说起她年轻时的事情。她说她年轻的时候在县城的医院当护士,后来嫁给了林大夫,就来到了这个小镇。
“其实我也不是本地人,”她看着天上的月亮,轻声说,“我是隔壁县的。年轻的时候,我有个特别要好的闺蜜,我们形影不离的。后来她嫁人了,没过几年就。。。。。。”说到这里,她的声音突然哽咽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默默地听着。月光照在她的脸上,我发现她的眼角有些湿润。
那天晚上的情景,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林玉珍穿着一件淡蓝色的衬衫,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露出一截雪白的脖子。她说话的时候,嘴角总是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让人感觉特别温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发现自己总是会不由自主地看着她。看她抓药时专注的样子,看她安慰病人时温柔的笑容,看她在后院晾衣服时优雅的身影。我知道这样不对,她是林大夫的媳妇,而且比我大了差不多二十岁,但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成了我一生中最难忘的记忆。
那是一个闷热的夏夜,我值班到半夜,实在是太困了,就在诊所的躺椅上睡着了。朦胧中,我感觉有人在轻轻地抚摸我的脸,然后一个温热的吻落在了我的额头上。我以为是在做梦,直到闻到了那熟悉的茉莉花香。
我一下子惊醒了,看到林玉珍正俯身在我面前,她的眼睛里噙着泪水。看到我醒了,她赶紧直起身子,手忙脚乱地擦着眼泪。
“阿姨,你。。。。。。”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建国,对不起。。。。。。”她的声音有些发颤,“我。。。。。。我只是。。。。。。”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脚步声。林玉珍慌忙退到一边,假装在整理药柜。林大夫从外面走了进来,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
“玉珍,我又输了。。。。。。”林大夫摇摇晃晃地说,“这次输了一万多。。。。。。”
林玉珍的身子明显颤抖了一下,但还是赶紧去扶住了林大夫。我也连忙起身帮忙,把林大夫扶到了后院的房间。
那天晚上之后,诊所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奇怪。林玉珍好像在刻意避开我,不再像以前那样和我说说笑笑。每次遇到我,她都会低着头匆匆走过。
这样的日子过了差不多一个星期。一天下午,我正在院子里晾被单,张婶突然来找林玉珍。张婶是镇上的老街坊,和林玉珍是多年的好朋友。
我听到她们在屋里说话,本来不想偷听,但是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玉珍啊,你这样瞒着建国,真的好吗?”张婶的声音传来。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林玉珍的声音有些哽咽。
“都二十多年了,他也长大了,应该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可是我答应过秀芹,要永远保守这个秘密的。。。。。。”
秀芹?这个名字让我愣住了。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突然,一个模糊的记忆涌上心头。在我很小的时候,好像有一个阿姨经常来看我,也总是带着茉莉花香。她和养我的奶奶说话的时候,经常提到一个叫秀芹的人。
我的心跳突然加快了。难道。。。。。。
就在这时,张婶的声音又传来:“秀芹临走的时候,不是让你照顾建国吗?这些年你一直在找他,现在他就在你眼前,你却不敢认。。。。。。”
“我怎么能认?”林玉珍突然提高了声音,随即又压低说道:“我答应过秀芹,要永远做她的替身,替她照顾建国。我只能是他的干妈,不能说出真相。。。。。。”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整个人都呆住了。原来。。。。。。原来林玉珍是我的干妈?是我亲生母亲最好的朋友?
那天晚上的吻,不是因为男女之情,而是源于多年的思念之情?
我扶着墙,慢慢地坐在了地上。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
这时候,院子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林大夫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玉珍!玉珍!不好了,我。。。。。。我欠高利贷的人找上门来了。。。。。。”
我赶紧站起来,看到林大夫脸色惨白,额头上全是汗。林玉珍和张婶也从屋里跑了出来。
“你。。。。。。你到底欠了多少钱?”林玉珍的声音在发抖。
“五万。。。。。。”林大夫低着头,“他们说如果明天拿不出钱,就。。。。。。”
林玉珍的身子晃了一下,要不是张婶扶着,差点摔倒。我这才明白,为什么这段时间经常看到她在翻箱倒柜,原来是在找钱。
就在这时,林玉珍突然说:“我去把老家的房子卖了吧。。。。。。”
“可是那是你的嫁妆啊!”张婶惊呼道。
“没办法了。。。。。。”林玉珍擦了擦眼泪,“那房子值个七八万,卖了还债后还能剩一些。。。。。。”
我的心一阵阵发疼。那可是她唯一的一处房产啊,是她的退路啊。可是为了还赌债,她却要卖掉它。
就在这时,我突然站了出来:“阿姨,我有一万多的存款,我来帮您还!”
这是我这些年的全部积蓄,包括在广东打工的那些钱。但是看到林玉珍要卖房子,我实在是不忍心。
林玉珍惊讶地看着我,眼泪夺眶而出:“建国,你。。。。。。”
“阿姨,您就当是我借给您的,等以后慢慢还我就行。。。。。。”我的声音也有些哽咽。
林玉珍突然扑到我怀里,放声大哭起来。我能感觉到她的身子在剧烈地颤抖。
那一刻,我明白了一切。原来这二十多年来,她一直在默默地寻找我,期待着能再见到我。当我出现在诊所的那一天,她一定既激动又害怕,害怕说出真相会伤害到我。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原来我的亲生母亲秀芹是林玉珍最好的闺蜜,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临走前,她让林玉珍答应照顾我,但是不能告诉我真相。
这些年,林玉珍一直在找我,可是我被寄养在乡下,她不知道具体在哪里。直到我来应聘护工的那天,她一眼就认出了我,因为我长得很像我的母亲。
“对不起,建国。。。。。。”她抽泣着说,“这些年,我一直想认你,可是又怕你接受不了。。。。。。”
我紧紧地抱住她:“阿姨,从今以后,我就是您的儿子。”
后来,我们还是卖掉了那座房子。林玉珍用那笔钱还清了赌债,林大夫也在这件事之后幡然醒悟,再也不碰赌博了。
诊所后来关门了,因为房子也卖掉了。但是我们在镇上租了一间小房子,重新开了一家小诊所。虽然比不上从前的规模,但是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反而更温暖。
现在,每当我看到林玉珍在诊所里忙碌的身影,心里就充满了感激。她不是我的亲生母亲,却给了我最真挚的母爱。
有时候我在想,这世界上的缘分真的很奇妙。我们兜兜转转,最终还是找到了彼此。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吧。
今天是我的生日,林玉珍亲手给我做了一碗长寿面。她说,这是我小时候最爱吃的。可是为什么,这碗面的味道,和我记忆中那个带着茉莉花香的阿姨做的,那么像呢?